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半城唉聲歎氣的坐在客廳裏發悶。

兒子有病神智不清,女兒房內又有男人的聲音,這日子簡直沒法過了!

女兒現在倒是很正常,旁敲側擊也沒發現她有什麽問題。莫名其妙的男人聲,怎麽尋思都透著一股詭異的氣息,但卻沒有傷害到女兒,至少暫時沒有。

關鍵還是兒子沈學習。

這個兒子對沈半城來說,比他自己的命都重要。無論是香火傳承,還是沈家重新進入官場,全看沈學習的了。沈半城對兒子那是有求必應,一直以培養紈絝的姿態對待兒子。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兒,誰讓他隻有這麽一個兒子呢?

說實話,像沈半城這種做法,正常情況下沈學習成為欺男霸女的富家惡少的機會,比讀書科舉當官可大多了。沈學習卻非常另類,雖然老爹寵著,卻癡迷於讀書,平時根本不出門,也從不對下人惡聲惡氣。

越是如此,沈半城越心疼:多好的兒子呀,這輩子都沒欺負過人,如果真有個三長兩短這麽去了,自己傷心欲絕是肯定的,兒子也虧大發了。作為富家子弟,不欺負人豈不是白活了一回?

大夫開出的藥不是沒效果,可沈半城卻不敢讓兒子多吃。

這麽吊著還好,一旦加大藥量,沈學習身體好轉,轉頭立馬複發並且更加嚴重。來上那麽三兩回,誰受得了?

門外小心翼翼的走進一個小廝,觀察了一下沈半城的臉色,說道:“老爺,外麵來了倆道士要見您……”

沈半城抬起頭:“道士?”

“是,兩個道士說是專為大少爺而來。”

“什麽樣的道士,是不是江湖騙子?”沈半城現在對和尚道士都沒什麽好感,上次城外寺廟的大和尚來了一趟,看起來挺厲害的,卻屁用沒有,沈半城再去請人家,死活都不來了。因此沈半城對宗教人士產生了信任危機。

小廝心裏叫苦,咱就是個下人,哪能看出人家是不是騙子?

這些天大少爺生病,沈半城心情鬱悶,連帶著家裏的下人也全都人心惶惶,這時忽然出現兩個道士,小廝有一種抓住根救命稻草的心理。

“小的覺得不像是騙子。那老道瘦小枯幹,小道士眉清目秀,都不像是普通人。”小廝胡亂說道。

沈半城一揮手:“請他們進來,老爺看看再說。”

小廝答應一聲走出去,不一會兒領了秦行之師徒兩個進來。

沈半城觀察了一下兩人的賣相,暗自點了點頭。

小道士也就罷了,長得俊俏在沈半城這裏吃不開,他又不是大姑娘。老道士秦壽的相貌說實話很醜陋,瘦得跟個大馬猴一樣,但這卻讓沈半城覺得他不是普通人。以沈半城的經驗來看,能把自己弄得這麽瘦,那也是個厲害的本領。

秦壽是聽不到沈半城的心理活動,否則肯定要叫屈。道爺如果不是一輩子營養不良,至於這麽瘦嗎?

然而沈半城“闊”了好幾輩了,對窮人缺乏深刻認識。

秦壽察言觀色,搶先一步越過秦行之,對沈半城打了個稽首,口中頌道:“道祖雲,‘不失其所者久,死而不亡者壽’,道家鴻蒙派傳人,貧道秦壽有禮了。”

沈半城臉上露出一絲古怪:“道長尊號是什麽?”

“貧道秦壽。”

“禽獸?”沈半城大為讚服,“道長真敢起名字!”

“員外誤會了,貧道的壽,乃是壽元無盡的壽……咳咳,名字於我修道之人不過是個符號,員外無需太過計較。”

沈半城心裏對秦壽是高人又多了幾分肯定,瞧見了吧,人家竟然敢取這樣強大的名字,那能是一般人嗎?

“道長見我,有何指教?”

秦壽把小山羊胡子一捋,笑眯眯地說道:“自然是為貴公子而來。貴府公子身體有恙,這個估計全三江縣都知道,貧道也不囉嗦了。聽說沈員外請了城外的和尚,貧道不得不說,你這是亂彈琴!”

沈半城勉強笑了笑:“道長是道士,對僧人有意見我能理解。”

“非也非也,和尚開壇講經,超度亡靈還行,降妖捉怪的事兒,還得我們道家苗裔來做。這其中的道理也很簡單,貧道一說員外就明白了。您看,世上妖魔鬼怪都修煉道家法訣,您沒聽說過當和尚的妖怪吧?這說明什麽,妖魔鬼怪都明白道家法術神妙啊。”

“超度亡靈也是一項本領。”

“我道家也能超度亡靈……當然,這些都不重要,員外是凡俗之人,這些東西還是交給我們專業人士來處理吧。既然和尚沒用,說明您府上不幹淨的東西不是鬼物,而是妖魅作祟。貧道師徒別的不敢說,降妖還是很有一套的。”

沈半城終於露出幾分迫切的神色:“道長可知道是什麽妖怪?”

“貧道自然清楚。”

“道長請說!”沈半城振奮道。

“貧道師徒下山曆練,途經三江縣,抬頭一眼,三江縣城內妖氣衝天,貧道當時就跟徒弟說了:‘徒弟,你看那妖氣規模,顯然是個積年的妖怪,也不知害了多少好人才能修煉到如此地步。我們作為道家苗裔,鴻蒙派傳人,不能不管呀!’”

說到這裏,秦壽對一直默不作聲的秦行之道:“徒弟,那時你怎麽說?”

秦行之應聲說道:“弟子當時說,這妖怪如此厲害,怕不是那麽容易降伏的。師父卻教訓了弟子一頓,說,我輩修道之人,明知妖物作祟害人,即使千難萬險那也是義不容辭的。即使為此付出性命,總也算對得起祖師爺的教誨了!”

沈半城被兩人大義凜然的話弄糊塗了。

你們師徒兩個想當俠客那是你們的事,關鍵你得告訴我妖怪到底是什麽來曆呀。

秦壽一看沈半城的表情,就知道剛才算是媚眼拋給瞎子看了。沈半城不是那種正義感豐富的人,這種人最關心的是切身利益,你忽悠他半天屁用沒有,隻有實在的好處才能吸引他。

“於是我們師徒就進了縣城。”秦壽說道,“當然,塵緣牽扯,隻要不是神仙都擺脫不了,我師徒剛進縣城就被請去百花閣,百花閣的八姑盛情款待,無奈之下隻好休息了一天,今天才來貴府降妖,實在是愧對祖師爺。”

哦,兩個道士看起來挺寒酸的,居然去了百花閣,還被八姑盛情款待,看起來真有幾分本事……沈半城給旁邊的小廝使了個眼色,小廝很機靈,立刻轉身出門,到百花閣驗證真偽去了。

秦行之打斷秦壽:“師父,沈員外都等急了,您倒是說妖怪的事兒呀。”

“好好,貧道剛才在府外掐指一算,這妖怪卻是有來曆的。”

沈半城一聽,連忙豎起耳朵。

“妖怪乃是狐狸修煉成妖,已經有兩百多年的修為,本朝太祖征戰天下時見過它,那時它剛剛成妖,感悟太祖真龍之氣進而修為大漲。這兩百多年它到處害人,修為是越來越高了,在妖怪界也算是個有名的人物。”

“說實話貧道雖然有信心降伏它,但付出些代價也是必然的。”

這就等於說:我幹這活不容易,你得補償我。

沈半城也不傻,聽出來了。但他並不反感,沒好處的事兒誰肯幹?反正他沈半城就不會白給人幫忙。於是說道:“道長隻要能降伏妖怪,我一定會補償道長的。道長你還沒說它叫什麽呢?”

“妖怪自稱‘魯大師’……”秦壽一本正經地說道。

秦行之差點沒堅持住笑噴了。

老家夥取名字還是那麽草率,沈半城聽到的自然是“魯大師”,秦行之卻明白,老道其實說的是“擼大師”,這真是現學現賣啊。

沈半城終於知道妖怪的名號了,恨恨說道:“魯大師?一介妖物,居然敢自稱大師,果然囂張!還請道長出手,降伏這可惡的狐狸精……呃,對了,那狐狸精是男的還是女的?”

沈半城想起女兒房中的男人聲了。

“自稱大師,自然是男……不對,妖怪有什麽資格稱男女,應該是個公的。”秦壽對瞎編亂造完全沒有心理負擔,反正沈半城也沒辦法查證。

他卻不知道,他對性別的隨機判斷,直接影響了沈半城對他的信任度。

沒錯了,老道士絕對有本事!

如果老道士是個騙子,絕對會把狐狸精說成母的。外麵的傳言沈半城也有耳聞,自然知道大家都怎麽議論的。能讓兒子“**過度”,任誰都會判斷那個狐狸精是個母的。隻有沈半城和女兒的貼身丫鬟才知道,如果真有妖怪,那妖怪八成是個公的。

因此秦壽這麽一說,沈半城幾乎沒有半點懷疑了。

“請問道長,降伏了妖物,是不是犬子的病就好了?”沈半城最關心的還是兒子。

秦壽搖頭:“這稍微複雜了一點。貴公子的病,其實是被妖魅纏身,病根不除,即使藥石有效也不能長久。但妖物除去,貴公子身體被吸走的陽氣也回不來了,因此也不會自動痊愈。”

“這可如何是好?”沈半城大驚失色,合著就算除掉狐狸精也沒用呀。

秦壽擺擺手說道:“員外勿慌。貧道既然來了,自然不會袖手旁觀,貴公子的病貧道自然有辦法治療。不過貴公子被妖物迷惑,貧道還需費心開解,並不是全靠藥石道法就能解決的。”

這是肯定的,“擼大師”是罪魁禍首,必須讓沈學習戒掉才成。秦行之在邊上暗中想道。

“這就好,真是麻煩道長了。”

“無妨,降妖除怪,道門責無旁貸!”

“道長何時動手?在下也好準備一下。”沈半城問道。

秦壽還沒來得及說話,秦行之怯怯插嘴:“師父,我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