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江道友，且聽我一言。”
伏羲大聖臉上笑意盈盈，似乎一個謙和無比的老好人，但是他說話的內容，卻上來便如天雷滾滾，轟炸著巫族的頂尖強者。
“巫族啊，是沒有前途的。”
“道友與其在那裏消磨時光，做些無用的工作，還不如倒戈卸甲，以禮來降。”
“我伏羲——妖族羲皇，用個人的信譽做擔保。”伏羲大聖拍了拍胸膛，“若道友願加入妖族，我必定傾盡全力舉薦，使道友有王侯之封，統攝無量洪荒山河！”
羲皇一言，讓巫族在場的大巫、祖巫，一個個感覺都不好了，像是在風中淩亂。
——這什麽鬼情況？
上來就招降、撬巫族頂尖戰力的牆角？
直接勸說帝江跳槽……難道是羲皇對於先前，媧皇被帝江堵得啞口無言的情況，進行的回應和反擊？
妹妹被欺負了，兄長替其出頭找場子——嗯，很正常，很合理。
“伏羲道友，你是在看輕我嗎？”帝江祖巫哂笑，“我若是因為貪戀權利、追求享受，何必要等到現在才投降？”
“以我實力，在妖族有意向成立時申請加入，自然而然便是一方王侯。”
“我既然選擇巫族的道路，當然是因為這裏麵蘊藏了我的夢想和理念……讓我能為此不惜代價去踐行。”
“帝江道友的夢想和理念？”伏羲似笑非笑，“能不能說來聽聽？”
“繼承盤古的精神，實現盤古的大願！”帝江慨然道，“盤古，於混沌中開天辟地……在天地成就的最後時刻，甚至不惜獻祭了自己，將自身的血肉融入宇宙，從而造就這個多姿多彩的美麗世界！”
——盤古開天，力竭而殞。
死後，祂一身血肉化山河，雙眼閃耀成日月，亙古星辰周天轉，呼吸風雷**陰陽……祂造就了一個美麗的洪荒！
“這天地，是美好的。”帝江深情感動的說著，“作為盤古的血脈延續，我們祖巫有必要延續這份美好……”
“讓生活在這個宇宙中的生靈，建造一個理想的時代，使天下大同！”
“在那個時代中，沒有無意義的殺戮，萬族之間和睦共處……生靈本性的捕食需求，能夠被極盡發展的修行文明所滿足。”
“而非是像如今的妖族一樣，奉行弱肉強食的理念……”
帝江祖巫的話音鏗鏘有力，讓不遠處牽著龍車，磨磨蹭蹭一步三回頭的風曦，幾乎要大聲喝彩。
不過，對帝江的發言，羲皇卻始終微笑以對，沒有半分被說動的樣子。
最後，隻有勉強的“哦”了一聲，表示自己知道，然後不鹹不淡的評價：“道友的理想，真的很偉大，很讓人震撼。”
“但是，這是你的理想，是巫族的理想……也僅僅是你們的理想。”羲皇話鋒一轉，“這天下蒼生，認可你們嗎？需要你們的這份理想嗎？”
“把自己的理想，強加給世人，強迫他們接受……不管你們是出自怎樣的好心好意，這本身就是一種對他人心靈的踐踏。”
“自認為懷著崇高的信念，要改變時代……但這個時代的生靈，並不見得就會接受你們的好意。”
“或許，你們也明白這其中的道理。所以，你們巫族組建了自己的軍事力量……想要用武力來推動時代的變遷？”
“但你們可知曉——這樣的過程中，會有多少的生靈死去嗎？”
羲皇的臉上泛起憂愁，在憐憫眾生未來將要麵對的慘烈大劫，有些傷感……那微翹嘴角，是這位妖族皇者都控製不住自己激**心靈的表現，麵容出現了扭曲和失真。
“兆億億計數的生靈，因為巫族的理想而毀滅……然後這巫族高喊的理想口號，說是為了世界更美好？”
“哈！”伏羲大聖諷刺一笑，“還有比這更可笑的事情嗎？”
“帝江道友，你覺悟吧！迷途知返，放下屠刀，才是你真正應該做的事情！”他苦口婆心的勸說，“巫族取消編製，從與妖族針鋒相對的狀態中退下，甚至加入我們……”
“讓洪荒天地的未來不會籠罩在硝煙和戰火中，讓世界安定……豈不美哉？”
……
伏羲，被帝江祖巫評價為妖皇人物中最難纏的存在之一，並不是沒有道理的。
相比女媧，他更能跟人講道理——在不出現以力服人這個選項之前。
此刻，羲皇從眾生出發，用萬靈性命的大義口號，駁斥祖巫乃至於是整個巫族的立場根基，撬動他們的基石。
堂皇正大，合情合理，讓人很難反駁挑刺。
後土祖巫皺眉，幾位隨行的大巫麵麵相覷。
好在關鍵時刻，帝江一如先前的靠譜，辯了回去。
“常言道，長痛不如短痛。”他神色肅穆，“沒錯……戰爭，的確會帶來重大的傷亡。”
“但是！”
“戰爭，卻也最能打破舊時代的枷鎖和桎梏，在廢土上建立起更輝煌的未來！”
“我們大可算一筆賬。”帝江從容道，“在這樣時代背景下，因為食物鏈上下獵殺、因為強者行事沒有束縛和製裁，每時每刻帶來的生靈犧牲，究竟有多大？”
“如此背景，但得存在一天，都是在不斷的流血，慢性的走向死亡！”
“而若是建立起一個完美的秩序，再由此進行大發展……即使因為戰爭死去無數生靈，漫漫歲月後也能將這損失補回。”
“接著，會反超！”
“長遠來看，我巫族的道路理想，怎能說不正確！”
帝江慷慨陳詞，伏羲一邊聽，一邊配合著點點頭。
末了，這位羲皇還為他鼓掌，“有道理，有道理。”
“道友之心，我深感敬佩……”伏羲大聖道，“這樣吧。”
“等一下，我就發動本座身為妖族皇者的權柄人脈，幫道友進行一次問卷調查。”
“你且放心，我一定會不偏不倚，將一切如實道來。”
“問那廣大蒼生，願不願意用一時的犧牲，為未來的生靈謀福利？”
“嗯……”羲皇沉吟了一下，“問卷蒼生，似乎有些難度？”
“洪荒太大了，生靈數量也太多了！”他感歎，“況且，還有很多生靈，蒙昧無知……根本不適合作為調查目標啊？”
“沒辦法……看來我隻好設定一下問卷調查的對象了。”羲皇唏噓，“比如說一些有修為在身的修士，一些生而有慧的精怪，一些經受過良好教育的生靈……”
“這些，用整個洪荒的基數去衡量的話，已經可以算是優秀的人才了……你說對不對？”
“它們的智慧眼光，想必做出的選擇，也是聰明的、有遠見的嘛！”
“還有妖族的妖神，天地間的大神通者，有一個算一個，我都會將問卷發到他們的手上！”
羲皇自言自語間，便將這問卷調查的計劃給安排好了。
這看似通敵、為巫族考慮的行動，卻不能讓帝江臉上有半分喜悅和笑容。
“羲皇……你這所謂的調查，沒有半分誠意啊。”帝江輕歎，“你去詢問當前時代秩序的既得利益者，詢問得利的剝削階層，讓他們的聲音來代替整個天地所有生靈來發聲……這樣的答案，有意義嗎？”
“怎麽沒有意義？”羲皇微笑反問，“我這不是在告訴你——誰是你們的敵人？”
“我不收你錢，都已經很不錯了，你竟然不能識我一番好心？”
“你巫族，革天、革地、革道……既然踏上了這樣的一條路，就要有足夠的心理準備，真正的舉世皆敵！”
“所有得利者，都會站在同一個陣營中，向你們施展壓力——這是天經地義的。”羲皇身子微微前傾，“天經地義……又喚作什麽？”
不等祖巫回答，他自己便開口，“喚作——天數！”
“巫族，理想看上去宏大，但卻對應不了這個時代的大勢，不能契合眼下紀元那些掌握了力量的生靈的意願。”
“如癡人說夢，荒誕不經……巫族，如此不識天數，怕是日後難得善終啊。”羲皇搖搖頭，似乎在為巫族惋惜。
“識天數？”帝江突然大笑，“我的生命裏，沒有這個詞。”
“所謂天數，不過擁有強大力量者對自己意誌選擇的美化，假借公平公正的天之名號，行私人意願之事。”
“勸人識天數，就是勸人認命低頭的另類說辭……輕描淡寫一句天數，挫敗了多少人拚搏奮鬥的決心。”
“麵對強大的敵人，麵對險惡的環境，不揮起抗爭的拳頭，反而用天數來定義一切，順天由命……”
“但凡是勸人識天數之輩，大部分存在，要麽是為虎作倀之輩，要麽就是事不關己的圍觀者。”
伏羲大聖聽著帝江的指責，不動不搖，反而很有興趣的任他發揮，看他是怎樣的揮斥方遒。
“這個時代的天數是什麽，我們這些頂尖的大能，誰不清楚？”帝江道，“說到底，不過是鴻鈞的想法，鴻鈞的意誌。”
“他想要合天道，掌天道，從而晉升。”
“這樣的過程中，他需要排除掉一些隱患。”祖巫語氣森寒，“這種隱患，不是單一的某個人……而是一種意誌！”
“一種人道伐天，改造世界，讓天地為我而轉的大願！”
“他要扼殺這種風險……所以，他會默許妖族的出現，默許一個個階層的上下排列。”
“讓很多強者滿足於這種狀況，成為他手中的刀，是為虎作倀的倀鬼……即使，這裏麵犧牲了無數的底層生靈。”
“但，這些生靈生滅……他又怎麽會在乎呢？”說著說著，帝江冷笑起來，“鴻鈞要是得了天道精髓，那反倒好了。因為真正的天道，無親無情，卻也至公至正。”
“從來不會在乎得失，隻會默默維持著世界的運轉——一個智能般的存在。”
“可惜，鴻鈞作為有靈慧的生靈，反而有自己的想法和欲望，不單想要天道的地位，還想著修改一下權利的範圍！”
“再加上，天道不全！”
“諸多應運而出、盤古造就的先天神聖身上，自有一份天道的股份，用氣運的形式表現在外。”
“諸神權柄若相合，鴻鈞根本無法做到對天道的絕對控股……才有他召開紫霄宮的事。”
“紫霄宮中，諸神列席，是他想要收購股份，讓自己成為主導！”
帝江直接道出頂尖大能間才知曉的隱秘，不在乎此刻這裏有多少大羅圍觀，實況轉播。
“而作為這利益交換，他也必須默許諸神分割洪荒天地的利益。”帝江道，“故而，有聖人出，代天執道。”
“有妖族天庭出，君臨世間。”
“如此利益交換，裹挾諸強意念，成就了所謂的大勢，所謂的天數。”
“但是，這源自鴻鈞的天數，也不過是包裹著蜜糖的毒藥罷了。”
帝江目光冷漠，“你們敢保證，自己能跟他永遠站在一條戰線上？”
“鴻鈞得寸進尺，欲壑難填……他的貪婪，絕對超出你們的想象。”
“歲月長河，聆聽未來的音符……”
他似歌似頌。
“天數之下，巫族悲傷落幕，我沒有出聲——因為我不是巫族。”
“天數之下，聖人嗑藥避世，我也沒有出聲——因為我不是聖人。”
“天數之下，末法到來，修行路斷……我想出聲，但已經沒有人能站出來應和我了。”
“隻有一道天雷，轟殺而下，粉碎了一切神與形。”
帝江冷笑，“哦，被雷劈死可能不太合適……天道出手的痕跡太重了。”
“應該說，是魔劫當世……”
“道漲魔消，道消魔漲嘛！”
“羅睺，當再現天地間！”
“咦？”羲皇眨眨眼，又眨了眨眼，“等等……羅睺不是死了嗎？聽說是自爆而亡，可能要沉淪無量時光？”
“這你也相信？”帝江深深吸了一口氣，“鴻鈞，攥取了上一個紀元最後勝利果實的大贏家，何等可怕的存在！”
“一個立誓要報複他的敵人，如何會放任自流，當做不存在？”
“等待其日後偷偷摸摸的搞事情，串聯反對者，暗地裏舉起反旗？”
“換作是你，你會心這麽大嗎？”
伏羲聽了，很認真的思索了一下，然後搖搖頭，“放虎歸山……當然不會。”
“那就是了！”帝江一拍手，“據我所知……”
“魔祖羅睺發誓完、身死還沒過去多久，鴻鈞就施展莫大神通，窮搜紀元，牽魂引魄，將這位魔祖給生生招魂回來，一臉獰笑的看著他——”
“你驚喜不驚喜？意外不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