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一菲毫不遲疑的把秦行之草擬的誓言說了一遍。

李奉常一揚手,收回法術。

秦行之摸摸腦袋:“這就完了?沒感覺啊。”

胡一菲神情陰晴不定,就沒秦行之這麽輕鬆了。

她是第一次接觸心魔大誓,剛才李奉常收回法術的一瞬間,她心中似乎某個地方發出“叮”的一聲,隻覺得心神一震,妖丹內就多了點東西。

她嚇了一跳,妖丹是根本,多點東西還了得?

不誇張的說,妖丹中隻要有一點不屬於自己妖力的雜質,分分鍾炸裂也是平常。

仔細體察,卻又沒發現異常,妖丹一如既往的穩定圓滑。

可那多出東西的感覺怎麽都揮之不去。

她是妖怪,以修煉肉身為主,並不注重神識,否則就會察覺,其實元神中也多了點東西,而且那才是關鍵。失去妖丹修為盡喪,但妖怪不一定會死。心魔大誓如果隻能約束肉身,就不能稱為直接利用天道規則的道法了。

元神中的約束,才是保證她必須遵守誓言的基礎。

隻要她敢違背誓言,不僅肉身會崩壞,元神會首先銷毀識神,接著從身體剝離,回歸先天一炁。她這個存在,將完全消失,不留一點痕跡。

當然,違背誓言這種情況,基本上就沒機會出現。

按照秦行之的理解,所謂元神其實就是潛意識,或者說本能。任何生物剛出生時懵懂無知,就知道找東西吃,不需任何額外控製,心髒就永不停歇的跳動,這些都是元神的作用。

相對的,識神,才是生物的經曆和思想。

別看元神不包含記憶,它是根本所在,植入其中的心魔大誓,對思想具有極大影響。

比如胡一菲,誓言已經立下,她根本沒能力違背,因為元神中的心誓會讓她自覺的遵守誓言,還會以為是完全自願的。人能反抗外來力量,如何反抗自己的思想?

胡一菲現在就開始有點越看秦行之越崇拜的感覺。

可怕的是,她自己還察覺不到異常,而是感到奇怪:“以前怎麽就沒看出來,小道長如此英俊瀟灑呢,哎呀,他太帥了!”

好吧,這是那句“擺成十八般模樣”造成的效果。

李奉常聽到秦行之的話,微微皺眉:“沒感覺?不對啊。心誓已立,你應該能感應到胡一菲的存在。”

秦行之苦笑:“心魔大誓我懂,您就不用解釋了。我覺得,應該還是我的異常情況造成的。”

心誓不公平的地方多了,它就是個不折不扣的喪權辱國條約。

作為主人,無論隔多遠,隻要願意,隨時能感應到立誓者的位置,還能心念一動殺死對方。這也是心誓的陰狠之處,若是仆人乖巧聽話,自己卻就是看他討厭怎麽辦?這一手就是為了方便清理的。

秦行之就不成了,完全沒感覺。

顯然,又是體內的黑洞作怪。

既然懷疑黑洞有意識,那麽說不定心誓效忠的對象是黑洞呢?秦行之悲催的想,也不知這具身體的主人,到底是黑洞還是自己,憑什麽明明說效忠我秦行之,到頭來讓黑洞占了便宜。

李奉常點頭,覺得秦行之所言有道理。

他是高人,自然很清楚心誓成功與否。既然心誓肯定成功了,那麽小道士沒感覺,隻能是他自己的問題了。

孫蒙瞅瞅胡一菲,再看看秦行之,小聲道:“沒看出區別來啊,真有用?”

秦行之嘿嘿一笑,對胡一菲道:“翻跟頭。”

胡一菲幾乎是下意識的淩空一個漂亮的後空翻,直到做完,才反應過來,神色中多了幾分茫然無措。

孫蒙大喜:“還真有效!小道士,你讓她撞牆。”

秦行之愕然,這話好耳熟……

李奉常喝道:“陛下,秦道友,心誓不是用來羞辱別人的,不可如此輕慢天道!”

秦行之訕笑:“明白明白。”

孫蒙雙眼發亮:“李道長,李叔,這玩意兒好,您受累,讓我手下都立個心誓如何?對了,還有朝中那些大臣,老是對我吹胡子瞪眼的,早想治治他們了……你別著急啊,我沒小道士那麽不要臉,我隻讓他們聽話就行,擺成十八般模樣什麽的就算了。”

李奉常心說,你懂什麽叫擺成十八般模樣嗎?

“陛下,貧道做不到。”

“為什麽,剛才挺容易的嘛。”

“看著容易,那是要消耗法力的。再者說全天下都是您的子民,難道都變成應聲蟲你覺得有意思?心誓乃借用天道,等閑不能用,否則要受天道懲罰。別,貧道明白陛下的想法,受罰的不光是貧道,您自己也脫不了。”

孫蒙還真是那麽想的,受罰也是李道長的事兒,他是神仙般的人物,受點天道懲罰什麽的,應該死不了……吧?

聽說自己也要受罰,這才熄了念頭。

想想朝中真全是應聲蟲,其實也挺無趣。太祖皇帝說的好,和人鬥其樂無窮,和大臣們鬥智鬥勇,氣得老頭子七竅生煙,這點樂趣可不能搞沒了。

胡一菲迷茫了片刻,很快就想通了。

“小道長這麽瀟灑帥氣,下命令的樣子讓人忍不住迷醉,他叫我翻跟頭,我當然要翻得漂亮,翻得讓他滿意!”

於是胡一菲心中充滿喜悅,臉上也有了笑容。

秦壽看在眼裏,暗中歎息,作孽呀。

臭小子這種行為,和當初金家莊的金三胖實在沒多大區別,都是給人洗腦,讓人心甘情願被驅使。甚至比金三胖還惡劣,隻要小道士不解除心誓,狐狸精這輩子都別想翻身。

老道就不是什麽正義之士,假惺惺的感歎完,接著就高興了。

收個狐狸精,還是修煉二百多年的狐狸精,其實也不錯,至少人身安全有了極大保證。而且狐狸精不僅比熊六梅更厲害,還比她聽話呢。

“徒弟,該去找貔貅了。”秦壽提醒道。

秦行之意氣風發的一揮手:“降妖捉怪,道士天職!走起——”

胡一菲:“小道長揮手的樣子好帥,好霸氣!”

……

貔貅坐在屋裏,手裏拿著棒槌正在“磨牙”。

因為血脈優勢,他的直覺一向很準。他認定這根棒槌是好東西,這些天一直在想辦法,打算把棒槌給吃掉,連最愛的銀子都不怎麽吃了。

可惜他牙口再好,對付棒槌還是力有不逮。

不是沒想過直接吞下去,然而貔貅也分析過,啃都啃不動,吞下去更消化不了。他的本命神通主要還是集中在牙齒上,而不是腸胃。

就在這時,房門一響,胡一菲走了進來。

貔貅看都不看胡一菲,邊咬棒槌邊道:“妹子怎麽又出來了?跟你說過,皇宮裏很安全,沒必要擔心。真正的高人是不屑進皇宮的,去的大多是趨炎附勢之徒。”

遠處偷聽的李奉常就不高興了。

還沒怎麽著呢,貧道就成了趨炎附勢之徒。

不僅貧道,華蓋派曆代和皇家交好,豈不是全都被貔貅給罵了?要知道,像自己這樣喜歡清靜,幾年不來京城的嶗山道長占多數,不等於曆代嶗山道長都如此。

例如某代嶗山道長,隔三岔五的就飛到京城,跑進皇宮找皇帝喝茶聊天。

秦行之問:“李道長聽到什麽了,這麽嚴肅?”

李奉常搖頭:“沒什麽……告訴你個好消息,鴻蒙派的寶貝就在貔貅手裏拿著呢。”

師徒倆大喜。

祖師爺在上,終於算是有眉目了!

秦壽就要往前衝:“那還等什麽,上吧。”

李奉常拉住秦壽:“秦道長稍安勿躁,此妖比狐狸精修為強大,感應也異常靈敏,就算貧道,靠得太近也可能被發現。離這麽遠,天羅地網術可沒法施展,待貧道布置一番,免得它跑了。”

說完,李奉常一跺腳,整個人嗖的一下就消失不見了。

秦壽嚇了一跳:“謔,人怎麽沒了!”

秦行之看向天空:“師父,抬頭看。”

秦壽順著秦行之的目光望天上一看,就張大嘴巴合不上了。隻見十幾丈高的天空中,李奉常就那麽飄飄然站在空中,輕輕甩動著拂塵。

“嘶——他會飛!”

秦行之奇怪的看了一眼老道:“會飛很了不起嗎?妖怪會飛,武林高手也會飛。不說別人,咱家熊六梅也會飛,而且用了禦風符飛得比李奉常好看。”

秦壽瞪了他一眼:“熊六梅那是借助符咒威力短暫滯空,這位是憑空站立不動。再說了,你讓熊六梅飛這麽高試試。果然是嶗山道長,平時看著憨憨厚厚的,人家真有大本事,這跟神仙也沒多大區別了吧?”

秦行之笑道:“羨慕了?”

秦壽紅著眼珠:“孫子才不羨慕。老道也不求太多,隻要有李道長十分之一的本事,這輩子都沒白活。”

“那您倒是修煉啊。如今你徒弟也闊了,養活千兒八百個你這樣的老道很輕鬆,你完全可以放下一切俗務,安心修煉。”

秦壽一咧嘴:“別鬧。道爺苦了一輩子,終於鹹魚翻身,就指望抓緊多享幾天福呢,你讓我修煉?”

“切,你就是懶。”

兩人說話的工夫,李奉常已布置好手腳,身形一閃重新回到兩人身邊。

如果說以前主要懾於李奉常的嶗山道長名頭,此時老道心中則混雜著懼怕、羨慕、妒忌等諸多情緒。但無論如何,有一點秦壽非常清楚——

李奉常,那是真得罪不起啊!

他一張老臉上滿是諂媚之色:“李道長禦風飛天,令貧道大開眼界呐,您八成都快成仙了吧?”

李奉常十分謙虛:“慚愧,貧道隻是元嬰期修為,中間隔了化神、還虛、合道等等諸多關卡,離神仙差了何止十萬八千裏。”

秦壽心想,道爺滿打滿算才半個練氣期呢,真是人比人氣死人呐。

以前對法術都半信半疑,如今連飛天的活人都見著了,秦壽仔細想想,簡直跟做夢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