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要太有壓力……最壞的結果,無非就是與天庭兌子,重創妖族一部主力。”

女媧寬慰風曦,勝敗乃兵家常事,地府工作能成則成,不能成也不用太過揪心執著。

“當然,這過程裏你要注意及時止損——若是無法挽回,則要配合我在人族中的行動。”

媧皇另有要求。

“當我撕破炎帝的偽裝,悍然出手在人族戰場上坑殺一部天庭主力時,再遲鈍的統帥也差不多想明白了,知道你這後土‘替身’大有問題……於是地府的大坑,天庭便不會輕易踏入,你也失去了出手伏殺的機會。”

“所以,你要注意配合……當地府係統的崩盤勢不可擋,無法力挽狂瀾,便要將計就計,露出破綻,與我這邊同步協調,誘使天庭自覺把握戰機,選擇從地府和人族這兩大‘弱點’同時神速突襲,趁虛而入,雙線作戰!”

“就是讓天庭一方賭‘族運’,是嗎?”風曦點點頭,表示自己明白了。

“正是。”女媧笑著頷首,“地府和人族,都被我們展現出了‘弱勢’,這是最大的魚餌。”

“天庭要是能做到將這兩者都給一鍋端了,可以說這巫妖大劫,他們便已經鎖定了勝局,人族巫族再無力回天。”

人族,巫族的根。

地府,巫族統戰的旗幟。

根基和旗幟都被廢了,那真的是血崩。

除非在崩盤之前,把對麵大部分主力都給送走……這才能繼續玩下去。

“這是兩枚香餌,釣的就是對麵主力。”

女媧輕笑,“如果對麵沒有這方麵的意識,那就讓他們聞到這香味,主動上鉤!”

“所以你接下來執掌情報係統,要做好輔助工作,適當的表現水平差一些,不小心‘泄露’出一些情報,死間、雙麵間諜什麽的,都可以用上,誘使天庭那麵貪心作祟。”

“唉。”這位女聖忽的歎了口氣,“這樣一來,你也能更好的偽裝我在很多同僚心中的人設——長於生產發展,疏於心機算計……加強些真實性。”

這是一個悲傷的故事。

連女媧娘娘自己都清楚,她並不是搞陰謀算計、情報布局的料……紙上談兵、鍵盤布局還行,真上了手,怕不是被人耍的滴溜轉。

風曦眼觀鼻、鼻觀心,不發一言。

這一刻的女媧,不需要安慰。

他也沒法安慰。

畢竟……

他風曦立身在此地,還備受器重,早已經說明了女媧娘娘很有自知之明,不是那塊料。

還何必說些違心之言?

不然……

到時候,大劫終了,各自回頭看——

現在每一句安慰的話語,都將是誅心的刀劍,讓女媧的血壓瘋狂升高……搞不好這位女聖越想越氣,哪天拚著一換一,也要把他風曦給帶走啊!

不值當,不值當。

風曦回避了相關問題的討論,為了未來做準備。

雖然不知道,這麽做有沒有用處。

但萬一有用了呢?

風曦心中轉過大不敬的念頭,耳邊還在聽著女媧絮絮叨叨,“……那些家夥,真當我不知道他們怎麽想的嗎?”

“一個個心底,沒少憋著壞……這世道險惡,也不知是誰帶出來的風氣,一個比一個心眼多,讓我這樣的實誠人都不好混……”

“你說他們,壞就壞吧,還屢屢突破下限,使勁的內卷,生怕自己落後了……於是乎,世風日下,怎麽刹車都刹不住了。”

“真要是傻白甜,丟在這大染缸裏,怕是三天都活不過去,一個眨眼?人就沒了!”

“唉,朕想起這些,也是心累,不得不委屈了自己,跟著學壞。”

“親手導演一出出大戲,坑死一個算一個……或許,等到朕盤古了,一切才都會好起來吧?”

女媧憧憬著。

“娘娘的心願,必然是能實現的。”風曦終於是開口了,一臉恭謹,“那些人犯了個巨大的錯誤,將您都逼迫得黑化……也終是因此,他們必將付出最慘烈的代價!”

“而您,也將踏著他們的屍骨,走向巔峰!”

“嗯……”女媧晃悠著小腦袋,表情很是深沉,“但願吧!”

“來……再讓我們好好探討一下細節,交接一些獨門的情報信息,看看接下來的行動,如何更好的扮演彼此,等待絕殺的那一天到來……”

竊竊私語中,一對君臣進行著最深入的討論。

女媧是導演。

風曦是編劇。

在一場釣魚執/法的大戲中,他們將展開最密切的配合,為天庭的統帥敲響喪鍾!

隨著時光的綿延,在一片片燦爛的仙光交錯融合下。

最終,風曦與後土的身影,交錯而過。

一個身影,道氣幽幽,登上了後土的王座,一身火氣極盡燃燒,蓬勃絢爛到極致時,卻沒有燃燒殆盡,化作虛無,反而還化生土氣,蒼茫厚重,有承載諸天萬象的磅礴大氣……這像是於刹那間,得了一場蛻變升華。

另一個身影,赤氣蒙蒙,靈動的光芒跳躍著,如火如荼,滿溢著生機與雀躍,生育萬物,哺育萬靈,披著簡單樸實的人皇冕服,垂下的冕珠搖擺碰撞,看不清真容,可皇者的氣象,卻是再閃耀不過,比那人皇還人皇!

全新的後土,高坐在祖巫的位置上,從人族的皇,改行成為巫族的帥,身肩兩大職權,都經曆過了……“她”有許多的話想說,最終卻什麽都沒說。

全新的炎帝,一開始還哼著歌,有些瀟灑與恣意,但很快就收斂,莊重且成熟,皇者貴氣無邊……“他”的步履從容,光陰於周身分割,恍惚間有太古的遺音飄渺而過,歌頌著世間最深沉的底蘊,是永恒的、閃耀的生命的氣息。

炎帝走出了後土聖殿的大門,看著夕陽的餘暉,伸了伸手,似乎想要挽留什麽。

忽然又回醒了,手籠回到袖子裏,一如前任的沉著、莊重、平靜,與其兄長類似,都是讓她所羨慕的樣子。

“我來。”

“我見。”

“我征服。”

炎帝輕笑著,嗓音初時還有些飄忽,但隨即就變得低沉而有力。

“這些年,本座修身養性,怕不是某些人已經忘了我昔日的威名?”

“亦是於血火大劫中殺出!”

“除了陰謀布局,朕是短板……生產發展,金戈鐵馬,我皆是擅長!”

“希望某些道友,可不要被這突如其來的‘驚喜’,給嚇的六神無主呢……”

低笑著,炎帝去了。

踏著餘暉下光與影的分界,潺潺若歲月的波光,倏忽間不見了蹤影。

……

‘巫族的祖巫係統,這攤渾水比較深,你千萬要把持住。’

女媧的提醒,依舊回**在耳邊。

而沒過多久,“後土”就清晰的感受到了這裏麵的明槍暗箭,水實在是有些深。

十二祖巫,親疏有別。

天知道。

就這麽一點成員的集會,為什麽能有十三個以上的派係?!

要協調這麽多的派係,一碗水端平,讓所有人心往一處想,力往一處使,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好在,後土走了,又沒有徹底的走。

安排了一個化身小號,實時分析處理問題,同步轉達,“後土”隻需要用他那身道行法力,撐起一個殼子,再按照演講稿發言即可。

短短的時間裏,“後土”大開了眼界。

上一刻,“她”要和玄冥祖巫談笑風生。

下一刻,又要和翕茲祖巫暗地裏說悄悄話。

又一個轉眼,與燭九陰感慨萬千,達成協議,出於對女娃不幸身亡的憤慨與後怕,全力組建巫族的情報係統,要討要多少人手。

再一個刹那,跟共工祖巫互相貶損——“後土”憤憤然於龍族做的狗屎東道主,竟然能讓客人在東海遇刺身亡,幹脆別占著茅坑不拉屎了,把東海讓出來,由人族代管;共工祖巫吐槽此事純屬女娃活該,那麽大張旗鼓的東巡,簡直生怕自己死不掉,唯腦殘無可救藥。

差一點,一場全武行就上演了。

緊急時刻,帝江祖巫出馬,做了回老好人,當了次和事佬,把兩邊勸服了。

這位祖巫勸說的理由也很簡單——

天庭開始了全麵滲透!

果然,麵對共同的外部矛盾,祖巫們都是很有大局觀的,都耐著性子坐下來,認真商討如何處理問題。

“鬼車、九嬰兩位妖帥動向不明;計蒙、呲鐵兩位妖帥巡視天河,似有意突襲我不周總部……”

帝江祖巫掌握空間,排兵布陣是他的主管,包括對敵人的探查。

“天吳巫部,我建議北上布防……翕茲巫部,進駐洪荒西部,尋找戰機……”

“後土”指揮著,“天河浩瀚,涉及洪荒水元大循環……這,哪位道友能請纓?”

“交給我!”共工祖巫在大事上還是能靠得住的,龍睛倒豎,“我部會布控四海,隨時做好橫擊天河的準備……當然,這前提是某人不要再掉鏈子!”

“嗬!”“後土”冷哼一聲,“我部主力,會駐紮輪回,陳兵忘川,以碧落黃泉,窺視天庭總部,牽製主力……就不牢老朋友擔心了!”

小小的摩擦一下,總體上還是很和諧。

許是大家都知道,在沒有打倒天庭前,就徹底撕破臉,是一件不怎麽理智的事情。

後土按捺下了輪回被坑的往事。

共工不再提及龍族閱兵的豪邁。

大家都在裝傻,等待那一個合適時機的到來。

……

一場會議,很快便結束了,伴隨著的是號角連天,戰鼓驚世,整個巫族都將徹底運轉起來,準備麵對一場場血戰的考驗。

天庭滲透,巫族便是清洗!

不過,會議結束時,有那麽一個插曲,讓女媧心驚肉跳。

——帝江祖巫,倒數第二個離開會場,堵住了倒數第一的“後土”!

這位空間祖巫,笑吟吟的,滿臉好奇模樣——似乎真的隻是單純好奇。

“後土小妹,你怎麽今日換了一身著裝?身披戰甲?”

“後土”看了看他,很淡定,“我為祖巫,為部下表率,自當披甲執銳,以示時局危亡!”

“自今日起。”

“一日戰火不熄,這戰甲,便一日不換!”

“後土”說話間,潛藏了最堅定的意誌,無可動搖,萬劫不磨。

這是風曦最後的倔強。

女裝,是不可能女裝的……這輩子都不可能女裝!

迫於形勢,隻好披一身戰甲,應付了事啦!

……

話分兩頭。

巫族那邊緊急應對,十二巫部徹底運轉,浩**軍勢震動萬古長空。

這一邊,人族也不安分。

或者說,被迫不能安分。

戰爭之下,從無淨土,並不會因為你還弱小,便會放過。

相反。

軟柿子,誰都喜歡捏上兩下……尤其是當小兒持金之時!

人族是巫族的根,是一場跨越萬古時空的浩大倒果為因的初始,這如何能不受到天庭一方的覬覦?

王庭之中坐鎮的大臣,已經從各方各麵感受到了風雨欲來的氣息。

“我今日巡視,洞察不妥,揪出來兩支妖族精銳小隊,將它們誅殺了。”

大尤奉著“後土”前來保護炎帝的旨意,來到了王庭中,並且初始便建功。

“這是一個很不好的信號……此地或將成為未來天庭的重點打擊目標,望謹慎以對。”

大尤惜字如金,說完便沉默了。

“唉……我人族這麽好欺負的嗎?上來就咬兩口?”參謀的席位中,風曦之下的第一軍師侯岡發言,“這裏可是離巫族總部很近的,都敢上門找茬?!”

“要不要,呼叫一下巫族的支援?”他看向炎帝,很是凝重。

作為一個聰明人。

他沒有證據,但多年布局謀算培養出來的經驗,本能感覺這出門一趟後再回來的“炎帝”,似乎有哪裏不妥。

謹慎起見,侯岡選擇了鎮之以靜,多聽多看少說話,日常也不隨便了,更遑論是與之交談什麽臥底女媧的事情,保持著符合身份的恭謹,絲毫都不逾越。

這是一個老油條的自我修養。

也對。

他的真身本尊,做的工作就是摸人黑曆史的……嘴上不嚴一點,行為不規正一些,什麽時候都浪,怕是有一千條命,都不夠別人圍殺的!

“呼叫支援?”‘炎帝’輕笑一聲,“巫族的支援,能支援到什麽時候?”

“人族,是巫族的根。”

“人族的表現,對巫族未來的戰力將有直接影響。”

“根子壞了,怎麽長出參天大樹?”

“所以,這一局……人族不靠天,不靠地,隻能靠自己!”

“靠自己的本領,去打出一片天地!”

“用自己的骨血和氣節,用自己的智慧和心性,在歲月史書上銘刻永不消磨的精氣神!”

“炎帝”豁然起身,眉宇間盡是殺伐果斷。

“傳我喻令!”

“人族……全麵備戰,不得有誤!”

“我將親自統帥大軍,東征西討,南下北伐!”

“陛下!”諸將動容,“您……”

“勿複多言,我意已決!”‘炎帝’眸光爍爍,戰意無邊,令人心顫。

“仗,早晚是要打的。”

炎帝做著戰爭動員,建設戰爭意識,“與其等到將來,族人於被動中流血無數,才急急忙忙練兵,還不如主動出擊,趁著現在戰爭的烈度還不夠強大,打磨出一顆鐵血戰心!”

“有我無敵,有我必勝!”

“終有一日,朕當尋求天庭主力決戰,斬下東天二皇之首級,為人族摘下天地主角的冠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