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一場純粹的意外。”

在風曦的蝸居之中,一尊大巫徘徊,不疾不徐的下了結論。

望穿歲月,追查痕跡,大羅者的權能在此展開,將風曦喝酒差點嗆死的極度匪夷所思事情來回審查,最終給出了事故鑒定書。

“牧大人。”風曦臉色扭曲,麵容糾結,“這意外……您覺得有多少可信度?”

在那一場意外後的第一時間,他馬不停蹄的跑到了後土巫部中負責監察管理的部門,尋求幫助。

這沒毛病……風曦給帝江打工,但是戶籍卻是落在後土部落中。

出了問題,那也是找負責他這一片區的大巫——牧!

這是一位很強大的大巫。

小道消息說,牧曾與尤大戰良久,雖落下風,卻能全身而退。

有這樣一尊大巫,過來審查風曦提交的“有大羅妖神入侵作祟、疑似展開為穹幽妖神報複的恐怖襲擊活動”,也算是足夠的重視了。

對……風曦在胡亂的扣著帽子。

不管是哪個家夥下的黑手,要拿他祭天,送他上路……風曦直接將一口黑鍋扣過去。

這也是無奈之舉。

不把問題說的嚴重些,怎麽引來重視,讓隱藏在暗中下黑手的存在低調老實?

“事實上我也認為,這一場意外的可信度實在不高。”牧笑了笑,將手中記錄的事故回溯詳情往風曦麵前一送,“幾百萬個巧合,算盡了天地法理,三千大道交織演繹……才使一杯酒送你去死。”

風曦瞅了一眼,頓時感覺眼花繚亂。

上麵所述,是一條又一條的大道法理、演變公式,排列而下,將先前那一杯酒與風曦的交互寫得是明明白白。

為什麽,那杯酒會與他的法力發生作用?

原因何在?

為什麽,喝下那一杯酒,會凝滯風曦的法力、元神……這裏麵有怎樣的大道反應?

又是經過怎樣的反應,使他最後走上了自毀的道路?

這裏麵涉及了太多太多。

對風曦修為的掌控,對他元神法力積蓄的把握,對他所在老巢的地勢、時空格局的把握,在天地元氣流轉中的幹涉程度……

無數的細節掌握,營造上百萬的巧合……到最後,殺風曦的看似隻是一杯酒,實際上已然驅動了整個洪荒在攻伐!

風曦逐一看過,臉色逐漸變得慘綠。

因為照著牧所寫的那樣,這一場意外的發生,並非是在他喝酒的那一刻開始。

而是在他買到那壺仙釀的時候,便已經展開了!

如果有幕後之人……那人便已經算定了風曦的性格、喜好、習慣。

料中他會買酒,料中他會什麽時候歸家,料中他會斟酌考慮一些修行的問題、猶豫多長時間,料中他最後會選擇品嚐美酒,料中他會什麽時候、坐在哪裏、用什麽姿勢、喝酒的速度有多快、那一刻體內的元神法力情況如何……

一切發乎自然,行雲流水一般的導演了一場意外死亡大戲,不帶一絲煙火的就把風曦給祭了天。

“這簡直……這簡直……”

風曦語無倫次,“簡直是天要我死啊!”

“大羅的意誌,就是天意。”牧笑了笑,“天意殺人,都不需要擺明車馬,用什麽天刑天罰。”

“落子於歲月中,一點力量施加,煽動蝴蝶的翅膀,掀起層層波瀾,最後將目標扼殺於意外中。”

“好在你小子,也是個有運道的。”大巫感慨,“有一尊大羅,幫你化劫。”

他沾著一點劫灰,那是化厄符燃盡後殘留的塵埃。

“我還以為那是個忽悠人的騙子。”風曦臉色有些尷尬,“昆侖山的坊市中隨地擺攤叫賣秘籍……看我第一眼,就說‘少年你有血光之災,命不久矣’。”

“我尋思……現在這神棍行業,都已經這麽興旺發達了?連修士都敢忽悠?”

“隻是看他是個老道,很落魄的模樣,於心不忍,順著應和了幾句,瞎扯瞎聊……”風曦唏噓,“沒想到,這卻救了我的小命。”

“赤誦真人……赤誦真人……好人呐!”

“赤誦……”牧眸光閃爍,微微念叨著,“卻不知是哪位道友。”

大巫沉吟,在此間踱步,一雙眸子倒影歲月時光。

許久之後,他眉頭皺起,對風曦說道:“你這案件,疑點重重,我亦難以追查到根源。”

“您都做不到嗎?”風曦驚疑。

“難!難!難!”牧長歎,“一尊大羅有心潛藏,哪有那麽容易追其蹤跡?”

“若非如此,小家夥你時常在帝江祖巫麵前晃悠,這位大人早便發覺不妥了。”

“也就是赤誦真人,在那位大羅剛剛落子片刻後便撞到你,才洞察隱秘,落子反製……是不是?”

風曦翻閱記憶後,不得不點頭承認。

他是在昆侖山西王母道場坊市那裏,購買的仙釀——那有一口瑤池,最是珍貴非凡。

釀酒時,加入稀釋萬倍的一滴瑤池水,都能造就不世仙釀!

而也是在那裏,撞見赤誦真人,這樣一位不知是哪位大羅的小號,在遊戲人間。

無聲無形中,風曦的小身板就成了兩位大羅較量的棋盤。

怎一個慘字了得?

“也罷。”

思索無果,牧果斷道,“我帶你去見見後土祖巫,讓後土大人看一看有沒有法子。”

“多謝大人!”風曦感激無比。

……

在牧的帶領下,風曦見到了後土。

這位祖巫,是風曦又敬又怕的對象。

敬,是因為她給了他新生。

怕,則是因為……風曦至今也無法忘卻,他這新生是怎麽來的。

所以麵對她,風曦很從心,大氣都不敢喘,靜靜的等待她施展神通。

然而,過了許久,這位祖巫麵色肅然,隱隱間還有些難看。

她冷笑不停,“好本事……下手的大羅,竟然能在我麵前隱藏天機。”

“有這份實力,至少也是太初境的大羅……甚至太易境都不是沒有可能。”

後土震怒,讓風曦感到魂魄要崩碎,縱然是牧,此刻也垂手而立,恭敬謙卑。

“這蒼茫天地,排的上號的大能有誰,我再清楚不過。”後土祖巫站起身,眸光爍爍,“是誰在落子,殺一個區區金仙小巫?”

“為了什麽?”

後土眯著眼,“一個統領群巫的位置……嗬,想要自下而上的顛覆巫族?”

“還是說……鳩占鵲巢?”

“會是誰?”

祖巫低語,眼中有凶光閃過,令人不寒而栗。

“妖族……巫族……妖族……巫族……”她踱步,驀然間一頓,道出一個族群,“人族!”

“人王針對巫族……黃帝!”

“帝鴻……帝鴻……鴻?”

“嗬!”

後土先往一個方向看了看,而後又抬頭,像是望進了混沌,看著某一尊無上大能。

半晌後,她才收回視線,看向風曦。

“風曦是吧?”

“在。”風曦小心翼翼道。

“你的事情我已經大致了解了。”後土道,目光緩和少許,“你這是受了無妄之災,擋了一些人的路,故有此一劫。”

“那我該怎麽辦?才能化解此劫?”風曦惴惴不安,請示道。

“那要看你舍不舍得。”後土負手而立。

風曦先是茫然,而後靈機一動,“祖巫大人……”

“臣本小巫,臨此時代,隻求為族群奮鬥,不求名傳於洪荒……恰逢機緣巧合,以卑微之身,竊據統領之位,私建聯盟,卻未上報於祖巫知曉,實屬不該。”

“且,背負重任期望,久經重負,心力憔悴……自知德行不足、智慧有缺,無力再擔領袖之職。”

“懇請祖巫接手,以無上大智慧、大德行,掌控聯盟,為群巫謀福利,惠澤族群。”

風曦上交聯盟,歸於祖巫管轄!

後土讚許的點頭,而後又搖頭。

“能激流勇退、大舍大棄,你是個有急智的巫。”後土淡笑,“不過,你將我們祖巫當成什麽了?”

“不管什麽東西都要掌控的死死?”

“嗬……若是這樣,還怎麽激發你們的創造力、競爭力?”

“此番你為求性命安全,卸下此位……我也不貪你的造化和機緣。”祖巫平靜道,“你日後若有本事,還是可以立於此位。”

“而在此之前……你暫且蟄伏。”

“讓我看看,接下來都會有哪些家夥跳出來,叱、吒、風、雲!”

後土一字一頓,顯出殺意。

風曦莫名為某些家夥心疼。

這領袖的位置……搞不好會成為一個大坑,坑殺無數心有不軌的馬甲小號!

“風曦出事,遭遇意外的事情,你沒有往外傳吧?”後土看向牧,這位大巫搖頭,“未曾……畢竟他提交的報案說法,是大羅妖神。”

“那就好,就當做什麽事都沒有發生過。”後土頷首,“然後我安排一下,以風曦你出去交流學習的名義,暫且凍結聯盟領袖權柄,讓新人接替。”

“我們祖巫,會暫借你一件先天靈寶……既是守護,也是釣魚。”後土說的明明白白,“願否?”

“曦願意。”風曦大喜。

“好。”後土擺了擺手,讓風曦退下。

直到他離開了很久,這位祖巫才取出一個小本子,寫寫畫畫。

“赤誦……赤鬆……”

“又遭遇死亡危機……”

“莫非,他是與炎帝有關?”

“敗於黃帝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