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 建安王15完

文尚二人走後,四周寂靜下來。

沒有外人在場林瀟也不需顧及誰的麵子了,伸手就推開了梟王。

“彰義還等著我安撫,我先走了。”林瀟用了用力,卻也沒能站起身來,不由得抬頭怒瞪他。

梟王單手托腮微笑著看她,卻半點沒有放開她的意思。

“聽說,你拒了我的線人,直奔李宥哪兒去了?”

“不錯!”林瀟回答地沒有絲毫的猶豫。

“你這是膽子肥了?”梟王含笑看著林瀟。

“李宥病了,難道我還能不管不成?”林瀟扭過頭去不看他。

梟王微一挑眉:“你說李宥病了?什麽時候的事?”

“管家說昨晚啊,你不知道麽?”林瀟有些意外,這梟王手眼通天,李宥的事怎麽可能逃得過他的眼睛?

梟王嗤笑一聲道:“昨晚?你見到他人了?”

“我哪兒見了?還沒進院我就被管家攔下了。怎麽了?”林瀟隱隱發覺梟王的反應有些不對。

梟王笑著點了點頭:“可能是昨晚他山珍海味一頓進補給撐壞了,亦或者沐浴時間太久把腦子給泡了,除此之外我當真想不出什麽病重的理由了。”

“什麽?”林瀟瞪大了眼睛,這小崽子敢跟她玩暗度陳倉這套?!

梟王輕笑著遮住了她的眼睛:“瞪我做什麽?你傻乎乎的別人說什麽都信這也是我的錯?”

林瀟恨得直咬牙,這兔崽子真是,正經事隻會問怎麽辦,歪門邪道不僅無師自通還帶舉一反三的。

“這兔崽子!他平日裏驕奢也就罷了!如今騙到我頭上來了?!你放開我!我要去找他理論!”

“好了。”梟王含笑將人抱進了懷裏,“你也不必著急,涇水哪裏沒了李宥你自己行動沒準還能更快些。”

“這是時間問題麽?李宥除了花錢之外一事無成,他拿什麽跟李寧爭?”林瀟恨鐵不成鋼道。

“難道你去揪著他質問一通他就能茅塞頓開從此勤修不輟愛民如子了?他敢如此騙你無非是因為他也收到了李寧病重的消息,而他二哥根本沒有絲毫和他爭奪的實力,無論是朝中大臣的支撐還是背後的實力。”

“再者說,他還有你這麽個傻子給他盡心盡力的治彰義,他就更樂得清閑了。”梟王笑著點了點她的鼻子。

林瀟差點背過氣去,這兔崽子耍了自己一路!真是爛泥扶不上牆!一見事有轉機立刻就不作為了。

虧她之前還以為李宥還可以委以重任,合著都是表麵功夫,片刻的熱度,轉過頭危機暫除他還是該做什麽做什麽。

“好了,你看看你,近來怎麽這麽大的脾氣。跟我說說這次出門都有什麽收貨?”梟王笑著逗她,到底還是年紀輕些,官場上的事比不得商賈裏,商人間做不得生意還可以換個人來,官場上這些人抬頭不見低頭見,刀光劍影,非血濺三尺都算不得結束。剛入官場的她又哪裏懂這些?

林瀟平複了一下心情道:“彰義和我想的相差無幾,若想快速治理恐怕要動用鹽鐵轉運使的權責,普通商賈使不出那麽大的力。”

梟王點了點頭:“這次幽州也已撫平,皇帝估計要認栽了,我派些人手給你,你就暫且不要離京了。這次皇帝一旦鬆口我就找個名頭將你調回京都。”

“那眼下這件事……”林瀟皺眉看向他。

“眼下就依你們所說,先讓王承宗罪己招安吧。”梟王說罷緩緩歎了一口氣。

林瀟看著他鬼使神差的說了一句:“你是不是在擔心什麽?”

梟王笑著揉了揉她的頭頂,入手還是一如既往細絨溫軟的感覺:“怎麽會不擔心?”

林瀟仰著頭勸慰道:“雖然內憂外患,但我猜那國師炎魔絕不是皇帝的對手。”

“連年征戰,這些手下的留後也快打光了……”梟王悠閑地玩著手指間林瀟的發尾,眼神也沒了什麽笑意。

林瀟小心得問道:“那既然輪回已亂,短時間天庭那邊也不會有什麽事吧?”

梟王露出一絲笑容:“按常理說是,可我接到消息,民間的那群和尚道士又開始不老實了。”

“不過我也已經習慣了,這數萬年下來,那些天神在哪兒都不得安寧,無論是為人還是為神。”他的笑裏帶了一絲諷刺。

“他們現在處於絕對地劣勢……你也擔心麽?”林瀟好奇道。

“鬥了這麽多年,人間也亂了這麽多年,各方都有輸有贏也不稀奇。這次輪回若真是就這樣結束了,那才是最稀奇的事。”梟王眼眸含笑,仿佛一切都與他無關。

林瀟思索片刻道:“要不要我替你去看看……萬一……”

梟王的笑在臉上見深:“你可是妖,若這群和尚道士抓住你……你忘了前些年的事了?你還是好好在朝堂裏,這裏我的勢力根深蒂固,起碼能護你周全。”

“那外麵的事你不打算插手了麽?他們萬一真的找出對付你的法子怎麽辦?”林瀟有些緊張,也許連她都沒有想過,真的有人能威脅道這個手眼通天的魔物。

手掌在她的發絲上輕撫,梟王笑了笑:“外麵的事當然要管,而且很有可能需要我親自去。所以朝堂這裏,你要乖乖的,諸如此類的事,不要再出現了。”

林瀟愣了愣,隨即猶豫著點點頭。

“瀟兒,這世上的事對錯往往不是官場需要擔心的,利弊才是。你接手朝堂事務的速度很快,但是這還不夠,你要快些長大,長到能替我獨當一麵,我才能安心的出去。”

林瀟聽了有些猶豫,沒有點頭也沒有拒絕。

“有事就問,你何時變得這樣吞吞吐吐?”

“我還是不能接受這種不擇手段的方式……”林瀟的聲音悶悶地,聽上去很不開心。

梟王輕輕一笑:“那你能接受伏屍百萬,兵災橫行,餓殍遍地麽?”

“當然不能。”林瀟皺眉反駁道,“難道事情就一定要在這些見不得人裏做一個選擇麽?”

“不然呢?”梟王低頭看著她,“你覺得,我們在做什麽呢?”

林瀟眉頭緊皺:“當然是還世間一個太平,誰都不會去幹那種殺盡治下子民的蠢事,那這天下姓魔還是姓神,又有什麽區別呢?”

梟王笑了抬手揉了揉她的頭道:“既然你能明白這些,怎麽就不能明白眼前的道理?”

“越壯闊的盛世就越經曆汙穢。我從不自詡自己多麽幹淨聖潔,高位本身就是血與肉高築起來的刑台,你難道還想在這其中獨善其身?”

林瀟被一個個的問題問得怔楞許久,是她太過幼稚?現實何其殘酷,一代又一代的帝王做盡惡事,又一代一代地替洗白。若想結束這一切,必須出來一個劊子手,殺盡一切阻礙。

“好了,你自己多想一想吧。若你當真選擇逃避,我也不怪你。你和文尚看似相同,實則卻是兩個極端。他費盡心思的去懷疑,而你則不遺餘力的去相信。”

“若今日你不能接受自己相信的被推翻,也實屬正常。”

她再也沒有說話,腦子裏亂成一團,信仰和現實糾纏在了一起大有不死不休之勢。

林瀟倉皇的和他敷衍了兩句就跑了,但跑出梟王府的那一刻她又不知該躲去哪裏,就這樣愣在了街上。

初冬凜冽的寒風刮在臉上生疼,天色也越來越陰沉,一步一步從後街往宅子裏走去,宵禁之後的京都一片寂靜,了無人聲。

忽然,她臉上一涼,自望不見低的黑夜裏飄出一朵又一朵的雪花。

下雪了……

林瀟張開手去接,手心的溫度瞬間就融化了來自黑夜的冰冷。

身後傳來一陣不徐不緩的腳步聲,她應聲回頭,是文尚……

“師哥……”林瀟驚訝地看著文尚撐起一把油紙傘一步一步朝她走來,文尚身後還有一輛隱約可見的馬車,師哥在等她……

“我和你嫂嫂打了招呼便出來了,果然,你還在這兒。”文尚走近她身邊,油紙傘也撐到了她頭上。

“師哥在這兒等我?”林瀟抬頭看向文尚。

文尚麵色不善地點了點頭:“走,我送你回去。”

兩人沉默地上了馬車,一路無話,直到文尚送林瀟進了書房。

“師妹。”

林瀟心裏一顫,文尚鮮少再隻有兩人的時候這麽叫她。

“雖然……當年的親傳大選勝負難料,可我依舊是躍淵的大師兄。對你,我也有必須盡到的責任。”

林瀟呆呆地點了點頭:“師兄是指?……”

“師妹,還記得師父教導過麽?複雜的人千人千麵,而簡單的人,隻需看到一麵。現下你我身邊,已經沒有所謂的簡單了。”文尚盯著林瀟,話裏有話得說道。

“從小到大,你是我照顧最多的師妹,可我對你的叮囑,卻是最少的。”

“不為別的,我心知肚明,憑你的為人處世,甚少會出錯。”

“你還記得我最後一句叮囑過你的事麽?”

林瀟想了想,師兄說話的確從不多言,多是和她商量對策。而且,兩人思維得高度極為相似,通常隻需彼此一個眼神,就知道了事情的結果。

最近叮囑的一件事……

“是梟……”林瀟還沒說完,文尚就把話打斷了。

“既然你知道我的擔心,希望你不要明知故犯,陳墨的事你已經付過一次代價,就不要再因為同一件事執迷不悟了。”

林瀟急忙解釋:“不是的,師哥,他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樣。很多事他都能說的通,而且……”

“住口!”文尚眉頭緊皺,“長兄為父,我的話,你聽是不聽?”

“我……”林瀟傻住了,她還是頭一次見師兄對她的質疑這樣堅決,不容辯駁。

文尚看了她一眼:“也是我疏忽,你年紀也不小了。原本虞卿是我替你看上的,既然你和他難以相通,明日我再叫你嫂嫂去尋些媒人來,後天你來我府上。”

“什麽?!”林瀟驚了,她萬萬沒想到有一天文尚會幹出這種事——替人說媒拉纖。

“虞卿哪裏還是需要個交代,不過你不願兄長自也不會強迫。你還有什麽其他要求麽?”文尚的語氣毫無波瀾,仿佛在和林瀟討論明天吃什麽一樣稀鬆平常。

“不是……師兄,這件事我……我是個妖啊,這……這和人怎麽能……而且……”林瀟話都說不利索了,這件事過於離譜,甚至一時間林瀟不知該從什麽角度說明它的荒唐。

文尚扭頭走到門口:“我意已決,既然你說不出什麽要求,那後天府上見吧。”說完文尚就摔門而去了,林瀟在後麵追都沒追上。

看著門外的馬車絕塵而去,林瀟徹底慌了,這是個什麽多事之秋?這樣離譜的事也能發生在她身上?

轉身回到屋子之後,林瀟還是盤算若是後天不去赴約她的下場會是什麽。

思來想去,她竟然發現從小到大她師兄大都是依著她的。即使有幾次繁雜瑣碎不肯依她,也是自己理虧,像這麽大的事出現分歧還是頭一次。

不知怎麽的,她忽然想起了楊虞卿在堂上替她辯解的場麵。

林瀟平白起了一身白毛汗,真是細思極恐……

可她是不會老也不會死的啊,這些人都在想什麽?!

林瀟躺在**翻來覆去的想問題出在哪兒,想了好久她才確定,從一開始,梟王就待她要比師兄近得多,以至於師兄對梟王的了解還不深,所以才有那麽些個不放心。

王承宗哪裏一旦示弱,接下來的時間自己都要在京都活動了,光天化日的想避開文尚是不可能的。

而且自己師哥說起來也是個心狠手辣的角色,自己要是真的不去……

她還真有點不敢……

林瀟就這樣一會兒彰義,一會兒文尚,一會兒梟王。直到晨鍾響了,她才苦笑著從**爬了起來。

一夜無眠,林瀟臉上的狼狽和頹靡都要寫滿了。她拖著身子到了大堂上處理事務,還沒處理完一半就開始兩眼犯重。

涇河叛亂……境外溢水……

等會……這都什麽亂七八糟的?

林瀟抽了自己兩個嘴巴打起精神看公文。遠處的楊虞卿看見她這番動作將笑聲壓在了胸腔裏,隻剩麵上深深地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