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練習微笑,變成不敢哭的人 (2)

“知道什麽是人善被人欺嗎?你就是溫柔慣了,我告訴你小葉,我們家小拽說過,軟的怕硬的,硬的怕橫的,橫的怕不要命的,不要命的怕不要臉的,不要臉的怕賣保險的。”

葉知我又哼哼:“你這……扯得上嗎,什麽呀……”

“這也是食物鏈,懂不懂?你就是那最低層那軟的,不管是硬的橫的不要命的還是不要臉的都能吃定你。”

“那怎麽辦?”葉知我停下雙手在鍵盤上的敲擊,悶坐幾秒鍾歎了口氣,“安慰安慰我吧,你那手指餅還有沒有啦,怪好吃的,再來點兒。”

歐陽陽沒好氣地拉開抽屜拿出一隻小餅幹盒摔過去:“吃,吃,吃!再吃你也是原生動物門鞭毛亞門動鞭毛蟲綱團藻蟲屬一鞭毛蟲,再怎麽進化也隻能進化成腔腸動物!怎麽這麽軟塌塌的,一點出息都沒有。”

又過一會兒,葉知我那邊鍵盤敲擊聲再起,她的話語在劈劈啪啪的聲響裏顯得很無奈:“我也不是不想跟他說明白,歐陽……我……我有點想辭職了……”

歐陽陽一聲斷喝:“什麽?你說什麽?你再說一遍!”

葉知我看著屏幕上一行行枯燥的英文,抿唇苦笑:“辭職啊,這個詞很難理解麽?”

歐陽陽站走來走到她這邊,把她從電腦跟前撥拉開:“喂,葉知我,你開什麽國際玩笑的,一個喬慎言就把你嚇成這樣?我拜托你有點人樣好不好!”

“不是的歐陽,我辭職跟他沒關係……我隻是,覺得很累……而且我也有點想回家了,我到寧城來這麽久,還是覺得……覺得我更喜歡我們海城……”

“喜歡麽反正你有車,開開車兩個鍾頭就到的地方隨時可以回去,幹嘛要辭職?你進人民醫院多不容易,心血管中心更是老杜費大勁才把你弄進來的,辭職多可惜,你回海城哪還有這種機會!你在寧城房子也買了!你不要自己瞎想亂想的!你腦子進水了吧你!”

葉知我笑道:“好了好了,我隻是想想,又沒有真的去辭職,你別這麽激動好不好。”

歐陽陽狐疑地看著她:“你這種人很難講,我還不知道你,表麵溫柔其實強得要死,葉知我,我跟你說真的,你一定要慎重,千萬不能頭腦發熱!”

葉知我笑著朝她眯眯眼睛:“我知道了,你趕緊忙你的吧。”

歐陽陽不放心地又在旁邊盯了她一會兒,接下來的這一天裏,她顛來倒去地教育了葉知我不知道多少遍,直到下班和小拽同學約會時間到了,這才又嚴正警告了她一次,先離開了辦公室。

葉知我坐在電腦前,心裏亂成一片,今天看起來是忙了一整天,可是錯的亂的,根本就是白忙活了八個鍾頭。她關了電腦趴在辦公桌上,累得連家都不想回,腦子裏全是喬慎言送來的鮮花和費文傑探身進電梯裏那一刻、那雙灼熱疼惜的眼睛……

她不敢細想費文傑的那雙眼睛裏寫著些什麽,人活著也象考試,不能在一道題上卡死了,做不出來幹脆就跳過去吧,不要再多想,把所有精力都放在接下來將要遇到的新問題上。

到底要怎麽應付喬慎言呢?老天爺知道她隻是個平凡的醫生,沒有被這些富家公子看中的資本和心願。

磨蹭了一個多小時,七點鍾的時候葉知我懶懶地換好衣服走出辦公室。心血管中心這裏病人比醫院那邊少了很多,停車場的車位也非常空,十月的晚風裏已經透出了一絲涼意。包帶子總是從肩膀上滑下來,葉知我幹脆就把包拎在手裏,另一隻手的手指上勾著一串鑰匙,無意識地晃著。

聖經裏說過,山不來就你,你隻好去就山,葉知我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那麽大一間人民醫院服務大眾,誰也不能攔著喬慎言不讓他進來。所以他就來了。

葉知我看著靠在她車上抽煙的喬慎言,他也看見了她,長長地吐出一口煙:“才下班?”

葉知我左右看看確實沒有別人,他應該就是在對她說話:“啊,噢,是的,才下班。”

“當醫生還挺辛苦的。”喬慎言把煙叼在嘴上,從口袋裏摸出鑰匙往旁邊一按,嘀嘀兩聲響過,停在隔壁車位上的一輛汽車車燈亮起,發動機也自動開始動轉,“走吧,一起去吃飯。”

葉知我趕緊擺擺手:“不用了不用了,我在辦公室吃過了……”

“吃過了?那正好,陪我去個地方。”

“嗯?”葉知我皺著眉頭,這人也太自說自話了吧!“我,我晚上還有點事,沒時間……”

“隻要一小會兒功夫,去見幾個人就行了,耽誤不了你的事。”

“見什麽人?我們……我們好象沒有共同的朋友吧!”

喬慎言笑笑:“不是你認識的人,是我想請你去幫個忙,幫我……幫我解決一點小問題。”

葉知我全身的防備都調到最高等級,警惕地看著他:“問題?什麽問題?”

喬慎言深深吸了一口煙,語調平靜地說道:“就是被所有人都誤會的那件事,我為了你,甩了已經訂過婚的女朋友。”

葉知我連退兩步:“這不關我的事啊,又不是我……你去跟他們解釋解釋就行了……”

喬慎言把煙頭扔進不遠處一隻垃圾箱裏,笑得有點不懷好意:“問題是,我就是想讓他們繼續這樣誤會下去,所以才不得不過來請葉醫生陪我去演一場戲。”

葉知我眼睛都快瞪圓了:“我不去……你你你,你這算怎麽回事啊,跟我沒有一點關係的事……還有,我請你不要再給我單位裏送花了,這會影響我的工作,謝謝!”

喬慎言微笑著又摸出一根煙來點上,用食指和中指夾著,姿態瀟灑地倚在車門上慢慢地吸,約摸吸了有小半根,他才抬起眼睛看向葉知我,沉聲笑道:“你你,是你的小名?葉知我,小名叫你你,還真是有意思。”

葉知我的心一沉,抿緊嘴唇不說話。喬慎言的眼神變得有些玩味,她象隻豎起全身尖刺的刺蝟,這樣的反應有些過度,不過也正好符合了他的猜測:“葉醫生請放心,我要帶你去的地方……不會遇見費文傑,他在家裏陪著小敏呢。”

葉知我用力吞咽,這個時候沒辦法解釋也沒辦法推脫,說什麽好象都會把事情引向最惡劣的方向。喬慎言叼著煙走進自己的車裏,開著車停在葉知我身邊,伸手過來打開了副駕駛座的門,也不催,就這麽好整以暇地等著。

車門開著,裏頭能看見煙頭一亮一亮的火光。葉知我抱著包,猶豫了再猶豫,坐進了車裏。

喬慎言帶她來的地方是一間日式餐廳,環境很優雅,要去的那間包間裏已經有幾個人在吃著了,他們一看見跟在喬慎言身後的葉知我,臉上都掛起了原來如此的笑容。

喬慎言先脫了鞋子走進去,然後轉過身體貼地把手遞給葉知我,葉知我在眾人探究的笑聲裏慢慢把手搭在喬慎言的手上,扶著他脫下鞋子,走進了榻榻米包間裏。

原來可能以為喬慎言是一個人過去,給他留的位子兩邊都坐了人,喬少爺用胳臂拱一拱坐在他左邊的一個年輕男人:“這麽沒眼力介兒的,還杵在這兒呢!”

“哦哦哦,嗨,我這不是都看傻了嗎!”那個男人笑著站起來坐到桌尾的位置上去,喬慎言扭過頭對葉知我笑道:“過來,坐這兒。”

這一桌人的身份從他們的衣著上就能看出大概來,應該都是和喬慎言差不多的家世。葉知我坐下來,微笑著打了招呼,看來她和喬慎言的被誤會已經傳揚了開來,這些人沒等她自我介紹呢,就葉醫生葉醫生地喊開了。

喬慎言臉上掛上淡淡的笑容,聽這些朋友你一言我一語地和葉知我聊天,他端起葉知我麵前的酒杯,眉頭不滿地皺了一下:“來瓶甜口的,這原酒勁大,她酒量不行。”

“喲嗬喲嗬,這麽憐香惜玉?日本清酒而已,勁再大能大到哪去?”旁邊有個漂亮的女孩子開玩笑,“葉醫生你說是吧!”

葉知我笑笑:“行啊,不用換了,我就喝這個。”

喬慎言扭過頭來看她一眼:“隨便你,回頭再喊頭昏頭疼可沒人理你。”葉知我眉棱骨上分明的一跳,雞皮疙瘩和冷汗同時滲出皮膚表麵。她抬起手把頭發別到耳朵後麵,無奈地訕笑。

都是年輕人,氣氛相當好,喬慎言和孫珈齡解除婚約的事圈子裏的人都知道,他在這個當口把新女朋友帶出來的用意這些朋友們也都自以為很了解,好聚好散嘛,分手的時候男人也多擔當一點,把所有的過錯都攬到自己身上就是了。

喬慎言的朋友們都很有見識,也都很健談,葉知我很快就跟他們聊了起來,聊得還挺愉快,可是說著說著就有人來催問他們的相愛經過,你們到底是怎麽好上的呀?說來聽聽唄,哥們姐們們也都長長見識!

一個兩個地跟著起哄,喬慎言抿著清酒微笑說道:“你們問她就是了。”

“葉醫生說,說啊,大夥兒都等著聽呢!”

葉知我除了笑也隻能笑,說,說什麽呀!她也摸起酒杯來抿一口,求助地看向喬慎言。喬慎言大大咧咧地看著她,一派等著聽好戲的架勢,好象也很期待從她嘴裏說出來的、兩個人的相愛經過。

從眼角到嘴角,喬慎言的笑容在葉知我眼裏到處都透著捉弄的意思,她按捺下心裏的不快,放下酒杯,清清嗓子,羞澀地說道:“也沒什麽經過,就是,我在急診室上班的時候遇到個喝醉酒的,他為了救我被那個醉漢用玻璃片割傷了手,然後就……就好了……”

“英雄救美!”挪到桌尾那個男人拍著桌子讚歎,“我們喬少爺從來都是這麽英雄氣慨,兩情若是久長時,力拔山兮氣蓋世,佩服,佩服啊!”

大家都笑了,葉知我也忍不住笑出了聲,一桌子人都端起酒起哄,喬慎言豪爽地來者必幹,葉知我也被灌下去不少。一頓飯嘻嘻哈哈吃到快十一點,清酒這玩藝度數低,但是後勁很大,葉知我到最後也沒注意自己到底喝了多少,隻是在離開餐廳的時候覺得地板和天花板都在搖,有點象走在船上的感覺。

喬慎言扶住她的腰,低笑著對她說道:“他們還要去找節目,你去不去?”

葉知我死死地對著他微笑:“我,就,不,去,了,吧……”

他看著她泛著酒意的眼睛,笑意加深:“也好,那我就先送你回家。”

喝了酒不能開車,或者打電話喊司機來或者幹脆打車,那些朋友們都走了,喬慎言和葉知我留到最後,喬家的司機很快開著車到了,坐進車裏開了一小段路,酒精在葉知我身體裏晃蕩,迅速蒸進腦袋裏,她暈得厲害,不過又覺得這種暈暈乎乎的感覺很不錯。

喬慎言聽見葉知我的傻笑聲就明白她真是過量了,坐在車裏沒必要再擺出親昵的姿態,他轉過臉看向坐在座位那一頭的葉知我:“沒事吧,你怎麽樣?”

葉知我擺擺手,從車窗外劃過的路燈看起來都是迷迷茫茫的一大團,一會兒過去一個,一會兒過去一個,一會兒是圓的,一會兒是長的,一會兒又奇形怪狀說不清楚象個什麽,她象個好奇的孩子一樣盯著看著,咧開嘴笑。

“葉醫生!”

葉知我幹脆就貼在車窗上了,酒喝多了臉很燙,冰冷的窗玻璃正好可以帶來一絲清涼。她樂嗬嗬地說道:“喬慎言,軟的怕硬的,硬的怕橫的,橫的怕不要命的,不要命的怕不要臉的……”

喬慎言不解地皺皺眉,聽見這個醉意闌珊的女人用低沉嫵媚的聲音柔緩地對他說道:“老娘看不上你,趁早從老娘眼前消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