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坦白

坦白

如此這般休整了幾天,犀渠靠著林瀟的藥姑且是能趕路了。

頊涯見到犀渠時,麵色一滯竟然一語不發的乖乖跟著,這倒讓林瀟稀奇的很。

雖然陳墨一直提防這魔物,但是總歸還是要盡快回甕城,收拾收拾幾人便各懷心思的踏上了去甕城的路。

一路上頊涯不和犀渠說話,陳墨不和頊涯說話,林瀟夾在中間甚是難過。

幾人在路上未敢耽擱,過了兩座山前麵就是景山城,頊涯本想在城內做些補給,可沒想到景山城內家家緊閉門戶,也不知這閉合的大門內到底有幾家,有幾人。城內有大批士兵整齊的壓過,對這街上的冷清已然是習以為常,不帶絲毫感情的巡邏。

出了人煙稀少的景山城,官路上荒蕪人煙,城牆莊嚴肅穆的佇立在身後,城牆上的焦黑似乎無法詳盡的道明這裏曾經發生過什麽。不遠處被萬馬踏平的大片泥土上,還遺留著可疑的暗紅色。在陽光也無法驅散的烏雲之下,老鴉無力的喘息在光禿且漆黑的樹幹上,偶爾發出的幾聲悲鳴,也消散在了風裏。

終於還有兩天的路程便到了甕城了,這時天色已經暗了,大家便在林中紮營休息下來。

林瀟抬起頭低聲道:“陳墨,前麵就要到寅河了,有人接應麽?”

陳墨搖了搖頭:“不太清楚,我已經給陳蚩傳書。但是自寅河改道,進出甕城不太容易,陳蚩有傷在身能不能來還是未知。”

林瀟點了點頭,轉眼看見頊涯坐在石頭上發呆打趣道:“師弟怎的了?自出了纖州就甚少說話。後悔了?”

頊涯默默搖了搖頭:“書齋裏讀了那萬卷書,卻絲毫不知這萬裏路如此難行。人命如草芥,即便是踏著屍體行進竟然無絲毫動容。他們也有親人骨肉,也有過天倫之樂。如今淡薄漠視至此,人還當得人?”

林瀟一笑:“你若糾結於死者,那生者你就看不到。這一生是為生者生,還是為死者生,師弟,你可想過?”

犀渠漠然道:“他這個書生樣子,能在朝堂上痛快罵上一頓,然後撞柱尋死就是最好的結局了。指望他?能做什麽?”

頊涯義憤填膺道:“你這等粗人懂得什麽?那是為天下大義。”

一番話換來犀渠嗤之以鼻眼神輕蔑。

林瀟立刻出來打圓場:“你們怎麽沒認識幾天就打起來了,大丈夫有容人之量,是吧陳墨。”

陳墨收拾著手中烤好的兔肉點了點頭:“你嚐嚐,小心燙。”

幾人吃過晚飯,林瀟借口給犀渠治療,拉著犀渠進了林子,避開眾人之後兩人盤坐相對。林瀟提息運氣補進犀渠身體,元氣湧動之間,犀渠吃了一驚,睜開雙眼看著林瀟。

林瀟一笑示意他盡快調息:“我能做得不多,好在你修為很高,應該很快能恢複了。”

犀渠調息完畢麵上一臉沉重:“為什麽救我?”

林瀟低頭一笑:“我如實回答你這個問題,你也如實回答我一個問題,你看好不好?”

犀渠點了點頭。

林瀟裹緊了身上的衣服抬頭看了看天上:“這一路上你也看到了,戰亂,流民,匪徒。我們去的甕城本是一座死城。當年外族入侵,百姓逃的逃,死的死。後來甕城因為地勢易守難攻,在幾方勢力中反複易手,這其中還經曆過屠城。後來寅河改道,失去戰略意義的甕城不再是戰爭的必經之路。我便將這城收拾出來給流民個安身之所。甕城四周環山,山上有鐵礦,我在甕城建了冶鐵工藝,還建立了商業體係。這才保證了流民的自給自足,但是這樣一來也引來了賊人的覬覦。我建了一支三千人的鐵騎以護著一方平安,但是無人磨煉一經實戰便潰不成軍。”

林瀟歎出長長一口氣:“我救你,是不忍也是好奇。知道你是殿前督點檢之後,帶你來甕城,其實是存了私心的。甕城人口已經數以萬計,其中老幼病殘甚多,如果一經戰爭那才是真正的哀鴻遍野,我實在是不忍心。如果你怪我瞞你,甘願聽候發落。隻不過……能不能……救一救這甕城百姓?”

林瀟賣完慘心裏也不是很有把握,這魔能不能用?能不能信自己?萬一魔性不改怎麽辦?但是眼下,她無人可用。沒人會帶兵,靠自己的一點計謀又能守甕城多久?外麵五大家族虎視眈眈,自己拴在這甕城,外麵恐怕會出更大的亂子。

犀渠愣了許久:“你的內丹被奪,丹田被毀,也和這個有關?”

林瀟坦然對上犀渠雙眼:“那是我為了救一位舊友,我是半人半妖,沒了內丹隻有毀了丹田,徹底為人,才能保證人形。這些天我隻有身上恢複些之前殘存的修為才能用來給你療傷。不過不是什麽大事,反正這些修為我也無法用來修煉。”

犀渠低頭,看著身上的長衫,是陳墨的,穿在他身上有些緊,心裏也跟著泛起了一絲異樣……這些人,雖然和那個頊涯在一起,但是說不定也不是壞人:“我……我答應你,和你去看看,如果你說的是真的,那我留下。”

林瀟拱手一笑:“那我替甕城老老小小,多謝犀兄弟。”林瀟站起身搓了搓手“天還是有些冷,我們回去吧。”

未走太遠便看見陳墨站在不遠處等著他們,陳墨將手裏的衣服罩在她身上:“快休息吧。”

幾人收拾了一下就休息了。

頭一次露宿在外,頊涯是一百個不舒服。沒過多久身上的衣服就被山林間的露水沁了個半濕,貼在身上極為別扭。身下硬邦邦的石頭無時無刻不在提醒他這是在屋外,耳邊的蟲鳴聲更是從未斷過,他終於怒而起身。

陳墨抬頭瞪了他一眼,回頭看了一眼睡得人事不省的林瀟輕聲道:“你自己不睡別打擾別人。”說罷躺了回去。

黑夜中,犀渠把兩人的一舉一動都看在了眼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