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行之做了一個悠長的夢。

夢中世界如此熟悉,又是如此陌生。

說熟悉,是因為小道士經常做類似的夢,年紀越大,做夢做得越頻繁。那些稀奇古怪的名詞、大齊朝從沒有過的東西,還有讓白牡丹崇拜的詩詞,都是夢中所見。

說陌生,因為夢中世界從未像這次一樣清晰連貫,他也從沒陷入夢中世界這麽久。

久得仿佛過了半輩子。

以至於當他睜開眼,看到房間內古色古香的擺設,愣是老半天沒回過神來,嘴裏還喃喃自語:“穿越了?沒記得讓雷劈,也沒掉馬桶裏啊?”

“小道長,你沒事吧?”

“完了完了,小道士腦子壞掉了。不過沒關係啦,他帥得驚天動地,就算瘋了也這麽迷人。”

兩張一模一樣的俏臉出現在眼前,帶著同樣擔憂關切的表情,嘴裏的話卻完全不同。

秦行之嗬嗬傻笑:“你們是我的貼身丫鬟嗎?竟然還是雙胞胎,太腐敗了……我喜歡!我是誰家大少爺,現在是什麽朝代,天下亂不亂,我爹官多大,我家多有錢,我能坐吃等死嗎,我欺負人有惡奴幫忙嗎?”

其中一張俏臉頓時變得淒惶,眼圈都紅了:“小道長,妾是沈憐兒呀,你……難道真的忘了一切?”

另一張俏臉一本正經的點頭:“小道士,你欺負人我會幫你,咱不需要惡奴噢。”

“哦,哦……”

秦行之癡迷的看著兩張俏臉,根本沒注意兩人說什麽。怪不得都喜歡穿越呢,瞧這倆美女,那皮膚簡直能掐出水來,那線條柔美的,讓人心裏癢癢直想摸一把。

一張橘子皮老臉忽然闖進視線:“嗬嗬,徒弟你醒了?”

小道士大吃一驚,身體條件反射般彈起,抬手就是一巴掌:“我擦,哪來的妖怪,就冒出來嚇人?”

秦壽躲閃不及,被打出去老遠,暴怒道:“你個欺師滅祖的小混蛋,道爺是你師父,你流口水看著的那個,才是妖怪!”

胡一菲不悅的瞪了老道一眼:“老道你幹嘛那麽凶,沒看出來小道士失憶了嗎?”

沈憐兒沒說什麽,隻是擔憂的看著小道士。

“屁,道爺才不信他會失憶呢。”秦壽冷笑,“他是故意裝傻,趁機占你們的便宜罷了。道爺闖**江湖這麽多年,這點小伎倆可瞞不過我。”

秦行之這才看清室內的情況,所有人都站在旁邊看著自己。

“師父?”秦行之試探著問老道。

老道哼哼:“您是我師父!小子,裝傻占便宜也就算了,你竟敢打道爺,吃老虎膽了嗎?”

“呃……一時手誤。”秦行之訕笑。

二柱子指著自己的鼻子一字一頓:“小道士,你認識我是誰嗎?”

“滾,道爺沒傻,你二柱子化成灰我也……嗯,要真化成灰,想認出你來確實有難度。”

二柱子頓時垂頭喪氣。

媽的,以為小道士真失憶了呢,敢情是空歡喜一場。他怎麽就沒失憶呢?失憶多好,法術什麽的都忘了,自己再也不用擔心被他變成驢子了。

沈憐兒臉上露出驚喜之色:“小道長,你沒失憶?太好了!”

秦行之眼珠一轉,茫然看著沈憐兒:“您哪位?我怎麽可能認識你這樣仙女般的美人兒,還對我這麽關心,難道……明白了!你是我媳婦對不對?來,擁抱一個。”

沈憐兒臉一紅,嗔道:“小道長不要作怪了!”

胡一菲叫道:“我呢,我呢,我是誰?”

秦行之摸著下巴:“你是我家夫人的妹妹吧。”

“才不是,我是胡一菲,你最忠心的女奴,你忘了?你說過,要把我擺成十八般模樣的,我一直等著呢。”

“咳咳……”秦行之連忙咳嗽幾聲打斷胡一菲,心虛的看看沈憐兒。

沈憐兒根本不懂什麽叫十八般模樣,不過女奴兩個字她肯定能聽懂,眉頭微微一皺,低聲道:“狐媚子,不要臉。”

胡一菲毫不生氣,格格笑道:“沒錯啊,我是狐狸精,本來就是狐媚子嘛。”

“嗯哼!”

熊六梅用力清嗓子,期待的看著小道士。

秦行之笑眯眯的跳下床,走到熊六梅麵前,彎腰打個稽首:“我忘了誰,也不能忘了梅姐啊。”

讓秦行之意外的是,熊六梅居然滿臉失落。

小道士福至心靈,雙手在臉上一抹,等手拿開,臉上已經完全變為茫然:“咦,這位美女,我們見過嗎?”

熊六梅冷笑:“你不覺得有點假嗎?”

“啊?是有點哈……”

“哼,算你識相。剛才要是你敢說忘了老娘,我一定讓你知道這裏誰當家作主!現在嘛,看在你是病人的份上,老娘饒你一回。”

“多謝梅姐。”

鬧完了,秦行之才有空問自己昏迷後的事。

這一問才知道,他居然連睡了七天!

這七天可把老道給折磨苦了。試想一個人水米不進連躺七天,餓死都不意外。老道想了好多辦法,比如把米熬成糊狀,撬開小道士的嘴灌進去,可惜秦行之和普通昏迷還不同,米糊到了嘴裏根本不吞咽。

還是李奉常勸老道:“貧道以為,秦道友已進入定境,七天不吃飯絕無問題。貧道以前閉關,十天半月不吃不喝是常事。”

專業人士發話了,老道隻好選擇信他。

當然李奉常其實猜錯了,秦行之做了七天夢,根本不是什麽入定。

一開始,老道和李奉常都不願講捉妖的事,可小道士一直沒醒,沈憐兒等人又老是問,老道苦悶之餘,心想就算徒弟從此醒不過來了,至少也把他的光輝事跡說給沈憐兒聽聽吧?

於是,老道添油加醋的把捉妖的事講了一遍。

這家夥愛吹噓,沈憐兒等人都知道,他的話自然不能全信,可旁邊還有個道貌岸然的李奉常作證呢。最關鍵的是,當事人之一的狐狸精也在,有她補充,真相才沒被老道的吹噓淹沒。

特別是狐狸精在眾人的懇求下,現了一把原形,看著麵前雪白的狐狸,頓時所有疑問都無影無蹤。

二柱子、李春娘等人自不必說,熊六梅這個一直不信有妖怪的女寨主,也終於見識到了真正的妖怪。

眾人知道胡一菲發了心魔大誓,等於是秦行之的奴仆——當然,秦行之草擬的誓詞,秦壽和李奉常心照不宣的選擇了隱瞞——既然都成奴仆了,狐狸精再厲害也沒必要怕他。

說是不怕,二柱子、李春娘還是挺怵狐狸精的。熊六梅膽子比較肥,就算知道狐狸精是妖怪,見她一副嬌滴滴的模樣,很快就不在乎了。

最讓人意外的是沈憐兒。

按說沈憐兒是大家閨秀,應該比山賊二柱子更怕狐狸精,誰知她不僅一點都不怕,甚至對狐狸精有點橫挑鼻子豎挑眼的意思。

反正老道秦壽是看不懂的。

私下和李奉常探討這個奇怪現象,李奉常覺得,沈憐兒可能是恨狐狸精冒充她害她家人,因為有恨,所以壓下了懼怕吧?甚至說不定沈憐兒都不想放過胡一菲,隻是狐狸精成了秦行之的奴仆,她沒辦法開口讓兩個道士懲罰胡一菲也說不定。

秦行之表情凝重的把胡一菲拉到角落裏:“你現過原形?”

胡一菲忐忑的看著秦行之:“是呀,難道有什麽不妥?”

“當然不妥,現原形,衣服就掉了!”

“啊?”狐狸精媚笑,“原來你擔心這個。沒事,我是在房間內變化好才出去的。變回來的時候,也是這樣做的。”

秦行之這才鬆了口氣:“還好還好。”

“對了,就在這個房間哦。”

秦行之大吃一驚,提高聲音:“什麽!那豈不是讓老道看去了?媽的,老家夥簡直太不要臉了。”

秦壽叫道:“你個混賬東西想什麽呢?道爺當時根本沒在屋裏。”

小道士終於完全放心了,撇著嘴鄙視的看老道:“師父你太沒修養了,懂不懂尊重別人的隱私。我和胡一菲說悄悄話,你偷聽算幾個意思?”

“滾,你家悄悄話那麽大聲?”

秦行之沒注意到,沈憐兒的表情有些低落。

小道士喜歡沈憐兒,可讓他一個少不經事的年輕人考慮周全,就太為難他了。無論是在現實中,還是夢中世界,秦行之在和女**往上都沒多少經驗。

眾人說了一會兒話,就被秦壽借口小道士還要繼續修養給趕走了。

房間內隻剩下三個道士。

秦行之忽然咦了一聲:“怪哉,狐狸精都被降伏了,憐兒妹妹怎麽不提回家的茬兒?”

秦壽給了他一巴掌:“你剛清醒沒多久,沈憐兒但凡有點良心,也不好意思現在就說啊。混小子就是個色迷心竅的,你那麽熱心有好處嗎?”

“我就是感到奇怪。還有啊,不許打我,我是病人!”秦行之怒道。

李奉常打斷兩人:“秦道友既然醒了,修為方麵可有變化?”

秦行之頓時垮下臉搖頭。

回想當時的情景,秦行之雖然昏迷了,迷迷糊糊中還是能感受到貔貅澎湃的妖力衝向自己。那麽多妖力,除了金手指吸收了一部分,其它全鑽進了自己的身體。

結果醒來一瞧,身體毫無變化不說,連金手指中的妖力都早就消散了。

你看玄幻小說的主角,每次生死關頭都會突破,再瞧瞧自己,簡直就是悲催啊!

咦,玄幻小說……道爺知道什麽意思!

秦行之猛然發現,夢中世界的一切已經不像從前那樣模糊,以前說過的那些莫名其妙的詞兒,例如“科學”什麽的,現在自己竟然都已明白含義。

難道……道爺真是穿越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