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空大海中,戰爭飛舟劈波斬浪,破碎一切阻擋。

那大浪滔天,每一次起伏澎湃,本質是整個洪荒內蘊生化的無數世界,在歲月更迭前行之下各自方位改變帶來的空間變遷,凝聚成為一種無堅不摧般大勢,漫無目的的在虛空中洶湧,要沉淪泅渡者。

可任那虛空生滅,諸天沉浮,驚世恐怖的威能傾泄,飛舟始終從容自在,不動不搖,向著目的地平穩的前進。

‘雖然不是大巫親自施展神通,帶我們穿梭時空,頃刻間便能抵達昆侖……但按著這銘刻了一點大羅道痕的仙舟速度,至多不過三十年時光,就能到目的地。’

風曦從脫離龍潭虎穴的喜悅心境中平靜下來,開始有心思考慮其它。

作為一名給祖巫當過禦者的老司機,熟悉洪荒大致地圖,此刻更有一件先天靈寶在手,很簡單就判斷出大概的行程。

三十年!

至多三十年,他就能到昆侖山去開展工作,真正近距離接觸到一些名滿洪荒的大人物,甚至接受他們的教導……好歹是交換生,還是代表著巨無霸勢力巫族,別的不說,這師資方麵的待遇不會差了。

‘三十年啊……一睜眼一閉眼就過去了。’

三十年時光,在洪荒歲月中真的不算什麽。

仙神閉關,沒有個千八百年,好意思說是閉關?

別說閉關,就是下個棋,不撐到一百年才分出勝負,都會被評價是臭棋簍子的。

觀棋爛柯……悠悠成敗百年中,笑看柯山局未終!

不過,正當風曦準備去自己被安排的房間略作休整,有一聲溫和輕柔的女聲悠悠響起,回**在此間每一位小巫耳中。

那是仙舟的智能核心,在提醒船上的乘客。

“請注意……編號1119-10085戰艦,將開啟宙光道紋,並軌時間長河……開啟倒計時——10,9,8……”

當倒數結束,仙舟巨震,璀璨的光芒釋放,擊穿了虛空的道域,涉入到了——時間長河!

時光的碎片,因之在戰艦的周身環繞飛舞,那景象太夢幻,太不可思議!

風曦默默的扶住自己險些脫臼的下巴。

他是個有見識的巫,什麽大風大浪沒見過?

在伏羲大聖那裏,看到了那麽多能載人穿越時空的金手指,現在看到這樣的戰艦,有什麽好奇怪的?

正常!正常!

‘正常個鬼啊……’

風曦心底輕歎。

‘伏羲大聖那裏不知道釣了多少年的魚,才搜集了那麽一點東西……這裏看編號,族中這些戰艦的數量,搞不好要上億!’

‘祖巫、大巫們……都是壕啊!’

‘不過,這麽多戰艦,他們開的過來嗎?’

‘應該是不行的……那估摸著遲早有一天,我也能為大人們分憂解難,成功當上艦長?’

‘啊……這優美的艦身,是那麽的曲線優美?這閃閃發光的甲板,是何等的耀眼?’

‘最關鍵是……這威力!’

‘不管上麵裝配的火力如何,估計光是這戰艦用艦體硬撞過來,不動用盤古法相加開天九斧前提下,就算是一百個我疊起來,也是統統變成馬賽克的下場……’

風曦嘴角有一點晶瑩。

這樣的豪華戰艦,毫無疑問讓他眼饞心癢。

‘要是能有這麽一艘船,以後補給全保底都不是不能接受啊……’

他看著駛入時間長河、超拔時序實現速度質變飛躍,抵達目的地時間由三十年壓縮到可能才幾天時光的戰船,伸出爪子摸了又摸。

直到有那麽一刻,戰艦似乎在時間長河中撞擊到了什麽,發出一聲恐怖的轟鳴,才讓風曦轉移了注意力。

“轟!”

船首處有歲月的浪花飛濺,伴著一點若隱若現的血色。

風曦探出半個身子,向外望去,得見一條龐大無比的鯤狀生靈,在長河中哀嚎著逃離遠去。

它的大半身軀都破碎了,無盡的血液流淌,泛著時光的波動……哪怕任何一點血液,都有驚人的威壓,足以讓風曦如臨大敵。

然而,就是這樣強大生靈,卻遭到了慘重的劫數……僅剩下的殘軀上,有可怕氣息——罪魁禍首,赫然是風曦腳下的仙舟!

很顯然,這是一次車禍、啊不,是船禍現場,肇事者是巫族的戰艦。

幾乎當場撞死一個恐怖生靈,仙舟也隻是微微晃**了一下,而後就跟沒事人一樣繼續平穩的向前行駛。

隻有艦體上,帶著斑斑的血痕,流淌威壓,驚動了附近的時間長河,朦朧長河中似有異動無數。

風曦睜開天眼,卻見那是各種各樣的奇異生靈,是生長於歲月中的物種,開始瘋狂的遠離仙舟。

先前見鯤,已是讓他訝異,但還勉強能接受。

此刻見生靈無窮,物種豐富,一時感覺三觀都被刷新了。

“時間長河……這麽熱鬧的嗎?”風曦乍舌,感到不可思議。

“為什麽不能呢?”低沉醇厚的聲音響起,不知是何時,牧已經走到了他身邊,與之並肩而立。

“我還以為,時間長河就是無上大羅們的自留地,是沒有什麽生靈生存的……”

“怎麽會?”牧啞然,“生命的偉大,在任何地方都努力的生存著……時間長河,可比你想象中的要熱鬧與繁榮太多了。”

“是我見識太淺薄。”風曦歎息,“先入為主,腦補在前。”

“沒事的……出來多走走,多看看,豐富見識就好。”牧不以為然,“知識是需要積累的。”

“我明白了。”風曦點頭,同時好奇看著那些長河中的物種生靈,“它們能生存在時間長河中……是怎麽演變而來的呢?食物呢?強大不強大?”

“這些生靈啊……有的是天生契合時間法則,洪荒天地自然推動誕生。”牧淡淡道,“不過,這樣的很少……要麽是先天神聖,要麽就是天上地下獨一個的獨苗物種。”

“而剩下的?大多是有一些後天的因緣在其中,曾背負著最沉重的曆史、最光輝的歲月……”

這位大巫,語氣高古,話音滄桑,帶著一種雋永不朽的永恒神韻、看淡紅塵的通達豁然。

“你去看,去細看……用你那件先天靈寶的威能,去看那一朵朵浪花。”

“你就會知道……這一條時間長河份量,究竟有多麽的沉重。”

“它絕不僅僅是大羅權柄施展的舞台,也是那已然消亡無量眾生存在痕跡的最後一點記憶!”

風曦聽著,半信半疑的催動了九幽圖,看向那無數激**而起的浪花。

刹那間,眼前一切所見先是恍惚,而後又清晰。

同一時刻,風曦心中的震驚,無以言表。

他看到了什麽?

那一朵朵原本看著晶瑩剔透的浪花,其實並不清澈透亮。

大羅的視角之下,它們各自映照著文明、映照著芸芸眾生……一些顯得無比明亮閃耀的浪花,是因為誕生了蓋世的人傑,自身的成就偉業深深烙印在了所在的小世界、時代之中,被後人追思。

盡管,可能這些生靈受限於所處背景的桎梏,不能永恒,萬古長存,身死道消坐化世間,但他們的精氣神已經被歲月記錄了下來。

風曦依仗著先天靈寶,從時間長河中攝來一朵浪花……這記錄了一位蓋世天驕的一生。

誕生、崛起、威壓世界……驚豔了歲月時光!

最後,他倒下了。

可這所有的一切,被時光所銘記,化作一朵浪花。

“時間長河,從不平靜。”牧幽幽道,“這一朵朵旋生旋滅的浪花,便是一條條時間線、一種種變數可能中每一個有著不錯成就生靈烙印的浮現……走到了所在世界的極限。”

“你也是知道的……洪荒是多麽的廣闊壯大。”這尊大羅笑了笑,“可能一塊看上去再平凡不過的山石,內中其實有一方浩大宇宙在演化……”

“盡管,這樣的世界比不上終極洪荒,宇宙中呈現的大道,有很多都是隱藏的、無法去參悟的,這樣宇宙中走到巔峰的人傑,在你麵前可能也不堪一擊。”

“還有,平行的時空,諸天多元……太多太多了。”

“他們如果能掙脫原本的世界,那就算了……如果不能,還倒在了歲月中?”

“甚至,連帶著世界都破碎,消泯無形……難道他們就被徹底遺忘了嗎?”

“不,不會的。”牧輕聲歎息,“歲月,會銘記他們。”

“一朵浪花,便是一個世界、一個文明孕生最驚豔人傑的倒映……”

“即使,那浪花終會破碎、凋零,落回長河,與廣博浩瀚的宙光融為一體,看似不能留下一點痕跡……”

“但,真的是那樣嗎?”

“不是的。”

“他們會迎來一場另類的新生……最原本的我不在,隻留下一道影子,但他們的精神信念會被延續,會在這歲月長河中化作蜉蝣……”

“他們還會記得過去嗎?”風曦撒下了手中的浪花,看著它沉墜、破碎,融匯進了長河,先天靈寶賦予的視界,讓他看到接下去的演變。

如牧所說的那樣,一點渺不可見的生靈……誕生了!

“不記得了……”牧搖搖頭,又點點頭,“不過,如果能走到足夠的高度,還是有希望記起過往……讓曾經的信念延續,讓亡故的世界、文明再度複蘇!”

人不會複活,但是精神的傳承不滅!

時間長河,這是一條承載曆史的河,這是一條承載悲喜的河,這是一條承載希望的河!

風曦看著奔湧向前、永不停息的長河,蹲下了身子,認真細心的看著無數蜉蝣成長、互相競爭……

它們既是追逐著生存,也是在追逐著過去的記憶,追逐著未來的輝煌。

當有朝一日,它們回憶起往昔,會是怎樣的心境呢?

或許,應該是喜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