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喜歡容易凋謝的東西,像你美麗的臉

費文傑拿著照片的手一點也沒有發怵發抖,他沉穩地看著照片上的葉知我。她看書還是一如既往的壞習慣,霍著腰垂著頭,恨不得把臉埋進書頁裏,很奇怪這樣子一路從小學看到現在她居然沒有近視眼,以前他說過她不止一次,每回她都耍賴撒嬌地踮起腳尖勾住他的脖子,說她變成這樣全都要怪他,都是因為他從小學開始就給她寫小紙條寫情書,總是要藏著躲著看,看啊看的,就看成這樣一個小氣巴拉、害怕被別人發現的姿勢。

他輕笑了一下,把照片放回桌上,抬起頭看向喬慎言:“原來你一直在派人調查我。這兩張照片拍得不錯,至於解釋……願意怎麽猜疑我是你的自由,我不想幹涉,我沒有解釋的必要,就算是要解釋,也不會是對你。”

喬慎言垂在體側的拳頭緊了一緊:“你覺得如果我把這些照片拿給小敏看,她會相信你的解釋嗎?”

費文傑肯定地點點頭:“我和小敏之間的彼此信任你無法理解,我相信她會相信。”

喬慎言沉聲說道:“利用小敏的單純和善良欺騙她,費文傑,你讓我惡心!”

費文傑揚起下巴:“一個整天活在猜忌和懷疑裏的人,眼睛裏看到的永遠隻有利用和欺騙。如果你可以稍微公正客觀一點,應該不會象現在這麽惡心。”

喬慎言冷笑:“客觀?我不知道還有比照片更客觀的東西,是什麽?你在女人之間左右逢源的花言巧語嗎?”

費文傑垂首,輕笑著搖了搖頭:“喬總經理,我現在很忙,沒有時間跟你聊這種無聊的天,小敏就在門外頭,你可以現在就把她喊進來,讓她欣賞一下這兩張照片,還有你說的所謂一晚上的操勞,也可以再講一遍給她聽聽。”

喬慎言偏了偏臉,目光銳利諷刺:“你以為我不會麽?”

費文傑攤攤手,笑而不語。

四十層高的地方已經不怎麽能聽見底下城市的聲音,再加上厚重的玻璃阻隔,寬大的辦公室裏安靜一片,隻能聽見自己和對方的呼吸聲,甚至還有心跳聲。費文傑毫不退讓地看著喬慎言,唇角淡定的微笑讓喬慎言漸漸慍怒:“費文傑,我沒有見過比你更卑鄙的人!”

“看來我又多了條罪名,利用小敏的病威脅你這個疼愛妹妹的哥哥,是不是?”費文傑低下頭無奈地笑,他又看了一眼那兩張照片,抬起頭來說道,“工地上還有一堆事,如果喬總經理沒有什麽別的指示,那我就先回去了。”

喬慎言咬緊牙關,看著費文傑朝自己點了點頭,大步流星地向辦公室門走去,在手握上門把的那一刻轉過身,想起了什麽似的微笑說道:“還有件事我想最好還是說明白,喬總經理,我很不喜歡這種在別人背後裝神弄鬼的小把戲,有什麽問題可以當麵直接說,最好還是不要再用下三濫的手段了,謝謝。”

喬敏行在外頭等得挺著急,看見門開了立刻迎上去:“說完啦,我哥說什麽了?”

“沒什麽,一點公事。”費文傑牽著她往電梯口走,一邊走一邊跟王秘書點頭告別,喬敏行不解:“別著急走啊,我哥找我有事,他是不是還有話要跟我說。”

“沒什麽,你哥跟我都說過了。”

喬敏行哼哼:“什麽呀,把我喊來的時候說有重要的事,早知道我就不來了,在這兒等了這麽長時間!”

費文傑抬腕看看表:“我今天不回廠了,走,我們挑戒指去。”

喬敏行笑著勾住他的胳臂:“走!”

在知道葉知我不能來參加訂婚宴會之後,喬敏行又給她打了一次電話,葉知我還是找了理由婉言推辭。喬敏行十分熱情地衝到醫院親自再去邀請,從歐陽陽那裏知道了葉知我最近碰到的麻煩事。

辦公室的門打開,端咖啡進來的卻不是王秘書。喬慎言抬起頭看著妹妹,放下手裏的一分文件:“你今天怎麽有空過來探我的班?”

喬敏行把咖啡放到哥哥手邊,坐在他對麵的椅子裏往桌上一趴,兩隻手托住腮:“真奇怪,你怎麽還有心思在這兒忙!”

喬慎言拉開抽屜,從裏頭拿出一小盒巧克力扔過去:“我為什麽沒有心思?”

喬敏行打開蓋子,拈了塊黑巧克力放進嘴裏:“你是真不知道還是裝不知道,葉醫生被人告了,要索賠呢!你還不快點去幫她活動活動!”

“不是她被告,是她的醫院被告,就算要賠償錢也該是醫院出。”

喬敏行張大眼睛盯他:“你都知道還坐在公司裏!”

喬慎言笑出了聲:“我不坐公司裏坐哪裏?現在可是上班時間,你以為誰都象你那麽遊手好閑的嗎。”

“你才遊手好閑,我是特別過來關心你!”喬敏行嚼著巧克力,又拈起一塊放進嘴裏,“現在不是錢不錢的問題,這種事處理不好對她的前途有很大影響,以後以醫院裏叫她還怎麽混啊!”

喬慎言把巧克力盒子蓋好:“吃兩塊行了。反正她也辭職了,有什麽前不前途的。”

“辭職!”喬敏行眼睛瞪得更大,“她好好的……是你讓她辭職的麽?是不是因為杜主任?你把人家女朋友撬過來了,他在給葉醫生穿小鞋?”

喬慎言輕出一口氣,拿起文件繼續看:“我現在有正事,你可以坐在一邊繼續發揮想象力,晚上我請你吃飯。”

“不是的,哥,我跟你說的也是正事。”喬敏行幹脆把文件從喬慎言手裏抽走,“你對葉醫生到底是怎麽回事啊,現在個個都知道她是你的女朋友了,你怎麽反倒漠不關心起來了?喂,你可不能玩弄人家的感情啊!”

“我玩弄誰的感情了我?”喬慎言哧笑,“我有功夫玩弄別人的感情嗎?”

“那這種時候你怎麽都不去幫葉醫生的忙?還有,我和文傑三請四邀的她都不肯來參加訂婚宴會,肯定有什麽原因,肯定是生你的氣了!”

喬慎言眉梢挑了一下,意味深長地笑道:“你,和費文傑?”

“我說哥,你平時那麽聰明,怎麽現在犯起糊塗來了!你和珈齡姐的事鬧的亂七八糟,正好趁著我訂婚的時候把葉醫生帶來,老爸當著那麽多人的麵肯定不吱聲,不就算是默認了嗎。這麽大好時機你不掌握,下次哪還有這種機會!”

喬慎言笑意加深:“聽起來還真是個好機會,這是你的主意,還是費文傑說的?”

“那當然是我嘍,他現在整天都撲在廠裏,兩三天才回來一趟。”

喬慎言點點頭:“廠裏現在確實很忙,有好幾個改造工程都趕在一塊兒了,他手頭上一堆事,你別老是給他添亂。”

喬敏行哼哼笑笑:“嗬嗬,哥。”

“怎麽了?”

喬敏行端起剛才她端來的那杯咖啡,用力聞著濃鬱的香氣:“我覺得這段時間你和文傑……你們的關係好象緩和了不少。這樣多好啊,我特別高興!”

喬慎言憐惜地看著妹妹,唇角抿了抿,低聲笑道:“說了多少遍不許喝咖啡!”

“我就聞聞!我都快忘了咖啡是什麽味兒了!”喬敏行貪婪地吸了最後一口氣,bia嘰bia嘰嘴,“哥,我都訂婚了,你什麽時候才能有好消息啊?”

喬慎言翻過一頁文件:“又是老爸讓你來旁敲側擊的?”

喬敏行眯著眼睛笑了一會兒:“哥你也老大不小了,遇到個合適的對象就可以試著考慮一下婚姻大事了。”

喬慎言瞥她一眼:“你哥哥我還含苞未放呢,不急著找堆牛糞插上。”

喬敏行翻翻眼睛:“一般來說牛糞都沒有自己就是牛糞的自覺,尤其是那種鼻孔朝天眼睛長在頭頂拽得跟二五八萬似的牛糞。”

喬慎言被她說樂了:“我還有這麽多報告要看,沒什麽事你就到裏頭**躺一會,看看電視聽聽歌,好嗎?”

“我話還沒說完呢。”

“一口氣說完,趕緊的。”

“哥。”

“嗯?”

喬敏行咬咬嘴唇:“那天葛阿姨把她家小孫子帶來玩,老爸看到小寶寶樂得口水都快流下來了。他沒說,不過我能看出來,他很羨慕葛阿姨,很想家裏也能有個小寶寶。不過……不過我的身體……我問過醫生了,我這樣的病不能生孩子……”

“小敏!”喬慎言眉頭皺緊,“有病咱們慢慢地治,你小時候醫生還說你活不過十八歲,這不都已經二十好幾了嗎!過兩年把身體養養好,想生幾個就生幾個,讓我也過一把當舅舅的癮!”

喬敏行嗬嗬地笑:“我就算生了孩子也要姓費,老爸又封建又重男輕女,老喬家這點家當他都攢著要留給親孫子呢!所以哥你一定要快一點,生個小孩給他玩玩,最好是現在就有好消息,如果葉醫生的肚皮爭氣,我估計老爸肯定哭著喊著求你們快點結婚!”

“越說越沒譜!”喬慎言不跟妹妹再多囉嗦,站起來把她拉到套間裏去,給她開了電視,倒杯橙汁,拿幾樣零食,然後走出來繼續辦公。

喬鑒安現在漸漸把手頭上的事全移交給了兒子,剛剛接手不久,有很多事情要學,也有很多情況需要熟悉,喬慎言被一大堆工作壓著,直到五點半鍾王秘書進來打招呼下班,他才從文件裏抬起頭來,把已經批複好的交給她帶回去,明天上班分發到各自申報上來的部門。

王秘書離開以後,喬慎言端起已經涼透的咖啡抿了一口,心裏穿一跳,看看時間,已經過了這麽久,裏間的喬敏行一點動靜也沒有。

他慌亂地站起來,手裏的杯子掉在了地下,幾大步跨到套間門口用力拉開門,夕陽正從窗外照進來,照在沙發上歪著頭的喬敏行臉上。她一動不動的模樣更讓喬慎言心驚肉跳,一聲呼喚脫口而出時,喬敏行囈語著睜開眼睛,迷迷糊糊地看著眼前臉色發青的哥哥,嗯了兩聲,抬手用手背擦了一下嘴角:“幹嘛……我,我淌口水啦……”

吃完晚飯,喬慎言開車把妹妹送回郊外的家。因為從小就有病,喬敏行沒怎麽上過學,不象同齡女孩子那樣會熟練地打字玩電腦,看小說也沒有興趣,運動更加不適合。她唯一的愛好是做拚布,也因為這個愛好和孫珈齡成了最要好的朋友。喬慎言陪著妹妹下了兩把五子棋,又參觀了一下她最近的作品,囑咐她早點休息,然後向爸爸告別,回城裏自己的公寓。

偌大的公寓裏隻有他一個人的腳步聲,靜靜地在沙發上坐了一會兒,手裏端著一杯紅酒,喬慎言仰起臉閉上眼睛,心髒直到現在還在撲通撲通的跳。小敏這樣的心髒病人,每一次睡著都有可能再也不能蘇醒,她病了這麽多年,這已經成了喬家人最深最可怕的夢魘。

抿一口紅酒,入口苦澀回味甘甜,喬慎言慢慢品著舌尖上泛起的淡淡甜味,拿起手機撥通了葉知我的號碼。

葉知我看著屏幕上陌生的電話號碼,沒怎麽考慮就按下接聽鍵,一旦聽到喬慎言的聲音,立刻開始後悔:“喬先生啊,你有事嗎?”

“一點小事,關於你們醫院最近的那起訴訟,我這裏可能有點好消息。”

“好消息?”葉知我思忖著,“什麽樣的好消息?”

喬慎言微笑:“見麵說。你在家嗎?我半個小時以後到你小區門口。”

“現在很遲了,要不改……”一句話沒說完對麵就收了線。葉知我不是第一次見識喬大少自說自話的少爺習氣,氣惱之餘,又對他說的好消息充滿好奇。這個案子讓她又擔心又自責,就象病急亂投醫,說不定喬慎言那裏真的有什麽有用的線索。可會是什麽樣的線索呢?還是他找了什麽人,可以讓原告撤訴?

猶豫了半天,二十五分鍾之後葉知我還是換好衣服走下樓,一步一步挨到小區門口。喬慎言的車已經停在了那裏,車窗落著,他側對著葉知我的方向,靠在車門上抽煙。

夜色讓他的身影有點模糊,陽光下鋒利的棱角也被溫柔地抹平,男人高大的身影懶懶地向後靠著,頭頸卻向前微垂,側影看起來仿佛是一張靜恃不動的弓,充滿了力量,但是很安靜,正在星光月光下緬懷自己沙場征伐的前半生。馬路上的車輛從他身邊經過,車燈一盞盞地從遠照近,再從近照遠,他在厚重與單薄之間交替變幻,落寞得幾乎有一點哀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