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結局 在你的愛裏棲息 (2)

“嫂子……”喬敏行拉著葉知我的手貼在自己臉頰上,淚意再次在她眼中凝聚,“嫂子……”

葉知我的身體跟著向前俯,她愛憐地凝視著喬敏行,柔聲低語:“小敏,你愛文傑,文傑也愛你,所以你一定要好好地活下去,不要給別的女人取代你的機會,愛一個男人就要狠狠地霸占住,誰來搶都跟她拚命,不管將來是老是醜,都隻準他愛你一個人。活下去,再難再痛都要活下去,為了你們倆的幸福!”

長時間的談話透支了喬敏行的體力,護士小姐很快過來勸阻,葉知我沒有再說話,坐在病床邊看著她慢慢地睡熟了,這才和葛阿姨打個招呼,離開了病房。

一步跨出去,就看見了背靠著牆站在門口的喬慎言,兩個人對視一眼,葉知我不知道剛才說的那些話是不是被他聽見了,臉上頓時有點發熱,點點頭算是打過招呼,經過他的身邊向電梯間走過去。

喬慎言默默地跟在葉知我身後,一直到下了電梯,到離開了病房大樓,到走在了來來往往的人群裏。葉知我讓自己不要回頭,可是聽到了他的一聲低喚,還是忍不住停下腳步,慢慢地轉過身去。

“你你……”喬慎言抿著嘴唇,昨天晚上沒有看清,現在再看,他也明顯瘦了,眉心的皺紋和唇邊的法令紋清楚了很多,他看著葉知我,良久之後輕聲說道,“謝謝你!”

葉知我訕笑:“謝我什麽……”

“謝謝你對小敏說的那些話。”

他還是聽見了!葉知我心裏格登一下,臉上什麽都不表露出來,繼續訕笑:“都是我應該做的。”

喬慎言的眉梢挑了挑,點頭說道:“我陪你去吃早飯。”

“不用了,我不餓。”葉知我又看了一眼他的眼睛,對著這個英俊的男人微笑起來,身邊人們匆匆而過各自奔波,她也有她的路要走,隻是這一次之後,不知道是不是就真的永遠要分開了。

葉知我的笑意漸深,她眷戀地輕歎一聲,一邊微笑著一邊轉過身繼續向前走。喬慎言追上去兩步:“你去哪兒……我送你……”

葉知我腳下沒停,隻是扭回頭來對他點一點:“喬慎言,再見了!”

“你你!”

她調皮地擠了一下左眼,短發讓她看起來象是個中學生。他僵硬地站著,看著她轉回頭去,清瘦的背影融進人群,再被人群擋住,一點一點地消失在眼前。

葉知我在寧城沒有逗留,坐公共汽車回到海城,轉車到縣城,再坐中巴到送醫下鄉的那個鎮,折騰了大半天,扒拉一碗方便麵,就又回到崗位上去繼續工作。

兩個月時間轉眼即過,在這裏交了幾位新朋友的葉知我帶著他們送的當地特產和一些醃製的食品回到海城。醫院的同事們熱烈歡迎她,外科的幾位戰友更是湊份子請她出去搓了一頓。

領導批了一周的假期,前兩天拿來打掃衛生,然後就到房地產公司去拿買的商品房的正式銷售合同,順道又跟他們簽了個協議,將來房子建成以後委托他們的物業公司代為尋找租戶並進行日常管理,按照租金收入的一定比例支付傭金。這個房子現在的銷售價格比葉知我買的時候已經漲了百分之五十,她一路打著小算盤,心滿意足地拐到商場去給自己買了雙新鞋。

一切都按部就班地回到了正常的軌道上,包括工作,包括心情。每天在單位裏認認直直地工作,下班回到家或者看看小說,或者看看電影,三五不時和寧城的朋友通個電話,要麽打遊戲,網遊葉知我不會,她淨打些單機版的小遊戲,僵屍大戰植物人,蒙特祖瑪的寶藏。

葉知我沒有再打聽過喬敏行的消息,在心裏兩個人已經道過別,她寧可永遠記得婚禮上身穿古董婚紗美得讓人移不開視線的那個新娘,也不願意再想起病**喬敏行可憐巴巴的臉龐。不論對活著的人來說,還是對即將離開人世的人來說,共同擁有一段美好的回憶比什麽都重要。

日曆一張張地撕過去,每過一天,葉知我心裏就多了一點隱隱的希望。杜均說過喬敏行最多隻剩六個月的生命,算一算,好象已經不止六個月了,難道是她真的去做了移植手術,還是發生了奇跡?越是希望,她就越不敢打聽,憋在心裏默默地期盼著猜測著,因為害怕失去,所以更怕知道自己接受不了的真相。

可是真相不受人的意誌左右,它並不會因為你不能接受就消失,說不定什麽時候,也許是一抬頭,也許是一個背轉身,就和它不期而遇。

葉知我是在網上亂逛的時候,無意中看到這則新聞的,省內著名企業寧輝鋼鐵公司捐款一千萬元,在紅十字會的協助下成立了一個援助基金,專門幫助那些因為家庭困難無力支付手術費用的先天性心髒病童,這個援助基金以寧輝鋼鐵公司董事長剛剛去世的女兒的名字命名。新聞旁邊配了一張照片,喬慎言和紅十字會的工作人員們一起正在辦理捐贈手續。

淚水洶湧地流出了葉知我的眼眶,她垂下頭,把臉埋在雙手手心裏,哭得喘不過氣來。這種痛楚太過巨大,砸得她眼前昏黑一片,那個調皮又善良的小丫頭,一口一個嫂子跟在後麵喊她的模樣還曆曆在目,突然之間就永遠沒有了,在承受了那麽多病痛折磨後,在最美好的年華裏,永遠地離開了……

接到費文傑電話的時候,他已經辦好了去美國的手續,也買好了飛機票。浦東機場的候機樓裏,匆匆趕來的葉知我停在了費文傑的麵前。

在他們還可以相擁笑語的時候,從來沒想到過將來兩個人會一而再,再而三地分別。行李已經辦好了托運,費文傑穿著牛仔褲T恤衫,平靜地看著葉知我。葉知我還沒說話先開始哽咽,她別開臉喘了幾口氣,輕聲說道:“什麽時候回來?”

費文傑搖搖頭,突然輕輕地微笑了。葉知我有些愣怔地看著他的笑容,想不起已經有多久沒有見到過。費文傑輕歎一聲,回答道:“以前我太自信,總覺得老子天下第一,這幾年在廠裏工作的時候受到過不少挫折,現在才知道,不論管理水平還是技術水平,我都沒有達到我自己心裏想要達到的高度。這次到美國去再讀幾年書,什麽時候我對自己滿意了,什麽時候就回來。你放心,我沒辭職,我這是公薪留學。”

葉知我吸吸鼻子也笑了:“一個人……好好照顧自己……”

“不是第一次了,我現在不僅工資照發,還有額外補貼,不是幾年前跑到美國去的那個窮小子了,不用為我擔心。”

“嗯!”廣播裏響起通知辦理登機手續的聲音,葉知我眼角一跳,仔細聽清不是去美國的航班,才鬆了口氣。“衣服呢,都帶齊了嗎?”

“帶齊了。”

“常用的藥呢?感冒藥消炎藥創口貼諾氟沙星……”

“都帶了,帶了很多,葛阿姨給我收拾的行李。”

“我聽人家說到國外剛開始吃東西會吃不慣,你有沒有帶點榨菜什麽的?”

“我吃得慣。我從來不挑食,你不是知道的嗎。”

葉知我點頭:“是啊,你從來不挑食……”

“你你。”費文傑頓住,過了一會兒,沉聲說道,“你也要照顧好自己……”

一句話說得葉知我猛地垂下了頭,小巧的鼻尖變得微紅,睫毛也開始顫抖:“文傑,我……”

費文傑深吸一口氣,抬手在葉知我的頭上撫了撫,撫亂了她的短發:“過去的事就忘了吧,我們一起忘,以後隻看將來,不準再回頭。”

葉知我用力點頭,咬緊嘴唇。費文傑看了看她,打開隨身背的包,從裏頭拿出一隻音樂盒來,放進葉知我的手裏,碰到發條,輪軸被帶動著轉了一小圈,撥出三四個清脆的音節。葉知我看著手裏的音樂盒,和上麵那隻驕傲美麗的天鵝,一霎那間多少往事象風吹過的書頁一樣唰唰翻過。

費文傑看著她的眼睛,溫柔地說道:“最後一次了,以後我不會再送給你這樣的禮物。”

“文傑,文傑……”

費文傑微笑著張開手臂,把葉知我攬進懷裏,憐惜地擁緊:“你你,這隻音樂盒是小敏走之前讓我交給你的,她說這是屬於你的東西,她還給你。”

葉知我哽咽難言,費文傑的呼吸也有些不平靜:“那個傻丫頭,整天就是做不靠譜的事和做不著調的夢……算算快六年了,直到現在我才覺得我是真離不開她……”

他歎息著,迷失了方向的孩子一樣用臉頰在葉知我發絲裏蹭一蹭:“全世界隻有她一個人相信我是真的因為愛她才跟她在一起,她臨走的時候跟我說,隻要她一直相信,很使勁的相信,總有一天夢會變成現實……她怎麽不再使勁一點,我要是早一天知道……早一天也好……”

葉知我收緊手臂,把眼淚全擦在他的肩頭:“傻瓜,你早就知道了,你自己沒發現而已,你心裏早就已經愛上她了!”

“你你!”費文傑咬緊牙關,閉起眼睛。兩個人久久地擁抱著,直到廣播聲再次響起。葉知我執拗地不肯鬆手,抓住費文傑的衣服,他平複了情緒,微笑著把她的手拉開,用手指擦去她臉上的淚水,“不要象我這樣,你你,早一點看清自己的心,早一點愛你想愛的人。”

葉知我哭得渾然不覺,就聽見費文傑的聲音變得有些肅然:“我現在知道你為什麽總是反對我和小敏的事了,現在我能體會到你的心態,我對你你和你對小敏是一樣的,你以後要好好待她,不然我饒不了你!”

葉知我驚覺地抬起臉,看見了站在她身邊的喬慎言。費文傑往她的肩上拍一拍:“他送我來的。好了,我進去了,記住我的話,你你,你和我一樣,已經錯過太多,不要讓自己再失去了!”

他說完,拎起隨身的小包,大步走進等候安檢的人群裏,沒有回一次頭,也沒有再朝她招一次手,身軀挺拔步履昂然,留給她一個對未來無懼無畏也不再怕任何傷痛的背影。

“我和他一樣,開始的時候並不知道自己後來會陷進去。”喬慎言突然地說道,“我接近你,曾經是想從你那兒找到打擊費文傑的突破口。”

葉知我飛快看了他一眼,眉眼間顫動著,臉上一陣通紅,然後蒼白:“是嗎……”

喬慎言握住她的手:“唯一值得慶幸的是,我比他醒悟的早。葉知我,你說錯了,我不是不知道愛情是怎麽回事的人,更不會不相信有愛情這種東西存在。我知道我自己想要什麽樣的愛情,也知道我愛誰。”

他的手掌溫暖有力,被握住的感覺是從來沒有過的安全,葉知我舍不得把手抽出來擦眼淚,就隻好不說話,用力忍住淚水。喬慎言低下頭,把她和那隻音樂盒一起抱進了懷裏,已經渴望了很久的動作做起來又熟稔又自然,仿佛她就是以他的懷抱為模板製造出來的,已經擁有了他懷抱的形狀,不僅身體,連靈魂也可以不留一絲縫隙地契合在一起。

“誰告訴你生活裏沒有至死不渝和天長地久?敢不敢和我打個賭,如果有,把你這一輩子都輸給我,好不好!”

葉知我埋首在喬慎言帶著香煙味的氣息裏,點頭又搖頭,想哭又想笑。他收緊手臂,在她耳邊低聲說道:“你你,告訴我……你跟小敏說的那些話都是真的!”

葉知我說不出話來,喬慎言就用更緊錮的擁抱來催促她:“說,說你愛我……”

她粗重地喘息著被他捧住臉頰,輕輕把視線托了起來。四目相對的時候,所有言語都已經沒有了意義,迎來送往的機場裏,離合悲歡的舞台上,千千萬萬的人海中,眼睛能和眼睛重逢,心能和心緊握,愛這個字已經不足以表達此時此記得激蕩的情懷。

兩個人的懷抱中間,透明的水晶天鵝煥發出美麗的光彩。那個故事的結尾是這樣的,齊格弗裏德終於破解了魔王的咒語,奧傑塔也終於結束了要變成天鵝的命運,王子把公主留在了懷裏,再也不讓她從身邊飛走,在屬於兩個人的美麗的天鵝湖畔,永遠永遠地相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