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白送人家一首詞?你這個敗家子!”

秦行之剛對秦壽說到自己送了詞給白牡丹,白牡丹震驚敬仰的得意之處還沒來得及描述呢,就被秦壽給了一個腦瓜蹦。

“師父太小家子氣了,一首詞算什麽,這東西又不值錢。”

“呸,蚊子再小那也是肉,換三五文吃兩張燒餅也好。不過,你什麽時候會寫詞了?今天你讓道爺很驚奇呀,居然會彈琴會寫詞,我說過一會兒你不會忽然變身吧?還是你被妖物附身了,現在的你其實不是昨日的你……”

“師父可以當哲學家了。”

“什麽是哲學家……別打岔,老實交代!”

秦行之無奈說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從小的毛病,我自己還奇怪自己為什麽忽然會彈琴呢。至於詩詞,那是做夢夢到的……咦,師父你說,我這是不是就叫有慧根呀?不行,以後你得經常帶我去高檔娛樂場所,說不定我還有什麽本事沒顯露出來呢。”

“高檔你個頭,慧根你個頭!”秦壽連續給了秦行之兩個爆栗,“慧根是和尚的說法,我們是道士,給你說過多少次了不能這麽不專業。”

秦行之連連呼痛,叫道:“反正就是這麽回事,我也弄不懂自己到底怎麽了。”

秦壽搖頭:“我上輩子作孽收了你這小混蛋當徒弟,你說你這都是什麽毛病呀,做夢能夢到詩詞,道爺就沒聽說過,下次你夢到藏寶圖道爺就服了你。”

秦行之大吃一驚,心說我還真夢到過哩。

不過那藏寶圖雲山霧罩的,以秦行之的閱曆看,上麵的地方看起來並不像中土,兩個窮道士這輩子就別想去尋寶了,因此他從來沒給秦壽說過,怕引起老家夥的貪心。

“行了師父,咱們人也殺了,錢也賺了,還混了兩頓吃喝,現在夜已深,應該找地方休息啦。手裏有銀子,你肯定不願繼續嚐試露宿街頭的滋味了吧?”

秦壽連忙叫道:“小聲點,財不露白!小心給人聽到圖財害命。”

“誰會為二十兩銀子鋌而走險,師父你忒小心了。”

“小心行得萬年船。”

“那也得是船,您這頂多算個木筏子。”

“少貧嘴,再給為師說說白牡丹的事……她的閨房是什麽樣子的?”

空無一人的大街上,兩個道士窮開心鬥著嘴,漸漸走遠了。

……

要不說人都有賤骨頭呢,前些日子睡四處漏風的土地廟,師徒兩個睡得那個香甜呀,結果昨晚在縣城客棧開了個房間,居然認床失眠了——媽的,土地廟裏也沒床呀,這床認得簡直莫名其妙。

兩人大眼瞪小眼熬了一晚上,成了兩隻紅眼睛的小白兔。

“走,吃飯去!”秦行之一骨碌爬起來。

秦壽應聲而起。

兩人退了房,直奔向陽大街拐角處,那裏有一座餛飩攤子,據說是三江縣城唯一的餛飩攤,攤主甚至招待過前任縣太爺,手藝深受官民一致好評,雖然每天的生意稍顯慘淡了點兒。

“你來了。”攤主沉聲說道。

“行了,老來這一套你不煩我都煩了。前些天欠你錢給你個麵子,今天道爺有錢了,不陪你演戲玩兒了。”秦行之根本不按劇本出牌。

攤主一滯,說道:“有錢是大爺,還是兩碗餛飩?”

秦行之回頭看了一眼師父,師徒兩個相視一笑,秦行之一擺手,意氣風發地說道:“兩碗?那是曆史啦。我要吃十碗!”

“好呀,隻要你付的起錢就成,不過先說好,吃不完一概不退。”

“你敢小看我?”

秦壽拉了一把徒弟:“你真能吃十碗?”

秦行之小聲說道:“我又不是飯桶,吃十碗撐死我?這不是不能示弱嘛。”

“呸,咱爺倆也吃不了十碗!攤主你別聽這小子瞎說,給我們每人來三碗就成。”

攤主心說好嘛,一人三碗這也不少了,還敢說不是飯桶?(要知道這攤子的餛飩可不是大家想象的那種小碗,而是滿滿的大粗瓷碗,前麵其實已經提過了,不信你現在回頭看看第一章。所以說,像哥們兒這麽敬業的人不多,一碗餛飩都要嚴謹考究。看在餛飩的份上,以後什麽疏漏,你就當看不見好了。)

三大碗餛飩灌下肚,連湯帶水的什麽都有了,師徒兩個打著飽嗝離開餛飩攤。

“現在幹什麽?”秦行之懶洋洋的問道,“該找個牆角眯著養養肉了吧?”

“你這點出息!跟為師去贖寶貝,難道你忘了?”

秦行之這才想起這茬:“好,我找找……當當當!當票在此。”

兩人轉了幾個彎,來到一處幽靜的所在。當然所謂幽靜,是指這地方不在最繁華的向陽大街罷了。有些特殊店鋪,比如棺材鋪、當鋪之類的,其實不適合開在繁華路段,主要是礙眼,顧客也不願被人來人往看到。另外,這些特殊店鋪就算再偏,有心人總會找到的。

當鋪最大的特色,應該就是那個高大的櫃台了。

據說這也是心理學原理的應用,櫃台和人的身體差不多高,裏麵的地麵比外麵高出一大截,這樣外麵的人麵對裏麵居高臨下的掌櫃的,就容易產生心理弱勢。

秦行之師徒兩個自然不會有心理弱勢,他們自己就是專門靠操縱心理忽悠人的。

“掌櫃的,贖當!”秦行之吼了一嗓子。

裏麵的老頭兒抬抬眼皮,半死不活地說道:“當票。”

秦行之把當票從櫃台的縫隙裏遞進去。

“無名無質破巨棍一條,作價兩貫整,利錢三分……”

一大段當鋪術語被老頭兒吆喝出來,唬得師徒兩個一愣一愣的。

“徒弟,什麽叫‘無名無質破巨棍’?聽起來怪怪的……”秦壽忍不住問道。

“得了吧,您以前就沒當過東西?裝的跟小雛雞一樣。”秦行之鄙視地說道,“當然,我還是相信師父你以前沒當過師門寶貝的。您想想,那東西的形狀那麽奇怪,總不能說是手鐲、耳環吧?也就是玉如意靠點邊了,可那玩意兒也不是玉做的啊。所以隻能叫做‘巨棍’,巨大的一根嘛。”

“別一口一個東西,一口一個玩意兒的!”

“好,好,那……物件也就是有個重量的優勢了,小臂大的物件,居然有幾十斤重,要不是這樣人家還不收呢。就這樣,人家也是看在我的麵子上才給了兩貫錢。我是琢磨明白了,這輩子我就靠這張臉占便宜了。”

正貧著,裏麵的掌櫃說話了:“你這當票不對吧?”

秦行之愣了愣:“怎麽不對了,你別跟我開這種玩笑,我開不起。”

“說好了當一個月,你怎麽現在就來贖?”

“這話有意思,早贖回早安心呀。掌櫃的,我這當票不是假的吧?那你快給我東西啊,那可不是一般的物件,看到我身後的老道沒有,那可是他的傳家寶,有一點問題他指定跟你急眼。”

掌櫃沉吟了一下,說道:“兩位稍等……”

隨後走出櫃台,帶著兩人走到角落的桌子邊坐下。

秦壽有些忐忑,他這輩子當東西不少,還從來沒有過類似的待遇呢。當鋪和窮人那就是兩個對立階級,誰也不尿誰,除非沒辦法誰跑當鋪玩兒呀,因此當鋪也不會給顧客好臉色,沒必要,該當的他總得當。

掌櫃抱了抱拳,說道:“小兄弟我還記得你,記得當初我給你兩貫,還被主家說了呢。那東西材質看不出是什麽,實在不值兩貫錢。”

“嘿,多謝掌櫃的照顧。不過,您說這話什麽意思呢?”

“是這樣,以我幾十年的專業眼光看,那東西真不值錢,我也是心軟,拚著被主家再罵一次提醒你幾句,誰讓我看你順眼呢。依我看,你就別贖了,算我們當鋪吃點虧。兩貫錢花起來多舒服,何必贖回那根東西呢?不能吃不能喝,也不好看啊。”

秦行之還在迷糊呢,秦壽怒了:“老東西你別給道爺廢話,道爺可不是第一次來當鋪,你們是不是把東西給我賣了?快說,別耍花腔!”

秦行之這才恍然大悟。

指望當鋪掌櫃心軟那是笑話,真要是心軟也做不成當鋪生意。這老頭兒說了半天,八成真像師父說的那樣,把東西給賣掉了。

這世上還真有缺心眼的人,肯花錢買那根棒槌,我看他也是個棒槌……

秦行之對師門寶貝完全不在乎,真想不通會有誰肯買它。而且要不是買家出錢闊氣,當鋪也不會直接把那東西給賣了。當然,當鋪最善於察言觀色,當時秦行之好幾天沒吃飽飯,一副落魄寒酸樣,對手裏的東西也不是很在意,他們基本可以肯定秦行之不會來贖當,這才敢大膽賣東西。

當初掌櫃的之所以花兩貫錢收下那件寶貝,是因為它的重量異乎尋常,萬一是件寶貝呢,有時候必要的險還是要冒一冒的。

掌櫃的很尷尬:“這位……道爺,真讓你說著了。既然如此,我也不隱瞞兩位了,昨天有位客人過來閑逛,對那‘無名無質破巨棍’起了興趣,說是買回去擺著鎮宅。我想那東西本來就不值錢,因為給你作價兩貫我還被主家說了呢,有機會出手賠錢也得出呀。因此我就給賣了。也沒賣幾個錢,幾乎是原價出的,我這裏有帳呢……”

說著掌櫃衝裏麵叫道:“二皮子,把昨天的帳拿來。”

裏麵答應一聲,一個小夥計端著本賬本走出來遞給掌櫃。

掌櫃說道:“這是本店的私密,一般人我不給他看,我是怕兩位不信,另外也是看這位小兄弟順眼才……”

“得了吧,你們當鋪的帳也能信?”秦壽冷笑一聲,“道爺不看,也不想知道你賣了多少錢,道爺隻要求你把東西還回來。至於你和買家怎麽交涉,道爺就不管了。你要是敢耍賴,咱們就衙門口見!”

老道對當鋪的了解非同一般,果然是經常光顧的主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