契丹皇帝從未信任過所謂的國師。

在耶律乞買等大臣看來,皇帝和國師相交莫逆,國師的話幾乎等同於聖旨。然而耶律宗全是皇帝,而且是個嚐到權力滋味的成熟皇帝,他怎麽可能允許有人和自己共享權柄?

這和小道士與孫蒙的關係不同。

小道士從不追求權力,孫蒙也不在乎權力,兩人都是不著調的性子,湊到一起主要活動是瞎胡鬧。

耶律宗全和滅絕都不是愛胡鬧的人,一個是契丹皇帝,一個是恨天宮主,都算大權在握,都是說一不二的存在,當然不可能成為朋友。

但是沒辦法,滅絕實力逆天,恨天宮法門又能讓契丹人發狂——表麵看發狂似乎沒什麽,可是要知道,發狂的對象,或者說敵人,那是恨天宮人能指定的!

因此耶律宗全隻能和滅絕交好。

通過一段時間的觀察,滅絕倒不像是熱衷權柄的人,但耶律宗全是個成熟的帝王,不可能把國運寄托在滅絕的品性上。

比如現在,恨天宮刺殺、挾持大齊皇帝,搞得大齊大軍壓境,他們卻集體消失了,就讓耶律宗全十分不滿。很明顯,不管恨天宮人為何要這麽幹,國師根本不在乎契丹的利益。

契丹境內有恨天宮如此強大的存在,絕對是不安定因素,如果有機會,耶律宗全很願意拔掉這根肉刺。

現在,機會來了。

大齊戰鬥力是渣,可他們人多啊。況且,聽說大齊出產一種叫武林高手的奇怪武士,據說實力不容小覷。雙方聯合起來,說不定真能幹掉恨天宮。

就算幹不掉也沒關係,大齊分明打算借道攻打恨天宮,契丹其實並不需要親自動手,隻要裝作無可奈何讓開一條通道,到時候大齊和恨天宮拚命,契丹在後麵看熱鬧就好——說不定兩敗俱傷,契丹還能撿個漏呢。

別懷疑,契丹人普遍四肢發達頭腦簡單不假,要是皇帝和大臣也沒腦子,又怎麽可能延綿百多年不絕?早被其它國家玩死了。

三天後,契丹皇帝率大軍來到邊關。

“你們皇帝想和朕見麵?”中軍大帳裏,孫蒙問專程前來下書的契丹使者。

契丹使者微笑:“陛下如果害怕就算了。”

“開玩笑,我會怕他?”孫蒙撇撇嘴,看向楊旭,“楊老大人,您聽到了,這可不是朕瞎胡鬧,人家都上門叫板了,咱不能弱了大齊的威風吧?”

楊旭皺眉:“雙龍相見,恐怕不詳……”

孫蒙不以為然:“您這就外行了,契丹人不講什麽真龍天子,他們的皇帝可不是龍。”

使者咳嗽一聲:“陛下有所不知,我家陛下已下旨各部落,宣布契丹皇帝乃是真龍天子。”

“啊?這是盜版、抄襲!”

楊旭問使者:“請問貴使,不知契丹皇帝陛下為何要見我大齊皇帝?”

孫蒙搶答:“這還用說,當然是見我們大軍壓境,嚇得唄。您想啊,怕是他們這輩子都沒見過這麽多人,能不害怕嗎?”

使者笑:“嗬嗬,外臣早聽說陛下生性詼諧,果然名不虛傳……我家陛下說,契丹和大齊雖然偶然有點小摩擦,雙方的關係還是不錯的,既然您來了,作為北方大哥,契丹有責任招待好大齊皇帝。”

孫蒙迷糊了:“隻是招待朕?”

楊旭等人也不明白,大軍壓境,契丹皇帝難免著急上火,直接找上門對峙責問,這是意料之中的事,然而聽使者的意思,契丹皇帝根本沒提那茬。

使者點頭:“我家陛下是這麽說的。”

孫蒙耍賴皮不走,正是為了能湊熱鬧,如今有這種機會,臉上盡量忍著不動聲色,心裏其實早就樂開了花。契丹皇帝夠意思,真是雪中送炭呐。

“那就見唄……”

楊旭急了,連忙打斷孫蒙:“且慢!老臣以為此事要慎重處理。見麵可以,如何見,必須有個章程。”

使者心說大齊人果然懦弱還麻煩,見麵就是見麵,哪有那麽多章程?不過顯然契丹皇帝也早料到大齊人的習性,來之前專門交代過他。

“陛下放心,我家皇帝知道大齊講究君子不立危牆之下,他的意思是,大家在緩衝地帶,雙方帶大軍相見。陛下與您遙敬美酒,兩國互相獻藝,僅此而已。”

孫蒙問秦行之:“小道士,你的意思呢?”

使者詫異的看了一眼小道士,心說這人是誰,皇帝居然專門問他的意見,難道是傳說中的嶗山道長?不對,嶗山道長不可能這麽年輕,皇帝也不會直呼嶗山道長為“小道士”。

秦行之斷然道:“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反正我覺得,其中必有蹊蹺,依貧道看,咱們不用搭理他,趕緊回京才是正經。”

秦行之也喜歡湊熱鬧,但他一貫的原則是,首先要保證自身安全。畢竟有句話說得好:不作死就不會死啊!

圍觀打仗沒問題,湊上去絕不是好主意。

雖然弄了幾道符咒防身,還有熊六梅這個貼身保鏢,可在大軍麵前,根本就起不到多大作用。再者說了,以前就不舍得熊六梅冒險,現在熊六梅馬上就要成小道士的媳婦……之一,他當然更舍不得了。

說起來大家都有軍隊,大齊的兵力還比契丹多,然而大齊軍隊的戰鬥了……隻能讓人嗬嗬了。

孫蒙很不滿小道士的態度:“你這家夥現在滿腦子想著成親,朕就多餘問你。朕決定了,此事有關大齊尊嚴,朕不能讓契丹皇帝小看,我必須去會見他!”

楊旭和趙輝祖並沒有反對。

孫蒙說得也沒錯,人家皇帝提出邀請,他如果不去,確實是一件十分丟人的事。不僅是被契丹皇帝小看這麽簡單,其他國家聽說了,估計也會鄙視大齊皇帝。

於是事情就這麽定了。

隨後大齊使節被契丹人放回來參見孫蒙,楊旭詳細詢問過使節在契丹的見聞,聽說契丹皇帝並沒有和從前一樣對使節無理,大齊的譴責也照單全收——

別以為這很簡單,固然收了譴責國書,契丹也毫無損失,可契丹在國際上一貫是個蠻不講理的形象,屬於欺負人都理直氣壯,誰抗議跟誰急的主兒。

一個念頭從楊旭心裏浮出:難道契丹有意交好大齊?

小道士是真不願冒險,但連楊旭和趙輝祖兩個文人都敢陪著孫蒙,他總不能躲在後麵吧?因此秦行之隻能捏著鼻子認了。當然,以防萬一,他決定把熊六梅弄走。

帳篷裏。

“梅姐,商量個事兒。”秦行之開口。

熊六梅瞄了他一眼:“又想驗毒?好呀,這事兒真不用商量,你知道老娘也很喜歡。”

“這個真沒有。”秦行之連忙擺手,“我的意思是,如今成親的日子已經定了下來,你是不是應該回去準備一下了?”

“準備……什麽?”

“這話說的,哪個女人成親不得準備?你看人家憐兒,早早就回家躲著不見人了。當然,梅姐是江湖兒女,不用講究那麽多,可你總得找人教教成親時的禮儀吧?別的不說,至少老娘兩字絕對要改!”

熊六梅沉吟:“你說的也有道理……這麽說,你也該回去準備才對。”

“我不行,胖子要去見契丹皇帝,我得陪著他。”

“那我也不回去,我要保護你。”

“別鬧了梅姐,胖子帶了那麽多大軍,還有大內高手,說句你不愛聽的,他們每個人的武功都不比你差,貧道用不著你保護。”

熊六梅不以為然:“大內高手關鍵時刻能抱著你跑嗎?”

“嘿,再這麽不聽話,信不信道爺不娶你?”

熊六梅輕蔑的哼了一聲:“你不敢。”

秦行之泄氣:“好吧,我確實不敢。不過梅姐我是認真的,你要明白,成親是一輩子的大事,不能等閑視之。你想想,憐兒和白牡丹都是讀過書的文化人,本來懂得就比你多,你現在還不充電,到時被她們比下去,可別怪我沒提醒你。”

熊六梅噌一下站起來:“老娘……我這就回去。”

秦行之暗笑,就知道你爭強好勝,不肯輸給憐兒和白牡丹。話說梅姐真是變了,以前主要在武力上不甘人後,現在則一心和憐兒兩人比。

熊六梅舔了舔嘴唇:“走之前,我們先驗個毒!”

秦行之大驚:“啊……大家都挺忙的,我看還是不要了吧?”

熊六梅哈哈大笑:“這可由不得你。”

帳中頓時充斥著奇怪的聲音。

過了一會兒。

熊六梅:“啊!你要幹嘛?”

秦行之:“嘿嘿,據貧道觀察,我們對彼此口水的毒性已經完全適應,是時候進行下一步了。貧道決定傳授你新招式。”

“什……什麽……招式?”

“馬殺雞!”

“馬什麽?……不,別動,癢!”

“癢就對了,這更說明馬殺雞的必要性,你我還需要加強練習,多多磨合呐。”

“為,為什麽隻有你動手?”

“貧道怕嚇著你!”

“啊!”

“梅姐你臉怎麽這麽紅,怪嚇人的,不會走火入魔吧?我還要繼續嗎?”

“不……”

“唉,好吧,畢竟你我都是初學乍練,適可而止才是王道。不瞞梅姐,貧道也是心動神馳,道心不穩呐。”

“……不要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