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工祖巫有理有據,鄭重警告。

——東華此獠,背後多半大有隱秘!

一個人,能放棄當初在龍族陣營中近乎是一龍之下、萬眾之上權威地位,連續兩次神跳反,最後成為了伏羲登臨至高果位的關鍵……這種人,說他跟伏羲之間清清白白?

共工表示——以前的我懵懂無知也就算了,現在的我再信……絕對是腦子壞掉,撞到了不周山上,砸出最嚴重的腦震**!

“當然。”共工隨手一拂,被他損壞的殿宇、桌案、茶杯,便倒轉了時光複原,茶杯握在手裏,他的神態表情驀然間恢複到極致的冷靜,仿佛剛才所有的怒氣憤恨都從來不曾有過——這種自我調試心態的能力著實可怕,“也有可能是故技重施,再現兄妹黑莊的格局也說不定呢?”

“兄妹之間,看似水火不容……但誰知道,背後會不會是心有靈犀?”

“如果是這樣,那我此刻的反對,想來也是沒有什麽用的吧。”

“嗯?”後土臉色登時變了,很危險,“你在說什麽?”

“懂得都懂。”共工語氣淡淡,“瞅瞅現在的局麵。”

“伏羲麽,乍看兩頭下注的樣子,人族裏是為首任風後,天庭中擔任妖皇。”他眯著眼,話音不疾不徐,“不過有趣啊……人族裏頭的那風後,可是叫做庖棲。”

“因此除了圈內人,蒼生又有幾人明曉——伏羲便是庖棲?庖棲便是伏羲?”

“世人眼中,伏羲就隻是妖皇!”

“尤其是,他將退位,隱遁而去……剩下的,也隻有堅定妖族立場的羲皇。”

“然後,”共工看著周圍的祖巫,輕輕一笑,“女媧呢?”

“對外的說辭,是被鴻鈞禁足在紫霄宮,不得外出。這口鍋甩的好,巧妙解釋了媧皇巫妖量劫裏於天庭的全程掉線問題。”

“但是麽,人族聖母的身份,她是一直持有……最關鍵的,她本尊真身入主巫族,算是下注了。”

“品!大家細品!”

共工撫掌大笑出聲,“一個站穩了天庭,一個站穩了人族。”

“無論最後勝敗如何,都是旱澇保收。”他意味深長的望向後土,“天庭敗了,人族獲勝,有女媧作保,妖族羲皇瀟灑的轉移財產進入人族,為最尊最貴之人族天皇伏羲,是不是理所當然?”

“而若是人族敗了?那有伏羲這個釘子,一直看顧著女媧在天庭中份額,事後媧皇想要重登政壇,謀劃下個時代紀元,也是輕而易舉。”

“這個過程裏,東華擔任最重要的那根稻草,再完美不過——他本身是變法的主導者,天庭的無冕之皇;而巫族要策反他,同樣要有開價,展現籌碼。”

“這意味著什麽呢?”

“雙重身份,最大程度決定未來的走向……他若是跟伏羲真的有關聯,那所有人都棋差一著了啊!”

共工此刻笑容,在後土眼中再可憎不過。

“所以呢?”後土冷冷開口,“你想表達什麽意思?”

“我想說……這盤棋裏的一些棋手,是不是有些太不講究吃相了?”共工幽幽一歎,“這樣不好啊!”

“我們這裏在座的,絕大部分都上了天庭的黑名單。一旦最終戰敗,怕是沒有好果子吃。”

“能隻賠款、割讓變賣重要股份,就囫圇退場,那都是好的……就擔心一個不好,人便挺屍了,變成先天靈寶任人驅使漫漫歲月。”

“可某人呢?”

共工微笑道,“或許一轉身,給伏羲低個頭、服個軟、道個歉,便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能修養生息,繼續執掌大權,琢磨著下一個時代如何卷土重來。”

“這不好……太不好了啊!”

“隊友都沒有退路,都在為了勝利拚死向前……而那做領袖的,卻跟敵人的高層有微妙聯係,事敗仍能保全富貴,全身而退。”

“後土。”

共工的語氣沉重有力,“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你說,為了以防萬一……這巫族裏的某些細節,是否該微調一二了?”

“雖然你出了很多功德,是第一大股東,可發展到今天,卻也有我們大家許多的心血在裏麵。”

“我們做的事情,要對得起這些心血。”

共工圖窮匕見!

此刻,風曦腦海中似乎有一道電光乍現,明白了很多。

‘共工……或者說蒼龍,將自己曾經的傷疤揭開,血淋淋的再現,嘴巴上又沒有一個把門的……’

‘看起來是在找死,實則是明罵東華,暗擊女媧!’

‘這是要奪權的節奏!’

‘他覬覦娘娘的地位,所以捏造出莫須有的兄妹黑莊說法,以之動搖娘娘的權威。’

‘也的確。’

‘一個有退路的領袖,大家怎麽能相信她有不惜一切代價、拚死一搏隻為整個人族殺出一條血路的決心?’

‘尤其是,人家兄長還是盤古,等得起下個紀元卷土重來,再戰天地。’

‘別人行嗎?’

‘一旦本紀元淪為失敗者,元氣難免大傷,盤古的希望會減少太多。’

‘共工祖巫挑撥離間的手法不怎麽高明,可別說,卻還真有一些用處……’

風曦環顧四周,果不其然,見到了一些祖巫略顯猶豫的表情。

後土——女媧,她不缺乏支持者。

這十二祖巫中,有好些個本尊真身,是洪荒中赫赫有名的女性大神通者。

她們是願意支持女媧的……好閨蜜嘛!

不過,關係親近是親近——你想搞大事業,四處拉投資、找人才,我們可以給你湊齊;可是吧,你是不是也應該表現出應有的重視心態、並非將之當成是一場遊戲呢?

所有人都想贏,就你有演的可能……這是不是不太好?

殿堂中一時寂靜了。

“嗬嗬。”後土眼眸倒豎,冷漠的盯著共工,“你是在含沙射影,嗬斥我是關係戶嗎?”

“唉……那我也很無奈啊……”

後土的表情,忽然間若冰封宇宙轉為大地回春,臉上泛起和煦笑容,慵懶的伸了個懶腰,“我又有什麽辦法呢?”

“誰讓我出生的時候自帶一個兄長掛件,還相當的靠譜?”

“所以我一路走來順風順水,哪怕失敗了也有人兜底,隻是家庭地位一降再降。”

“你呢?”

“你隻有被背刺,被坑殺,曆盡劫難。”

“這一切,隻因為我有哥哥,你沒有。”

“現在,你說我是關係戶、戰鬥意誌不堅定……嘖,我無話可說。”

“畢竟,我沒法自證清白嘛——難不成帶你們去大義滅親?先把伏羲揍趴下?”

後土嗤笑著,目光睥睨的看向共工。

此刻,明明是她在權利的博弈交鋒中落在下風,但卻偏偏有種隨心灑脫的氣勢,讓人不由自主的心生敬仰。

笑的那般燦爛,笑的那般恣意。

“我要是能單槍匹馬揍翻伏羲,還用得著組建巫族,創造人族?想盡法子,掏空家底,送功德,送外掛?”

“我老早就上了!”

後土高傲的抬頭。

“還有,收拾伏羲這件事,是屬於我女媧的家務事……與你何幹?”

“彼時,巫妖大決戰,我將親自鎮壓羲皇,你們誰都不許搶!”

“誰敢插手進來,就莫怪我翻臉,先將他弄死!”

後土環視四方,王霸之氣張揚狂放,讓風曦很想高喊“666”,這樣與往日裏迥然不同狀態的女媧娘娘,實在是太帥了!

“你說我們兄妹黑莊什麽的,我懶的與你爭辯。”後土Diss了全場後,目光又轉回共工身上,“證明一件事情的發生純屬巧合,既耗心力,也無意義。”

“你不就是想要擴張權勢、爭奪本紀元盤古的希望嗎?”後土冷視共工,“鴻鈞都能容忍帝俊搞事作妖,我還輸給他?”

“行,你開出你的條件!”

“想要什麽,便不會給本座策反東華的計劃添堵?”

“不過,你既然抬出兄妹黑莊的名義……嗬,那我就借這個詞一用好了。”

“我混不下去,大不了投奔伏羲過去。”

“所以,你要是太過分……那我們就一拍兩散,你什麽都別想得到!”

這一刻,後土祖巫的眼神,與帝江有九成相似。

都是那般的冷漠與無情。

“好。”共工也不在意,欣喜開口,“我的要求不多。”

“我知道的,你在背後扶持火師,沒少打壓龍師……這不妥當。”

“龍師,有存在的意義和價值……我需要你這造化主宰的默許,可以融匯各部圖騰本源,為圖騰源流之祖!”

“如何?”

共工反問,“這也是互惠互利了。”

“圖騰與祭祀,可謂是完美搭配,能加強人族王庭對各氏族的統治。”

“我也得到好處,大一統更進一步。”

“至於最終,你我誰能收益更多……就各看本事了!”

共工並不掩飾自己的夢想和決心。

若不是為了盤古,他如何會投入那麽大的本錢呢?

後土眸光深邃,似在思索什麽。

片刻後,她點了點頭,表示同意。

“可以。”

後土話音落下的同時,帝江祖巫微微垂下了眼簾。

……

“來。”

“你們都看看。”

“這是會議上,某龍的發言。”

一處幽謐的時空裏,有三位光輝絢爛、貫穿古今未來、諸天永恒的身影,在相對而坐。

其中一道身影,摸索著掏出什麽,擺放在其餘兩人的麵前,讓他們過目。

這是一段被截取的時光影像。

狹窄近路加速的言辭、盛氣淩人的表現、大雄龍欺負小女孩的行為……都在上麵如數呈現。

那兩道身影聽著、看著,都是若有所思的樣子。

半晌之後,其中的一位觀眾開口了。

“蒼……他長進了呐。”

“不過,他長進的不夠,還長進的歪了。”

“對於他的表現,我的總結隻有——他的車、不,龍頭很重。”

“不過可以理解……畢竟是主要棲息在水裏的種族,腦子進水是很正常一件事。”

“腦子裏的水多了,一到開團的關鍵時候,他就會拿捏不穩,處理失誤。”

“因此雖然他的實力很強,但不懂人心。加上這洪荒,天黑路滑,人心複雜,彎彎繞繞的那麽多。”

“他每次入局,總是不經意間就表現出知道太多的樣子,盡是瞎說大實話,不曉得誰是他得罪不起的神,講些不正確的內容,做些不正確的事……這是個很嚴重的問題呐!”

“除非他能克服這個問題,否則他是鬥不過我們這三人組合的。”

“是啊!”另一個聲音響起,幽幽而言,“好歹曾經我跟他有交情一場,所以當盡一份心力,幫他把腦子裏的水分給減少一些。”

“這可是難事……就像是很多的精神病人,不承認自己是精神病一般。”先前那人回答。

“那更需要我們出力,幫他強製治療。”想盡心力的觀眾說道。

“治療……也不容易呢。”

“蒼,他雖然腦子進水,病的不輕。”

“可實力在那擺著。”

“尤其是,他如今試圖盤古,還真的成了點氣候。”

“龍師,龍圖騰……未來人族變強,他也會跟著變強。”

“我們又不好先下手殺了他——這麽好的打手沒了,怎麽行?”

“得留在最後。”

“但真到了最後,他一定是最強的狀態了。”第一人哂笑,“那時候,恐怕別的太易都戰死了,他還能撐著不倒。”

“成為鴻鈞和女媧這兩大盤古候選者之外,唯一還有戰力的巫妖高層!”

“這就具有成為攪屎棍的資格了。”

“誰想殺他,都不容易。”

三道身影,你一言我一句,推演著未來,無形中自有難言的默契存在。

“其實,也不是沒法子。”

“我設局,布下殺劫,引之入彀……想來還是能辦到的。”

一人開口,“畢竟,他對我惦念的很深呢。”

“也正好。”

“我將以血薦軒轅,為律法銘刻在洪荒中,流下最大的血……一位太易的祭祀,也可以說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了吧?”

“臨死前,埋下伏筆,最終帶上一個墊背的……”

“黃泉路上,也不孤單了。”

“你們說,是不是?”

這道身影說著笑著,光彩慢慢淡去,顯出了真容,赫然是——東華帝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