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蒙鬱鬱不樂,秦行之懶得理他。

李奉常問胡一菲:“如你所說,所謂的皮大哥修為比你高深,本性極度貪財,還拿銀子當飯吃。貧道隱隱覺得,它似乎很有來曆啊。他又是什麽妖怪?”

胡一菲吐出兩個字:“貔貅。”

“果然。”李奉常點頭。

秦行之師徒不學無術,但對貔貅還是有了解的,小皇帝也不例外,皇宮裏就有貔貅石雕呢。

傳說貔貅能吞萬物而不泄,隻進不出,可招財聚寶,是響當當的瑞獸之一。

問題來了,貔貅屬於瑞獸,那就不算妖怪。打個比方,龍也能變化人形,算妖怪嗎?誰敢把龍說成妖怪,皇帝首先就跟你不願意。

本質上,龍和狐狸精其實相差不大,都是非人,修為低時都無法化形,可人家血統好啊,百分百能“成精”,不用修煉僅靠本能就不斷成長,狐狸精可比不了。

甚至某種意義上,瑞獸和神仙屬於一個範疇。秦行之本以為這次大有希望,誰知居然牽扯出一隻瑞獸。李奉常厲害,和瑞獸相比,似乎還差了點。

“師父,這下麻煩大了。”秦行之愁眉苦臉。

秦壽都沒力氣吐槽了,隻是在那裏唉聲歎氣。

李奉常笑道:“兩位誤會了,那妖怪並非真正的瑞獸,無需擔憂。”

師徒倆頓時來了精神:“怎麽說?”

“貴派典籍應該有記載,所謂瑞獸,其實是幾種特殊的上古神獸。女媧造人前,上古神獸就已經存在了,它們和上古巫族一樣,都是秉天地造化而生,天生具備神通,它們才是神州大地最初的主人。

後來天道巨變,巫族和神獸幾乎滅絕,殘存者也移居天庭,我們這些原本女媧娘娘隨手造出的人,才成了大地的新主人。”

秦行之點頭:“進化論,物競天擇嘛。”

“什麽?”

“呃,老毛病犯了,別理我,繼續說。”

“神獸雖然不在人間了,可它們的血脈終究還是會殘留一些,偶爾出現一兩個繼承血脈的野獸並不奇怪。同樣,人是女媧娘娘造的,和巫族一脈相承,有人體內出現巫族血脈也不是不可能。

不過,畢竟是殘存血脈,不可能和真正的神獸比,頂多繼承了一部分本命神通,修煉比較另類而已——要知道,真正的神獸,根本不需要修煉。”

“您的意思是,國字臉打不過你?”

小道士問的直接,李奉常也不矯情:“不錯,它打不過貧道。”

秦行之長出一口氣:“那就好辦了……對了,李道長古道熱腸,不會不幫忙吧?”

李奉常微笑:“此妖怪作惡多年,貧道肯定是要管的。另外,秦道友忘了,貧道是符籙店一員,得聽你的。”

秦行之臉一紅:“嗬嗬,剛才是開個玩笑,活躍一下氣氛嘛,李道長別當真,誰指揮得了嶗山道長?”

孫蒙才不管瑞獸還是妖怪呢,隻要有熱鬧就成,急得不行,打斷兩人:“別囉嗦了,趕緊降妖去吧!小道士,別怪我沒提醒你,去晚了又讓他跑了,你得後悔死。”

秦行之和秦壽一驚。

小皇帝隻是急著湊熱鬧才這麽說,可這事兒還真不能不防。師徒倆一路尋找師門寶貝,每次都晚了一步,這次會不會還那麽倒黴……

秦壽叫道:“陛下英明!”

秦行之也說道:“李道長,趕早不趕遲。”

抓個狐狸精都得靠李奉常,比狐狸精還厲害的貔貅,秦行之自問,憑師徒倆兩把刷子,就算有符咒也夠嗆能降伏對方。

李奉常擺手:“兩位的心情,貧道能理解。不過狐狸精的事還沒處理完,總得審判一番,不能圖省事直接把她煉化了吧。”

狐狸精俏臉慘白:“道長饒命!”

好吧,誰讓李奉常是嶗山道長呢,處置作惡的妖怪,本來就是人家的權力,秦行之隻好耐著性子等待。

其實師徒倆並不怎麽恨狐狸精。

當初差點被狐狸精幹掉,那是技不如人,兩個沒本事的野道士去挑釁真妖怪,人家追殺自己也是活該,再者說不是也沒被幹掉嘛。

師門寶貝是沈半城買走的,也跟狐狸精沒多少關係。甚至連沈半城都怪不到,說到底還得怪倆道士窮瘋了,把寶貝當給了當鋪。

至於說劫走沈憐兒……

得了吧,如果不是狐狸精和國字臉來這麽一出,小道士哪有機會認識大家閨秀沈憐兒?從這點說,小道士還得謝謝狐狸精呢。

謝國字臉就不必了……為什麽?因為他是男的嘛。

李奉常表情嚴肅,嶗山道長的威嚴畢現:“你和貔貅劫走沈家小姐,致使她有家不能回,甚至差點淪落風塵;興風作浪暗算沈家公子,圖財害命;假冒民女入宮,欺瞞皇上,意圖不軌。這三項罪名,足夠貧道將你煉化。現在,貧道給你機會自辯,你有什麽話可以說了。”

胡一菲喏喏好一會兒,終究是無法辯駁。

她誤認為李奉常能掐會算,既然如此她還怎麽詭辯?劫走沈憐兒還可以說是貔貅出手,暗算沈學習可是她親自幹的,而且計劃就是往死了弄——僅這一條,在道士眼裏就是死罪了。

就此認罪讓李奉常煉化?

胡一菲覺得自己似乎還沒活夠。

她隻好轉向看熱鬧的秦行之,流著眼淚泣不成聲:“小道長,救命啊,妾不想死!”

秦行之為難的搖頭:“這是李道長的本職工作,貧道不好外行指揮內行滴。再說了,我們好像還有仇,我不親自動手,就已經夠仁慈了,哪能以德報怨呢?會被人笑話成傻逼的。”

“隻要您救我,妾什麽都聽您的!”

“真的嗎?!……呃,不成不成,道爺不是那種人!”

李奉常和秦壽齊齊翻白眼:你是哪種人,剛才又想當哪種人,說清楚點行不行?

“小道長求您了,妾蒲柳之姿比不上憐兒小姐,可您是個憐香惜玉之人,就忍心看著我被煉化成一抔飛灰?”

秦行之樂了:“胡小姐,看來你真以為道爺智商低啊。不錯,我喜歡沈憐兒,你長得也很像她。但是,你忘了一件事,你是妖怪,本體是隻狐狸……”

李奉常暗中點頭,小道士不錯,沒昏頭。

誰知秦行之接著說道:“話說回來了,妖怪化形,生理上和人沒區別,隻要不生孩子……”

“說什麽混賬話!”秦壽大怒,他就聽不得不生孩子這種話。

秦行之瞥了一眼老道:“師父你別瞪眼,繁衍後代那是動物的本能。我們是人,怎麽著也比動物高級一點吧?”

“不孝有三,無後為大!”

“喲嗬,你還拽上了,你一道士,引用文人的話幾個意思?老道你就不是個好家長,本來無所謂的事,你非激起我的逆反心理,你有病啊?”

秦壽怒道:“你這混賬東西,就見不得美女。你說說,家裏有多少女人了?女人多也就罷了,你他麽根本不下手,就擺著養眼,老道都替你著急!如今你還想帶個妖怪回去,她能給你生兒育女嗎?人和妖怪生的孩子,那是什麽玩意兒?”

“人妖唄。”秦行之撇嘴。

“我……我揍死你個小混蛋!”

“你看,就說你不是個好家長吧。先是一副‘老子說了就算’的嘴臉,說不過了就打算動手……本來無所謂的,我這小暴脾氣,今天還就收定她了。”

胡一菲和李奉常麵麵相覷。

肅殺的氣氛,全被倆不著調的道士破壞了有沒有!

秦行之躬身給李奉常行禮:“李道長,貧道以鴻蒙派掌門的身份,請求你饒過胡一菲小姐一命。正所謂‘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不對,這是和尚們的說法哈。反正,貧道認為胡小姐還能挽救一把。”

李奉常皺眉:“懲惡即是揚善,反過來講,有惡不罰,對善者不公啊。”

“非也非也。”秦行之最喜歡辯論了,“懲惡揚善沒錯,可如何懲惡值得商榷。比如胡小姐,她給沈家造成了不可饒恕的傷害,這個沒疑問。問題是,你煉化了她,對沈家有何補益,他家所遭受的傷痛就不在了?顯然不是。

如果給胡小姐一個機會,讓她戴罪立功,造福大眾呢——注:此處大眾主要指貧道——貧道覺得,這比把她煉化成飛灰更好。

您是高人,她也不敢不聽您的,否則您盡可以心血**掐指一算,隨時千裏之外取她首級。

再說了,她害人是受人指使,還沒害成,您應該找貔貅的麻煩,而不是她這樣一位嬌滴滴……咳咳,總之,我認為她罪不至死。

別忘了,我道家講究上天有好生之德呀李道長!”

李奉常沉默半天,歎息道:“秦道友,你有這張扭曲黑白的嘴,不該做道士,該去當官的。”

秦行之嘿嘿一笑:“貧道就當您在誇我嘍。李道長,您意下如何?”

李奉常莞爾:“罷了,誰讓你是老板呢……”

“李道長你德高望重的,別陪混小子胡鬧啊!”秦壽哀嚎一聲,“他色迷心竅,你得往外撈他,不能幫著往裏按。弄個妖怪回家,想想都瘮得慌,萬一深更半夜趁人不注意作亂,那是會死人的!”

胡一菲連忙說道:“老道長,妾保證不傷人,我可以對天發誓。”

“道爺懂,發誓這種事根本不頂用。你問小道士,他哪個月不發三五個毒誓?也沒見老天爺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