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球是圓的,球場上什麽事情都可能發生。

我認為自己就是一個足球,昨天還鬥誌昂揚的在球場上奔波,現在就躺在這白色的世界裏了,牆壁是雪白的,床單是漂白的,就連進進出出的醫生護士也是白白的。

我的視線逐漸的恢複了,腿上依舊是陣陣疼痛傳來,我睜開眼,口渴的厲害:水……我要水……

但是我沒有聽到絲毫的聲音,感覺嘴巴上,鼻子上都被什麽東西給罩著,讓我非常的難受,我想要伸手去抓掉它,可是手上一點知覺都沒有,我隻能夠不停的搖著頭,想要把那個讓我痛苦的東西帥掉!我的動作引來病房裏一陣慌亂,傳來一個讓我非常熟悉的聲音:大夫,我兒子醒了,快,我兒子醒了!接著,我的手被緊緊的抓著,感覺有什麽濕濕的東西滴在了上麵!

我想掙紮著坐起來,可是身上一點知覺都沒有,我又緩緩的閉上眼睛,回憶起昨天發生的幕幕……

那個球其實我可以不去搶的,作為後腰,進球不是我的職責,那場比賽裏我已經非常出色了,隻是前鋒們實在腳臭的離譜,後來的很久,我才知道,原來這樣的比賽都有人下注,那個球距離球門很近,同樣的距離底線也非常的近,我當時沒有第二個選擇,腦子裏隻有一個念頭,這個球必須進,我們必須進決賽,我極速的滑鏟了過去,球進了,我的腿跟門柱進行了零距離的親密接觸,我在隊友歡呼之後才感覺到了腿傳來的劇烈的疼痛,腦子裏此刻想到的是我的偶像齊丹頭撞上門柱的那個球,在我認為,這是緣分。

唐姐和屈指導慌張的衝到我身前,那個時候,進球的幸福感還在我腦子裏存在著,腿上並沒有什麽知覺,過了幾秒鍾,當唐姐哭著抓著我的手要我挺住時候,我才知道,我腿斷了,現場一陣的慌張,比賽也被迫暫停下來,我被抬上了場邊的救護車上,在擔架上,我咬著牙關,高聲的喊著兔子,大飛他們的名字,讓他們一定要把比賽拿下來!

救護車急速的駛離開球場,奔赴去醫院的路上,可是,天有不測風雲,老天再次跟蠻哥開了個玩笑,還是宇宙級別的,在一個路口,救護車和一輛轉載著垃圾的泥頭車撞在了一起,在失去意識之前,我看到了科幻片裏才有的怪物,孩子般的體型,大大頭,大大的眼睛,隻是沒有頭發,皮膚沒有一絲的肉感,其中一個感覺到了我的目光,張開嘴,沒有任何的牙齒,然後,我就什麽都不知道了!

想清楚了過程,我才睜開眼,看了看能夠目視到的所有的部位,我全身都被層層的紗布包裹著,看不到任何的皮膚,媽媽蹲在我床邊,淚水打濕了她的整個臉,在她關切的注視下,我勉強擠出點笑容,口裏還是說不出話來!

很快的,媽媽被突然湧進來的醫生護士給擋在了我的視線之外,然後我的眼睛,耳朵,都被人翻動著,我的耳朵裏隻剩下腳步聲,還有我聽不懂的一切東西。

不知道幾天之後,我身上的部分紗布才被取掉,我的上肢也有了部分的知覺,而在這些東西取下之後,我離開了這個有些讓我窒息的房間,鼻子上,嘴巴上的東西也被取掉了,我到了比之前那個大的房間裏,而在房間門口,我看到了唐姐,屈指導,爸爸,爺爺,奶奶……幾乎我所以的親人,朋友都到場了!

再然後,從他們嘴裏,我知道自己撿回來一條命,就連主治大夫都說我是奇跡,也是從他們的嘴裏我知道那輛救護車上,隻剩下我一個人還在這個世界上了!

我回憶著在出現車禍之後的那幾個怪物,難道,那隻是我的幻覺,還是現實中確實存在的,是不是他們拯救了我,在我麵臨死亡的關鍵時刻,把我拉了回來!

又過了幾天,我上半身的道具都已經給撤走了,知覺也恢複過來,隻是可憐了我拿兩條腿了,本來就折了一條,又遭遇這麽一場離奇的車禍,讓我的另一條腿也沒能幸免,現在兩條腿上打上了重重的石膏,把我固定在這個病**!

好在,我成了那個幸運兒,上天既然留下來我,注定是我還在這個世界上有用處,這對我來說,不是個挺好的消息嗎,想著,我忍不住笑出了聲。

“還笑,真服了你了,腿都成這樣了,還能笑的出聲來。”一個白白胖胖的護士此刻就站在我的床邊,把我引以為傲的雙腿給吊了起來。

“如果我哭可以讓我站起來,我願意在你們醫院哭上三天三夜不合眼,哭的你們醫院抗洪……”我說話間一張哭臉就上來了。

“得了吧,就你,我看你就從來不知道哭是什麽感覺,從進來到現在,也沒見你哼一聲,說實話我很佩服你的。”

“別介,佩服我的人海了去了,不差你一個,前段時間,一個女孩看我踢了場球,也說挺佩服我,結果對我死纏爛打,你可不要愛上我,告訴你我女朋友都能排到醫院門口了。”我想想有這樣一個白白胖胖的女朋友的話,這讓我這個隊長麵子往哪裏放。腦海浮現出隊友們那一張張奸笑的臉。

“切,沒個正經,好了,這段時間別亂動,觀察些天你就可以出院了,有事叫我們。”

“這就走了啊,那個什麽,我現在就有事兒,不知道你……”我有些不好意思開口。

“有話就說,有什麽就放。”

“那個,我內急……”我說完刻意去觀察了這白白胖胖的護士。瞬間,她的臉緋紅。她走向門外,隻留下回音:你等下,我叫人來。

“別走啊,不是什麽事兒都找你嗎?哈哈。”我不懷好意的笑了起來。

很快,就過來一個年齡稍大的護士,很熟練的幫我解決了人之三急之一。

等房間清淨了下來,我看著吊在那裏蕩漾的腿,臉色暗了下來。

“媽的,這幫兔崽子也不來看我,虧我平時對他們這麽好,最重要的是你把手機給我送過來啊,也不知道我們進決賽了沒有,真tm的憋屈在這裏。”我一覺醒來,發現房間裏已經是空蕩蕩的。

“別在那裏發牢騷了,你那幫兄弟啊,現在都在為個人前途徘徊呢,哪裏有時間管你這破檔子事兒,呐,手機,你的。”話音伴隨著人一同出現在了病房門口,我的媽媽。

“媽,您可是來了,您說你是不是我親媽,在我最需要母愛的時候,您就出現了。”

“得了吧你,你需要母愛,你說你都多久沒回家了,你把足球當成你親媽還差不多。”我媽是刀子嘴豆腐心,看到我傷成這樣,肯定心裏在流血,那天在高危病房裏的表現柯都在我眼裏呢!

“媽,您吃醋了,哈哈,手機呢,媽,您把手機遞給我。”我現在最關心的莫過於那天的比賽結果。

“別打了,手機給你也沒用,還浪費電話費,我直接給你說了,你們輸了,然後就今天一早,你們球隊解散了,確切說是你們球隊現在已經不存在了。”媽媽的每一個字眼都讓我感到心驚。

“開什麽玩笑,媽,您就把手機給我。您什麽時候也學會這麽幽默了。”我用胳膊肘撐著,勉強抬起身來。

“別動,我剛問過醫生了,你現在還不能亂動,我沒有開玩笑,我是認真的,我剛才去了你們俱樂部,把手續給你辦了,你呢,就安安心心的養傷,傷好了,就去學校報道。”我媽嚴肅的表情,似乎在驗證著她的話,讓我心裏一陣顫抖!

“什麽手續?我們俱樂部解散?那怎麽可能?你說比賽輸了,我倒是能夠相信,就我們那狀態,難保贏。”我一臉的很鐵不成鋼。

“給,你自己看吧。”媽媽從包裏拿出幾張單據,連同我的手機,一起遞給了我。

我看完一動也不動,呆呆的看著,什麽東西模糊了我的雙眼,滴落下來打濕了手裏的單據,墨跡在融化,而我的心在流血。

訓練再苦再累,我流過血流過汗,從來沒有流過淚,區區幾張單據就讓一個即將年滿18歲的曾經叱吒水城各大球場的我這麽心碎!

媽媽愛憐的撫摸著我的臉頰,掏出紙巾替我擦幹了淚水:“張揚,這些都是我們預料之外的,就像你說的,足球是圓的,什麽事情都會發生,你們俱樂部被收購這是遲早的事情,孩子,你盡力了,你的事跡已經上了報紙了。”

“媽,我真的不能繼續踢球了麽。”我手裏緊緊攥著那張市體育局開局的特招通知書。

“可以啊,完全可以的,你可以在大學裏繼續踢嘛,現在大學生聯賽搞的非常正規,你完全可以發揮的。”媽媽有她自己的打算,但她不能夠告訴我,她了解自己倔強的兒子。

“不,我想踢的是職業聯賽,為什麽我不能夠去別的俱樂部,我的技術俱樂部很清楚啊。”

“要怪隻能怪你的這次骨折,你都已經18歲了,俱樂部給球員注冊的時間不超過一個月了,沒有哪家俱樂部願意給你這樣一個受傷的球員注冊的,他們等不起。再說了,隨著你們俱樂部的解散,我們市從此再也沒有正式的足球隊了,你能理解麽,現在你的隊友都在忙著找下家,忙著試訓,忙著找關係,而你能做的隻能是在**待著。”其實媽媽說了謊,還是有別的俱樂部主動聯係我的,但被媽媽拒絕了,她不想再看到我繼續這麽無休止的受傷。

“所以,您就安排我去上學,媽,您應該知道的,我最喜歡的是什麽,我爸知道這件事沒有,我想聽聽爸爸的意見。”我踢球是父親一直支撐的,我還期盼著能從父親那裏得到些轉機。

“沒有,你爸還不知道這件事,他現在國外,要一個禮拜才能回來,你不要指望從他那裏找到更好的辦法,他現在也無能為力了。我主意已經定了,三個月之後,你傷應該也好了,等那個時候,你就去學校報到,趁著三個月的時間,你好好補習的文化課,雖然你是體育特招生,課本上的知識還是要多學點的好。”

一連串的事情轉機的太快,我現在都有些晃如隔世的錯覺,為什麽一天的時間,所有的軌跡都變樣了呢。

那個白胖的護士很快發現了我的異常,為什麽這個很能貧的家夥,突然像啞巴了一樣?我一天都沒有說話,隻稍微吃了些米粥,護士給我測了體溫,完全正常,這可嚇壞了這個護士,這個病號可以院長特別交代的,她不敢馬虎,趕緊把這些異常都告訴了主治大夫。

結果眾人忙乎了一個下午,一切都正常,骨折處複位的一點問題都沒有,身體其他部位也沒見哪裏異常,但我就是精神萎靡,整個人完全像垮了一樣。

直到兔子出現,兔子是先前球隊的副隊,名字叫凃敏澤,因為速度非常快,就被叫做了兔子,他的到來還沒有讓我從驚喜中緩過來,就給我潑了一盆冷水,他是和我告別的!

兔子進來的時候我正呆呆的看著窗外,平常無話不說的兔子這個時候不知道該如何開口,他明天就要走了,去陌生的城市,接受陌生的教練,陌生的隊友的考驗,前途未卜。

良久,他才開口,說他非常留念我們一起的日子,雖然我脾氣非常暴躁,時常會訓他,但他一點都不會生氣,他非常欣賞我飄逸的球風,那麽瀟灑,充滿了藝術感,不知道陌生的地方會不會有人再繼續給他喂球,讓他在對方禁區附近肆無忌憚的嗜殺,他不知道離開了我,會不會依舊能夠保持高超的進球效率。

我抓著他的手,笑了,在我旁邊一直觀察我的護士也笑了,她終於把懸著的心放了下來!

兔子也笑了,這樣的相視而笑曾經那麽的熟悉,我助攻,兔子進球,之後,兩人就這樣笑著擁抱。

“你去哪裏?”

“去海帆,上午他們來人了,點名要我,但我還是想留著星光,”兔子眼裏流露著依戀。

“兔子,星光真的就這樣沒了?”我還是想求證一下,我寧願相信媽媽跟我開了個玩笑。

“恩,我想開了,其實這是很早之前就定下來的事情了,即使我們進了決賽,拿了冠軍,也改變不了它的命運。”兔子也是在昨天比賽結束之後才知曉俱樂部解散早就定下來的。

“沒想到昨天的比賽成了最後的晚餐。唉……”我無奈的長舒了口氣,這口氣在我心裏壓抑了好久。

“對不起,我沒能帶著球隊拿下勝利。”這句話說完,兔子眼淚就掉了下來。

“反正都結束了,這場比賽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俱樂部瞞了我們好久。早些時候知道也許更好。”看著兔子掉眼淚,我心裏一熱,淚水嘩的就下來了。

“俱樂部也是擔心我們接受不了,其實他們早就給我們安排了出路的,隻是你傷的不是時候,本來俱樂部已經給你聯係好了的。我聽說,昨天田阿姨給你辦了手續了,你以後怎麽辦?”

“她不知道通過什麽途徑給我辦了特招,去水大,我想等爸爸回來看事情還有沒有轉機,真羨慕你,最起碼還能夠接著踢球。”我非常無奈,看著依舊懸掛的雙腿,這才發現那名護士貼著牆靜靜的站在那裏看兩個大男孩相對哭泣。

我有些不好意思,第一次當著外人的麵哭鼻子,一時間臉紅到了脖子根,我的症狀讓小護士發現了,以為是對哪些藥物過敏,趕緊過來擦看,讓我更為尷尬。

兔子在醫院待了沒多久就離開了,他還有很多事情要做,他走後不久,其餘同我交情不錯的隊友都來到醫院裏,安慰這個他們曾經球隊的靈魂。此時的我盡量保持著微笑,這讓隊友很不習慣,在以往,他們都沒少被我罵,但他們知道那是為他們好,他們在一起的這幾年,教練換了幾個,但隊長就我一個,以前是,將來在他們心目中同樣是,哪怕將來他們成為了球星。

夜幕降臨的時候,病房裏又恢複了清淨,是冷清,在我看來更是淒涼。

明天又將是嶄新的一天,是一切的結束,還是一切的開始,我索性什麽都不去想,太累了,過去的這麽些年裏,每天除了訓練就是比賽,唯有在受傷的時候可以休息一下,這是我第一次比較嚴重的傷,可以好好休息了,不去想明天自己的狀態,不再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