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半死的克魯斯恩猛然睜眼。

無人能預料,洪濤般的精神能量即刻爆發,瞬間穿越極短的距離,無視龍鱗的保護與強大的法術抗性,趁著愷撒鬆懈之際撞入他的大腦。

“堅韌的肉體也許能擋住箭矢與長矛,但擋不住思想。”克魯斯恩低聲說。

精神海是靈魂的內部擴展,承載著生物的記憶、情感和意識,它的所思所想都會在精神海中具現出來,一頭豺狼人、一個農夫的精神海隻有搖搖欲墜的洞穴或是幾尺見方的土地,這就是這類生物所能承載的全部。

強大生命的精神海要比這廣闊得多,而對於愷撒而言,在他的精神海裏,是一望無際的蒼空、以及波瀾壯闊的黑海。

在察覺到完全不能力敵的關鍵時刻,大賢者克魯斯恩選擇孤注一擲,放棄孱弱不堪的肉體,聚斂全部意識撞入對手的精神世界。

這個決定毫無疑問是正確的,如果有機會爆破這頭巨獸的精神海,或是將其靈魂扭曲蘇醒,克魯斯恩不僅可以將對手擊敗,甚至能搶奪對方的強大肉體,憑借那副身體的恐怖武力,驅趕海族、甚至幫助黃金城征服海族都不是問題,對克魯斯恩來說,有去無回的高昂風險和事成之後的巨大回報成正比,完全值得破釜沉舟冒險一試。

他成功完成了第一步,闖入巨獸的精神海,但接下來所麵對的是之前他完全無法預料的情況。

天空開始變色,散發出星徽般的閃光,精神聚攏,最後形成克魯斯恩的形體,他左右看了看,一直保持平靜的臉終於勃然變色,嘴唇顫抖,忍不住低呼:“這怎麽可能?”

下一刻,大海發出滾滾的波濤聲,聲音厚重,一股股大浪不斷在海麵翻滾,天穹間風雲突變,雪亮的閃電轟然從頭頂劃過,照亮了克魯斯恩陰晴不定的臉龐。

雷聲之後是短暫的沉寂,大海冒出一連串巨大無比的氣泡,每一顆氣泡都比克魯斯恩在精神世界展現的形體大上數倍,攜著怪誕般的邪兆,整座海麵竟然開始轟隆隆的震顫起來。

一隻巨大的黑龍就此出現。

這不是一般意義上的大,龍的每根爪子都有千米山峰的長度,每一片鱗都可以媲美大澤,龍一張嘴,上下顎的距離占據了克魯斯恩的全部視域,寬達萬裏的龍息洗刷著整個精神世界,雖然沒有構成實質傷害,但足以令克魯斯恩直接崩潰。

“很壯觀對嗎?”

聲音從四麵八方傳來,在精神世界裏,已經沒有了語言的概念,雙方憑借意識交流,占據絕對優勢的一方甚至能讀出對手的所思所想:“你很幸運,在這之前,從未有任何生物,膽敢闖入我的精神世界。”

克魯斯恩完全沒有聽進去,因為在看到這副場麵的第一時間,他就意識到自己的行為無異於自殺,想要立刻抽身而退,意圖逃離精神海。

但毫無疑問,他失敗了。

“麵對無法匹敵的生物,應當保持足夠的尊重。”愷撒輕飄飄的說:“你至少得聽我把話說完,再去思考怎麽逃脫的事宜才對。”

克魯斯恩無言無表情,他已經知道對手已經掌握絕對優勢,能讀取自己的所思所想,而這種掌控,甚至比掌握肉體的生死更為致命。

“到目前為止,我不理解的是,你的力量從何而來,據黑翼氏族所了解的情報來看,維洛斯特暫時沒有成型的能量體係,這也意味著,你們無法通過某種類似冥想、修煉的方式獲得力量,但你似乎與眾不同。”

“你當然不是不知所謂的傻子,既然如此,你仍選擇對我齜牙,因為你擁有強大的自信、或是根本不清楚你我之間的差距。無論出於哪種原因,都足以說明你對力量並不了解,隻懂得使用卻不知如何獲取,甚至連其中規則都無法搞懂。”

“來自於神王?阿圖索?少開玩笑了,我問過……勉強算是真正的神吧,諸神之中並沒有這號人物存在,但你的思想不會說謊,也就是說,那個東西的確賜予了你們力量。”

愷撒發了一會呆,然後咧嘴笑說:“我明白了,維洛斯特的確有某些不一般的東西存在,蒙蔽著這片大陸的土著。而你,充其量也就僅僅隻是個傀儡而已。”

被稱為“大賢者”的維洛斯特人身軀一振,他知道在絕對的實力麵前,這尊巨獸毫無欺騙自己的必要,但如果它說的是真的,自己從頭到尾都被蒙騙其中,畢生以來所堅持的、所追尋的一切都是可笑的虛妄,信仰在一瞬間受到史無前例的動搖、瀕近分崩離析。

克魯斯恩感覺內髒被掏空了,四肢酸軟無力,心力憔悴的挫敗感充斥著他,他緊緊盯著愷撒的麵容,默然不語。

“被愚弄的滋味並不好受,對吧?我感覺得到你的憤怒。”

黑龍說:“所謂的‘阿圖索’能賜予的東西,我也可以。你已經見識到我的力量,知道我要武力征服維洛斯特輕而易舉。但其實,我並不喜歡戰爭,作為這裏地位高崇的大賢者,幫我勸降黃金城、統治維洛斯特,我能賜予你更多東西,甚至或許還能給予報複‘阿圖索’的機會。怎麽樣,考慮一下?”

頓了頓,愷撒又補充了一句:“我的女兒就快出生了,我不希望她的誕生伴隨著流血,更不希望將時間浪費在這個地方。”

“或許我確實被愚弄了,我對此感到憤怒。”

克魯斯恩第一次在精神世界發出聲音:“但這並不是促使我轉而幫助你的理由。的確,以你的力量,要征服維洛斯特的輕而易舉,但你可以折斷我們的脊梁,卻不能妄想能讓它彎曲。從現在開始,我將成為你墳墓的第一塊磚石!”

他自爆了。

克魯斯恩的精神能量匯聚分解,掀起一陣能量洪流,然後被黑龍隨手拍散,歸於沉寂。

在自己的精神世界,愷撒就是全知全能的上帝,他完全有能力封鎖克魯斯恩的自爆,但他沒有,因為在對方陷入精神海的第一時間愷撒就已經知道,克魯斯恩這家夥根本就沒想活,他是抱著必死的決心衝進來的,即使現在製止,回到物質麵,那家夥仍會不顧一切的發動自殺式攻擊。

“總有一些這種不知死活的‘蠢貨’……”

愷撒輕輕地感歎一聲,回到物質麵,看了看噤若寒蟬的其他人,感覺索然無味,留下一句“把加隆送回來”便縱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