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不愁嘻嘻笑道:“你將他帶走,自有人尋你要回,你將他殺了,自有人尋你複仇,要我著急什麽?”

萬老夫人笑道:“複仇?我老婆子早已活夠了,正想有人尋我複仇,最好能將我殺死,免得我孤零零活在世上受罪,隻可惜……唉,數十年來,死在我手下的人雖然不少,卻沒有一個人敢向我複仇的。”

胡不愁悠然道:“別人不敢,這個人卻敢!”

萬老夫人咯咯笑道:“我若將你也一齊殺了,還有誰會知通這孩子是怎麽死的?看你頭大聰明,連這點都想不到麽?”

胡不愁微微一笑,神情更是悠閑,笑道:“別人不知道,這人卻知道,你若不信,不妨試試。”

萬老夫人笑道:“聽你將這人說的如此神通,我老婆子倒想聽聽,這人究竟是什麽樣的人物?”

胡不愁長身而起,謹謹慎慎,自懷中取出那段枯枝,道:“就是以長劍削下這段枯枝的人,你不妨帶去瞧瞧。”

萬老夫人忍不住接過枯枝,湊近火光去瞧,瞧了幾眼,麵上還是帶著笑容,但瞧到後來,笑容突然不見,麵上竟現出驚懼之色,嘶聲道:“是什麽人有如此高明的劍法?莫非……莫非是五……五……”

胡不愁神色不動,緩緩道:“不錯,正是五色帆船主。”

萬老夫人跟跪倒退兩步,突然放下方寶兒,雙手將那段枯枝交回胡不愁,嘴唇啟動,似是想說什麽,卻什麽也沒有說出口來,頓了頓手中拐杖,臃腫的身子斜飛而起,在夜色中閃了閃,便再也瞧不見

胡不愁眼見她身形去遠,立刻奔向方寶兒,但乍一舉步,便撲地倒下。原來他明知不是萬老夫人敵手,正在滿心煌急,突然想起懷中那段枯枝,又想起白衣人出劍削枝時的速度,自己師傅見到這段枯枝時的神情,他本乃聰明絕頂之人,早已猜出這枯枝切口上,必定顯示了極為高深的劍意,此刻一念至此,便想以此試上一試,那萬老夫人見了這段枯枝,果然麵露懼色,她還不知海外己來了個那般奇詭的白衣劍客,便自然而然的聯想到那五色帆船主身上,再加以胡不愁立刻脫口說出五色帆船主的名字,這才將她驚走。

但胡不愁萬般無奈下,行險僥幸,用此一計,心裏卻毫無把握,表麵看來雖鎮靜其實早巳駭得雙膝發軟,所以乍一舉步就又倒下。停了片刻,他才重又站起,一把抱起方寶兒,再也不敢停留,一口氣奔出數裏,才敢停下腳步。

夜色之中,隻見當地乃是一處小小的山場,四麵山石峰隙怪異,寸草不生,望之有如無數隻怪獸蹲踞在黑暗中,要擇人而噬。

胡不愁尋了個離地丈餘的岩洞,設法鑽入,這才解開方寶兒的穴道。要知“清平劍客”所學乃是正宗內家心法,點穴、解穴俱有專長,胡不愁已得其親炙,自也精於此道,方寶兒神智始終清醒,隻是周身僵木,宛如身上加了無數道枷鎖一般。

此刻但覺一股渾厚的內力直衝進來,枷鎖立脫,翻身坐起,瞪大了眼睛,半晌說不出話。胡不愁又是憐惜,又是心痛,柔聲道:“寶兒,你可是被駭著了?”

方寶兒搖了搖頭,道:“我連死都不怕,還怕什麽?我隻是奇怪,那老妖婆手一點,我就不能動了。”

胡不愁道:“這叫點穴,你若是想知道其中奧妙,又不想被人點住,就要好生學武。”

方寶兒微笑道:“你可是想乘機勸我學武麽?告訴你,我寧可再被人點住一百次穴道,也不願學武。”

胡不愁怔了一怔,過了半晌,隻聽方寶兒又道:“我還有件事奇怪!”胡不愁道:“什麽事?”

方寶兒道:“那老妖婆什麽都不怕,但見了那段枯枝,卻又為何伯得要命?那五色帆船主又是什麽人?”他方才穴道雖被製,但視聽之力卻未失。

胡不愁苦笑道:“我也不知道。”方寶兒垂首想了一想歎道:“大家都不知道,不如睡覺吧!”

這孩子方才出生入死,經過了那麽多凶險之事,此刻競似已全部忘記,例下身子,立刻睡著。

胡不愁卻反測許久,才能入睡,邀不知過了多久,兩人突被一陣異聲驚醒,那聲音既似胡饋,又似獸吼,一連響了三聲,突然寂絕。方寶兒睡眼惺鬆,奇道:“這是什麽?”胡不愁中等他說完,便已掩住他的嘴,悄聲道:“噤聲,咱們在上麵不妨偷偷瞧瞧。”

這時天色雖還未亮,卻已有了些膝脫曙色,兩人爬到岩洞處,探出半邊臉,俯首下望。

隻見那小小山坳之中,不知何H才,已燃起了七堆火光、豁藍色的火焰中,並無柴木、棉布等燃料。著火處隻是一麵銅盆,火焰竟似自銅盆中生出,七堆火焰,圍繞著一個盤膝坐在地上的褐衣人,方寶兒忍不住附在胡不愁耳畔,耳語道:“這人在做什麽?怕冷也不用生七堆火呀?”

胡不愁道:“這不是人!”

方寶兒果了呆,隻見那人動也不動。凝目望了半晌,才發現“他”果然不是人,而是個木偶,隻是塑雕得期鋼如生,須發神情,無一不是生動靈妙,畢肖已極,端的是鬼斧神工,也不知出自哪一位名家之手。方寶兒心裏更是奇怪:“木偶難道也怕冷,要烤火?替它點火的,必定是個呆子!”

藍湛湛的火光,將那木偶映得更是獰獰可怖,怪異絕倫,深夜空穀,竟會突然多了這樣一具怪異的木偶,就連胡不愁心裏,都不覺泛起一陣寒意,暗道:“這其中莫非又有什麽奇異之事?”

突然間,山坳外傳來一聲輕哨,兩條人影,疾行而入,瞧這兩人身法,顯見又是武林一流高手。

但兩人掠人山坳之後,腳步立刻放緩,躬身垂首,一步步走到木偶之前,忽然一齊拜倒。

左麵一人沉聲道:“丁仲華、丁伯華,送上珍玩七十一件,共值黃金七百兩,望神君查收!”

兩人解下身後包袱,將包袱裏的東西,一件件放在木偶之前,果然是珠光寶氣,耀眼生花。

然後兩人伏地再拜,例退而出。兩人懼是滿麵喜色,似是送出七百兩黃金,非但不可惜,反覺十分高興似的。

方寶兒大奇忖道:“這兩人莫非是呆子麽?競對這木偶如此恭敬,又對這木偶說話,說得再響,木偶也聽不到呀。”

胡不愁卻更奇怪,隻因這丁仲華、丁伯華兩人,江湖中人稱“金箭銀鉤,丁氏雙傑”,乃是江浙一帶極負盛名的俠盜,此刻竟然遠道趕來此間,向具木偶送上份如此重禮,胡不愁暗暗付道:“莫非這具木偶,便是‘神木令主人’的標誌,而那七堆火光,便是一陣風等人所說的‘靈空神火’?”

兩人暗中驚異,屏息而觀,短短一個時辰之中,山場中競來了十七個平日一個也難見到的武林高手。

這十七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有的三兩成群,有的孤身而來,但卻同是為了向這木偶送劄麵來,所送的也都是貴重已極的珍寶,到了木偶之前,俱都跪拜在地,自報姓名,離去時也都是麵有喜色,看來似是隻要能在這木偶前送上一份重劄,已是他們生平最最高興的得意之事。

但胡不愁博聞強記,聽得這十七人姓名,已知他們俱是將別人財物視為已有的綠林豪傑,這些人平日搶人珍寶還來不及,今日竟會心甘情願的送給這具木偶,這豈非從來未有之奇事!

一個時辰後,木偶四麵,已堆滿了金珠珍寶,那耀眼的珠光,襯得這怪異的木偶更顯得鬼氣森森。

方寶兒實在忍不住,又附在胡不愁耳畔道:“木偶的主人不在,一具木偶,怎守得住這些珠寶,難道就不怕別人來偷來搶麽?”

胡不愁苦笑耳語道:“這些事我也想不通,但……”

語聲未了,突聽山坳外隨風傳來一陣山歌之聲,歌聲響亮,似乎有數人同時在唱,唱的是:

“朝居水流東,暮至水流西,朝朝暮暮去行乞,自在追遙無憂慮,殘羹有美昧,剩茶甜蜜蜜,三年乞兒身,皇帝也不易。”隨著歌聲,走入三個鵲衣百結的乞丐,俱已有四十多歲年紀,身後各自背著六、七隻麻袋,三人見了珍寶木偶,一齊頓佐歌聲,顯然心頭也充滿驚異。

胡不愁見了他們身後麻袋,自己猜出這三人必定是江湖間勢力分布最廣的丐幫中行輩甚高的弟子,也看出他們並非送禮而來,而是無意間闖入此間,是以見了這情況,才會大覺奇怪。

隻見三個麵麵相艦,呆了半晌,其中最瘦一人悄悄道:“老四、老七,你可猜得出這是怎麽回事麽?”

另兩人搖了搖頭,一個頸上生瘤的乞寫道:“莫非是江湖中什麽秘密的宗教祭典不成?”

還有一人,行路時腳步微跋,道:“將這些珍寶送給虛無飄渺的神鬼,哼,那些人不是白癡便是呆子。”

三個人目光同時向四下探望半晌,胡不愁屏息靜氣,不敢發出一絲聲音,隻聽瘦乞道:“這裏四下無人……”

瘤哼接著道:“咱們若有這些珍寶,那有多好!”

跛丐道:“那些珠寶反正是個無知無覺的木偶的,木偶也無法享受,倒不如咱們拿來享受享受吧!”

瘤丐立刻接口笑道:“對,反正人不知,鬼不覺……”瞧了那瘦丐一眼:“二哥,你看怎樣?”

瘦丐沉吟道:“不知那是否真是木偶。”

瘤丐道:“我來試試。”俯手拾了塊石子,脫手擲出,挾帶勁風,打在那木偶頭上,發出“駕”的一響,果然是木石相擊之聲。

破丐展額笑道:“這若不是木頭雕的,頭上中了這一石子,憑老七的手勁,早己將他打得頭破血流了。”

瘦丐沉吟道:“但若被幫主知道……”又瞧了那堆珍寶幾眼,搖頭四道:“縱被幫主知道,也管不得了。”

瘤丐揮掌笑道:“二哥到底是聰明人!”

三人急急展動身形,向木偶撲去,胡不愁暗歎付道:“久聞巧幫戒律森嚴,不想門下也有見利忘義的弟子!”

心念一轉,三人已入了火切,跋巧身法竟然最快,當先搶到,抓起一把珍寶,向木偶笑道:“木偶兄,想暫借閣下的珠寶一用,等到……”語聲未了,突然身子一震,再也不能動彈,滿手珠寶懼都又落了下去,似是突然見著了什麽恐怖已極之事。

瘦丐、瘤丐已都趕來,詫聲道:“什麽事?”目光轉處,兩人亦都身子大震,張大了口,卻驚呼不出聲來。

原來三人到了近前,隻見那“木偶”閉著的雙目,競突然張開!射出兩道冷電般的目光,跋丐額聲道:“你……你……你原來是人!”

兩個時辰中,絲毫未曾動彈的“木偶”原來是人!

三丐固是大吃一驚,胡不愁、方寶兒這一驚亦是非同小可,突聽瘤丐大喝一聲,道:“你是人也要你變作鬼!”

他驚魂已定,殺機突生,力貿於臂,雙拳齊出,閃電般向那盤膝坐在地上的褐衣人胸脯擊出!

這瘤丐天生神力,外門功夫,火候極深,乃是巧幫上下數萬弟子中十—出名戰將之一,這雙拳擊出,少說也有七、八百斤力氣,隻要是血肉之軀,實難抵擋,哪知這褐衣人竟然不避不閃,瘤丐大喜喝道:“著!”雙拳已著著實實擊在褐衣人胸膛之上。

隻聽“勃”的一聲,瘤丐但覺自己這開山劈石的雙拳擊中之處,有如木革一般,哪裏似血肉之軀!褐衣人仍然安坐不動,瘤寫的身子,卻被反震而出,跟跪後退,一膠跌倒地上!隻覺胸中氣血翻湧,雙腕劇痛如刺,麵色更已駭得毫無血色!這褐衣人若是活人,怎會身如木革?“他”若非活人,目中又怎會發出這冷電般的神光?

跛丐、瘦丐早已驚的目定口呆,怔在當地,瘤丐捧著手腕,滾身躍起,額聲道:“你……你究竟是……是不是人?”

那褐衣人仍然木偶般不言不動,但三丐身後,卻已傳來一陣輕微柔和的語聲,道:“可憐的孩子……”

語聲雖然輕微柔和,但三丐已是驚弓之鳥,一駭之下,霍然轉身,但見一個肥胖臃腫如球的老婦人,左手提著隻大包袱,右手拄著根長拐杖,蹦硼而來。方寶兒夜上麵瞧得分明,顫聲低語道:“不好,那老妖婦又來了!”來的正是萬老夫人,方寶兒本覺她笑容甚是慈祥可親,但此刻池一見到這慈祥可親的笑容,心頭便不禁要犯惡心,恨不得立刻閉起眼睛不去看她。

隻是此刻山坳中發生之事,實在太過曲折離奇,無論是誰,也舍不得閉起眼睛不看,何況年輕好奇的方寶兒!

隻見萬老夫人一路歎息著說:“可憐的孩子……可憐的孩子.….。”喘息著來到近前,三丐俱是驚奇交集,瘤瀉忍不住喝道:“誰是可憐的孩子?”萬老夫人瞧著他歎了口氣,搖頭歎道:“就是你!”瘤丐呆了一呆,怒道:好個莫名其妙的老太婆!我有什麽可憐?”

萬老夫人歎道:“我老婆子隻可憐你已活不過三個時辰……”

瘤丐大怒喝道:“呸!”

萬老夫人緩緩道:“你以為我老婆子在騙你不成?……唉,你已身中‘枯木神功’反震之力,能活三個時辰,已是走運了!”話末說完,三汙已是踏然失色,顫聲驚呼道:“枯……枯木神功?”目光一齊轉向那木偶般的褐衣人,

方寶兒見他三人競怕成如此模樣,不禁大奇付道:“什麽是‘枯木神功’?為何如此令人害怕?”

突覺胡不愁握著他的手掌,掌心已滿是冷汗,轉目瞧去,胡不愁麵色亦是驚駭已極,不等方寶兒發問,便已湊在他耳畔道:“那‘枯木神功’乃是武功中久已絕傳之七大魔功之一,練此魔功之人,七情六欲已完全麻木,行事更不能以常理衡量,瞧這人已將‘枯木神功’練至七、八成火候,全身已練的如同木頭一般,普通刀劍,都難傷得了他,那瘤子乞丐被他陰功反震成傷,眼見亦是性命不保,咱們可千萬要小心了,被他發現可不是好玩的!”

他說完了這麽長的一段話,丐幫三弟子卻仍是瞪大著眼,張大了嘴,滿麵驚怖地站在那裏,神情姿勢,俱未有絲毫變動,夜色中看來,也有幾分像是木頭人了。突見那瘤丐狂呼一聲,張嘴噴出一口鮮血,仰天跌倒,他受傷之後這麽久才發作,可見那“枯木神功”勁力是何等陰柔。

萬老夫人搖頭歎道:“唉,果然活不過三個時辰!”神情間滿是悲痛憐惜,似乎是個連螞蟻咆不忍踩死的和善老太太,方寶兒若非方才親眼見到她舉手間便若無其事地殺了三個人,再也不會相信她心腸是那般狠毒!

瘦丐、跛丐兩人早已驚呼著俯下身子,去看瘤丐傷勢,見到瘤丐麵容紫黑,頃刻間便已斃命,兩人目中不禁流下淚來。

萬老夫人歎道:“你兩人既然如此為他傷心,活著也無甚趣味,我老婆子就做做好事,讓你們陪他一齊死吧!”將拐杖交到左手,然後探手入袋,方坷破,這老妖婦又要用梅子殺人了!”

就在此時,那始終不言不動,木偶般的褐衣人突然開口道:“木郎君的事,不容別人多事出手!”

語聲生硬冷澀,每個字說出來,都似用了極大氣力,仿佛他連舌頭都已練得僵硬麻木。萬老夫人微微一笑,道:“是!”

木朗君道:“丐幫弟子過來!”

瘦丐、破丐雖然心痛自家兄弟之死,但瞧這“木郎君”如此武功,哪裏還敢有出手複仇之意。

兩人競乖乖的走過去,木郎君道:“瞧在諸葛通麵上,饒你兩人一命。”瘦丐、跛丐大喜道:“多謝前輩。”

木郎君道:“你兩人自己砍下方才摸過珠寶的右手去吧!”

瘦丐、跛丐身子一震,刹那間便已急的汗如雨下,瘦丐伏地道:“前輩既與敝幫主有舊,便請前輩看在他老人家麵上,饒了晚輩們

木郎君冷冷道:“連手臂一齊砍下!”

瘦丐、跋丐大駭道:“前……前輩,你……”

木郎君道:“將兩隻耳朵也割下!”

瘦丐、跛丐雙膝一軟,磺地跌倒,嘴唇都已駭得蒼白,方寶兒也聽得手足冰冷,掌心流汗。

萬老夫人柔聲道:“我老婆子好意相勸,你兩人還是不要多說了吧,再說一句,隻怕連左手、鼻子都不保了!”

瘦丐、跛丐知道此話不假,隻得顫抖著站起身子,各各自懷中持出一柄匕首,反手去削耳朵。

兩人平日殺人倒也手快,但此刻要削自己耳朵,卻是手腕發軟,削了幾刀,連小小隻耳朵都削不下來!

萬老夫人歎道:“可憐的孩子……”掌中拐杖,突然斜飛而起,杖頭立刻彈出一柄三尺青鋒。

她這拐杖本已長達九尺,再加這三尺利刃,足有一丈二三,她身子不動,杖頭利刃便已到了兩巧麵前。

但見青光閃了幾閃,贓哼、瘦汙幾聲慘呼,如飛逃走,連自家兄弟的屍身都不要了,地上一連串鮮血,鮮血中還有四隻耳朵,兩條斷臂,萬老夫人杖頭青鋒又已不見,拄著拐杖,隻是喘氣,搖頭歎道:“老了老了,不中用了!”掏出個梅子,放進嘴裏咀嚼起來。

胡不愁本當她隻是暗器奇異,出人不意才能傷人,此刻見她出手之快,才知她武功實是驚人,這條長達丈餘的拐杖,更是件奇異已極,霸道已極的外門兵刃,一條拐杖中還不知另有多少妙用!

隻聽木郎君冷冷道:“誰要你出手的?”

萬老夫人笑道:“常言道:伸手不打笑臉人,我老婆子是送禮來的,神君你可不能為難我。”

木郎君“哼”了一聲,萬老夫人已解開手裏的包袱,笑道:“神君若嫌不夠,我老婆子還可再去尋些來。”

方自將包袱放到地上,木郎君盤膝端坐的身子,突然直立而起,枯木般的麵容上,隱隱泛起一層青氣。

萬老夫人麵色微變,仍然笑道:“神君要作什麽?”

木郎君一字字緩緩道:“誰要你來的?要你來作什麽?”

萬老夫人道:“什麽?什麽什麽?”滿麵茫然之態。

木郎君冷笑道:“你裝的什麽傻?”口中不絕發生刺耳的冷笑聲,但麵上卻毫無表情,叫人見了更是心寒。

萬老夫人笑道:“神君說的什麽話,我老婆子裝聰明還來不及,怎會裝傻?”雖然仍是故作癡呆,神情卻已微現不安。

木郎君道:“可是姓水的那賤人,知道本座要以‘神木令’調集珍寶,以之去求五色帆船主,才著你來伺機行劫的?”

胡不愁聞言一驚:“原來此事也與五色帆船主有關。”

隻聽萬老夫人突然大笑道:“人道木郎君全身麻木,唯有心不麻木,如今看來,果然此盲非虛,竟能看破我的行藏。”

木郎君冷笑道:“本座並末傳令於你,而似你這樣的人,怎會平白無故,趕來送禮!”腳步一跨,使已跨出成堆珠寶。四肢看來俱都僵木不會彎曲,但行動之靈梗迅快,卻是駭人的很。

萬老夫人歎道:“我老婆子既被神君看破來意,隻有求神君饒命了。”拄著拐杖,便待跪倒。

方寶兒暗道:“這老妖婦又要乘人不備出手了。”

一念尚未轉完,萬老夫人掌中拐杖果已直刺而出,杖頭青鋒飛彈,青光閃動,刹那間便已刺出十一招之多。

她身子遠離木郎君丈餘開外,丈三青鋒杖,使的全是“刺”字訣,有如白蛇吐信,靈活無比,無論對方,她青鋒杖便已先封住了對方去路,教對方永遠攻不到她麵前,自然無法向她出手還擊,隻因那青鋒杖委實太長,她手握杖尾,手腕隻要微微一震,杖頭青鋒便可移動兩丈之多,對方輕功無論多麽靈活,總不如她手腕震動來得靈便。而她招式間所使的“刺”字訣,更是在所有武功決要中攻勢最最凶險,力道最最淩厲之一著。

胡不愁在一旁瞧的暗暗心驚,付道:“好厲害的招式,當真將‘一寸長,一寸強’長兵刃強霸之處,發揮得淋漓盡致,雖然著著進攻,自已卻先立於不敗之地。”眼見青鋒化做萬朵劍花,木郎君身形已變作淡淡一條人影,在劍花外縱橫飛舞,卻始終攻不進去。

慘藍色的火焰,被尖銳的劍風,激的光芒閃爍不定,突然間,但聞木郎君一聲低叱,身形突顯,木立不動。

萬老夫人杖頭青鋒停留在他胸前三寸外,也是動也不動,而兩人身形停頓還不到刹那之間——

木郎君身形不知怎樣一變,手掌已抓住了萬老夫人杖頭青鐐,他空手緊抓利刃,手掌竟是毫無傷損、

萬老夫人大驚之下,挫腕回收,而也就在這刹那間,木郎君突又撤手,萬老夫人身子不禁微微向後一例,木郎君已一步跨入她掌中青鋒劍之封鎖圈內,出手一掌,直直的指向萬老夫人左肩。

這幾個動作看來雖然容易簡單,但其中之微妙變化,卻當真妙到毫巔,時間差不得半分,勁力也錯不得半分,每一個動作,懼是不差不錯,恰到好處,叫人看了固然舒服已極,又不得不拍案叫絕。

胡不愁雖然出身名門,但見了這幾招,也不禁心動神馳,眼見萬老夫人先機盡失,已是勢將必敗。

要知長兵刃雖可恃強遠攻,盡占優勢,但隻要被人欺進身來,若不撒手拋下兵刃,便唯有挨打的份兒。

木郎君身上反震之力,已是那般陰柔狠毒,掌上功力,自更可想而知,掌力撤出,掌心已成青色。

萬老夫人也未想到他身法竟然這般怪異,大驚之下,眼看已是閃避不及,方寶兒雖然不懂武功,但也看出萬老夫人的煌急危險之狀,不緊暗喜付道:“老天幫忙,若是叫這老妖婦今日死在這裏,世上便算是少了個禍害,我真要吃素三年,以示感激……人由念一閃,突見萬老夫人手掌急沉,杖頭青鋒已插入前麵地裏,長杖借勢一撐,身子跟著例翻起,竟在那間不容發的刹那之間,翻過木郎君的頭頂,到了木郎君身後,單手握杖,頭下足上支在長杖上。

木郎君驟出不意,硬生生收回掌勢,霍然旋身。

哪知萬老夫人手腕一反,那九尺長杖,突然折為兩段,一般焦黑色的濃煙,自長杖斷處急湧而出,瞬即迷漫一片,掩去了萬老夫人的身形,濃煙中竟還夾雜著一蓬銀芒,急射木郎君胸腹。

這變化更是出人意外,方寶兒究竟年幼,失聲驚呼道:“不好……”但見木朗君競似已被銀芒擊得翻身倒地。

再看萬老夫人身形早巳遠在十餘文開外,咯咯笑道:“我老婆予身懷七十二種變化,誰能傷得了我?”

笑聲未了,身影早已不知所蹤。

方寶兒忍不住又自歎道:“可惜……”

兩個字說出口來,木郎君身子已直挺挺躍起,冷電般目光向上一掃,注定方、胡兩人藏身的岩洞,道:“下來!”

方寶兒目定口呆,失色道:“他……他原來沒有死!”

胡不愁歎道:“那區區暗器,怎能傷得了他?”

方寶兒道:“咱們就不下去,看他怎樣?”

胡不愁笑道:“反正逃也逃不過的,還是下去吧!”他胸襟開闊,雖然覺得這是方寶兒多話闖出來的禍,但口中卻無半句埋怨的話,反而麵帶笑容,伸臂抱起方寶兒的身子,自丈餘高的岩洞一躍而落。

木郎君目光一掃,道:“孩子,你過來。”

胡不愁還未說話,方寶兒已大聲道:“過來做什麽?”

木郎君道:“方才可是你在上麵說話?”

方寶兒掙落地上,道:“不錯,你要怎樣?”

木郎君緩緩走到方寶兒麵前,麵上絕無絲毫表情,誰也看不出他的來意善惡,方寶兒也不怕他,瞪眼挺胸而立,動也不動,胡不愁暗中雖有畏懼之心,但知道逃也逃不走的,是以也不退避,木朗君枯木般的身子,直挺挺站在方寶兒麵前,突然微微笑了一笑。

那笑容雖然生澀冷硬無比,卻也使他那冷冰冰的麵容,有了些許暖意,方寶兒想不到他此時竟會露出笑容,忍不住問道:“你笑什麽?”

木朗君道:“哈哈,本座平生殺人無數,江湖中不知有多少人恨不得我立刻死去,哈哈,想不到今日你見我有了危險,居然會替我著急,見我倒在地上,居然會為我可惜,哈哈,這當真是我平生未遇之事,哈哈……”他每說一句話,便哈哈大笑一聲,似是心中得意高興已極,但麵上卻又複冰冰冷冷,看來有如戴著麵具一般。

說到這裏,目光突然轉向胡不愁,道:“你是誰?”

方寶兒擋在胡不愁身前,瞪著眼搶先道:“他是我的大頭叔叔,你要怎樣?”他雖年輕體弱,此刻卻傲然以保護者自居。

木郎君道:“你暗中偷窺,本應處死,瞧在這孩子麵上,且饒你一命,快收拾東西,隨我去吧!”

方寶兒大聲道:“誰要隨你去?”

木郎君緩緩道:“我已有收你為徒之意,隻要你一路乖乖的聽話,此間事完之後,你便是本座的收山弟子!”

方寶兒道:“我不要學武,更不要拜你為師。”

木郎君冷冷笑道:“天下不知有多少人要跪著求我收他做徒弟,我都不肯,如今本座既要收你為徒,卻容不得你拒絕。”

方寶兒道:“我偏要拒……”突覺胡不愁悄悄一拉他衣襟,道:“傻孩子,你一路若不乖乖艙聽話,神君還未見得肯收你為徒哩!”他已知木郎君此行便是要去尋訪那五色帆船主,聽得他要自己同行,正是求之不得。

木郎君道:“這話不錯。”

方寶兒心念一轉,忖道:我一路就偏不聽話,到處和他搗蛋,倒要瞧他怎樣?”一瞬間已想出數十種調皮搗蛋的花樣,想到自己竟能將這些花樣用在木郎君身上,不禁大是得意,笑道:“好,我隨你去。”

木郎君道:“哈哈,好,哈哈……”身子一旋,掌風揮出,那七堆火光,突然一齊熄滅,木郎君道:“收拾東西,走!”

胡不愁暗喜道:“遵命!”將十餘隻包袱,都結到一齊,這才發覺那七麵銅盆中,盛著些黑色的油膏,他雖然不知這就是康藏一帶所產的原油,卻已猜出這必是一種極強烈的燃料,所燃起的火光,風也吹它不滅,當下三人各自背起幾隻包袱,乘著朝日初升,向東行去。

一路上方寶兒果然隨時隨刻的搗蛋,再無片刻安靜,木郎君要他倒茶,他便捉幾隻嫁蛔放在茶杯裏,木郎君問他:“今年幾歲?”他便答:“我睡覺不蓋被。”胡不愁知道這孩子平日雖然老氣橫秋,但若有人拂了他的意,他定必花樣百出,那是誰也勸不住的,不禁暗暗替他著急。

哪知木郎君生似已完全麻木,半點也不動怒,茶杯裏若有蟑螂,他便連蟑螂一齊吃了,方寶兒答非所問,木郎君便道:“你睡覺可蓋被?”方寶兒順口便會回答:“我今年十三歲。”到後來方寶兒反而無計可施,胡不愁見了,又不覺暗暗好笑:“這孩子今日總算遇著了定頭貨”整整走了一日,來到一處海峽,孤懸海外,三麵皆水,本來似是個漁村,但卻似突然遇著個重大的變故,是以此時早已荒廢,隻見海灘上盡是已將腐朽的破船,僅剩的十餘間木屋,也是東倒西歪,不成模樣。

胡不愁暗奇付道:“這是什麽地方?莫非五色帆船主還會住在這裏不成?”心中雖然奇怪,卻又不敢問出口來。

隻見木郎君腳步微頓,然後當先定向一間最大的木屋,方寶兒見這木屋破破爛爛,隨時都可能倒塌,不禁暗道:“這種屋子也能住人麽?”心念閃處,木鄖君已一掌推開了門戶,方寶兒探眼一瞧,不覺吃了一驚!

原來這木屋外麵看來雖破爛,裏麵卻是富麗堂皇,布置得舒服已極,四麵都掛滿了毛色鮮豔的獸皮,屋裏錦墩玉幾,羅列珍饒,兩條錦衣漢子,正箕踞在毛皮錦墩上,痛飲著疏期色的美酒,方寶幾傲夢也末想到破屋裏竟是如此情況,那兩條大漢見到有人闖入,也是一驚。

左麵一人霍然長身而起,厲叱道:“什麽人?”此人身高九尺,背闊三停,額下一部紫色長鬃,全身懼是威猛漂悍之態,說話更是聲若洪鍾,震人耳鼓,方寶兒不禁暗暗稱讚:“好一條英雄漢子!”胡不愁見了此人之紫髯異像,心裏更是一驚,暗道:“莫非此人便是稱霸海上的巨盜‘紫須龍’壽天齊不成?”

哪細這紫髯大漢目光瞧見木郎君,神情突然一變。

木郎君卻瞧也不瞧他一眼,大步走了進去,將包袱往鋪地之獸皮上一拋,盤膝坐了下來,冷冷道:“倒酒來!”

紫冕大漢麵色又一變,但仍然強忍怒氣,倒了杯酒,雙手捧到木郎君麵前,道:“神君別來可好?”

方寶兒見他競如此柔順,全無英雄氣概,心裏不覺大是失望,將包袱重重拋下,轉臉不去瞧他。

木郎君喝了杯酒,冷笑道:“壽天齊,想不到你還認得本座,你那朋友卻是莫非是瞎了眼麽?”

另一條錦衣漢子,始終背門而坐,動也末動,隻是自斟自飲,不住喝酒,眾人也未瞧見他的麵目。

隻見他頭戴珍珠冠,身穿團花袍,身材並不高大,持杯的手掌,更是桔瘦臘黃,聞得木郎君之言,突然咯咯一笑,道:“神君雖不認得在下,在下卻認得神君,來,在下且敬神君一杯。”

語聲有如刀刮銅鏽,令人聽得毛孔保票。

胡不愁見他既能和“紫髯龍”對坐飲酒,必非無名之輩,本待他回過頭來,好瞧瞧他到底是誰。但此刻聽得他這語聲,既已如此刺耳,麵貌之駭人自然可想而知,胡不愁卻隻望他再也莫要回頭,免得叫人見了吃驚。

隻聽木郎君沉聲道:“你既認得本座,為何還不站身起來?”

珠冠人仍未回頭,咯咯笑道:“神君乃是不速之窖,無端闖將進來的,我這做主人的,自然不必起身相迎。”

木郎君目光一閃,冷玲道:“從此刻起,本座便是這屋子的主人,快站起身子,滾出去吧!”

珠冠人道:“在下早知神君有霸占此屋之意,在下也早已有意相讓,卻隻伯神君不敢住下!”

木郎君道:“哈哈,這種話本座例是第一次聽到,世上竟有本座不敢住的地方,哈哈,你且說說是為了什麽?”

他雖然又在大笑,但笑聲卻與那日和方寶兒說話時大不相同,令人情願自己耳朵聾了,也不願聽它。

珠冠人緩緩道:“隻因在下已答應將這間屋子借給一個人,作為他停候五色帆船時的居留地,那人卻是神君惹不起的!”

木郎君道:“什麽人?”

珠冠人一宇宇道:“便是水……”

話末說完,木郎君那枯木般的麵容,已起了一種奇異的變化,眉眼耳鼻,似是都移動了位置。

這模樣與常人發怒時絕不相同,卻令人看得直冒寒氣。

木朗君已嘶聲道:“水天姬……又是水天姬,我若見著了她,一定要將她那身細皮白肉一寸寸割下……”

珠冠人突然回過頭來,咯咯笑道:“真的?”

胡不愁要想不去瞧他的麵容,卻又忍不住不瞧,隻見他麵色蠟一般枯黃,似是沒有一絲肉似的,更無表情,競和個骸鍵一模一樣,看來果然是駭人已極。方寶兒平生未曾見過這般駿人的容貌,幾乎駭得驚呼出聲來。

木郎君牙顯見對那水天姬實是懷恨已極、恨聲道:“水天姬若敢走進這屋子一步,你可看到本座的手段。”手掌一緊,掌中那隻玉酒杯,立刻粉碎,統統的自指縫間落了下來。

珠冠人神色不變,咯咯笑道:“好武功,隻可惜你連水天姬屬下萬老太婆都殺不死,更莫說水天姬了!”

木郎君霍然站起,喝道:“你究竟是什麽人?怎知……”

珠冠人笑道:“我是什麽人,到現在你還猜不出?”

身不動,手不搞,身子突然直飛而起,將屋頂撞破個大洞,一閃無蹤,卻有六、七股銀線,自洞中射入!

木郎君這般武功,卻似對這幾股細如遊絲般的銀線畏懼已極,竟不敢伸手去接去擋,更不敢追趕,雙臂振處,箭一般退出門去。

隻見那幾股銀線射在地上,瞬眼無蹤,原來竟是幾股水線,被裝在唧筒一類的東西裏射出的。

方寶兒暗奇付道:“這種暗器子不過和小孩子玩的‘水漂筒’差不多,這木郎君為何如此畏懼?”

心念尚未轉過,隻見地上獸皮著水之處,突然發出一陣“吱吱”異響,爛了一片,瞬眼間整張皮毛,竟也都爛得無影無蹤,那水中毒性之猛,可想而知!

木郎君身形一退便回,頓足道:“是她,果然是她……”氣得麵容扭曲,竟說不出話來。

隻聽遠處傳來一陣語聲,輕輕笑道:“我就坐在你對麵,你都不認得,還吹什麽大氣,看來瞎眼的是你,卻不是我……”笑聲有如銀鈴般清脆悅耳,語聲更是嬌柔動聽,哪裏還是方才那種刀刮銅鏽的聲音,胡不愁聽了這語聲,又不禁想要瞧瞧她的真實容貌了。

木郎君知道再也追她不著,怒目瞧看“紫髯龍”壽天齊,嘶聲道:“你知道……你為何不說?”

壽天齊道:“這村子本是在下昔日與手下弟兄們相聚之地,後來隻因五色帆船主每年俱來停泊,在下才不得不將聚會之地移往他處,這幾中來江湖中凡是有事相求於五色帆船主之人,到了這時候,便來此地守候,在下忝為昔日之地主,對各路英雄,都得盡一番地主之誼,隻是為了避人耳目,不能將這些木屋翻修一新,但還是布置得可供各位歇足,至於來的是什麽人?有何來意?在下一向不敢過問。方才那位兄台就是天姬夫人,在下亦是毫不知情,神君怎能怪罪於我?”

此人果然無愧為海盜之雄,心裏雖然也有些畏懼,但仍是佩佩而盲,身子也仍然挺得筆直。

木郎君冷“哼”一聲,遠遠坐到一旁,不言不動,默然良久,麵容漸漸回複僵木,揮手道:“出去吧!”

壽天齊微一抱拳,輕身退出,走過那灘水痕時,也是遠遠繞路而行,不敢踩上一步。

方寶兒忍不住問道:“方才那人是個女的麽?”

木郎君“哼”了一聲,道:“是世上最最陰毒、**蕩、無恥的賤女人,你’下一次若見到她,最好走得遠些。”

過了半晌,又道:“這賤人易容之術,天下無雙,酒樓裏的夥計,趕車的車夫,撿破爛的老頭子,騎花馬的大嫖容,甚至你身伴最最親近的人,都可能是這賤人改扮的,你得隨時隨地提防著,隻要稍一不慎,落入她手中,那時……你就是想死,也死不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