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艾拉迪亞，提亞瑪特已經沒有正麵手段去對付愷撒了。但削弱仇敵，就是另一種意義上的壯大自己，龍後不可能坐視自己的敵人做大做強，所以她會想盡辦法讓愷撒過得不那麽舒服。

她做到了。

提亞瑪特也很清楚，僅憑這幾句話，還無法立即在黑翼帝國掀起一場叛亂，但剝開這個國家繁榮美好的外衣，矛盾就躍然紙上；懷疑的種子已經埋下，很快就會生根發芽、並茁壯成長。

完成自己的目的後，提亞瑪特沒有立即離開，她打量著愷撒的一舉一動，想要看看異體黑龍打算如何解釋挽回這一切——她很希望看到愷撒慌張失措、手忙腳亂的那一幕。

她沒有想到，異體黑龍聽完這一切的第一反應居然是——

“我沒有利用過你，從來沒有。”

愷撒側過頭，被背上的璐娜說：“我保證。”

“嗯。”小家夥點頭，將身體藏在黑龍的鱗片後，這還是她第一次麵對惡神，提亞瑪特的形象顯然給她帶來不少陰影，表情怯怯的：“我知道。”

黑龍臉上露出如釋重負的表情，這才抬起頭來，麵對提亞瑪特。

“你說的這些，我並不打算否認。”

所有人都在等待黑龍皇帝的解釋，但沒想到愷撒居然大大方方的承認了，而且一副毫不避諱的樣子：“但作為統治者，我似乎找不到還能有什麽讓這個國家迅速強大的方法。”

提亞瑪特滿意的笑了，在她看來這是黑龍被逼到絕境無計可施的表現，既然這個家夥已經認輸，這次降臨就沒有白費，自己拿到了最大程度的成果。

龍後的虛影逐漸變淡，準備離開這個地方。

“不，它在說謊。”

突如其來的聲音，在空氣裏密集的靈能漣漪中得到放大，在寂靜無聲的嘉蘭諾德顯得尤為刺耳，傳遍整座城市。

所有人的目光轉向發聲處，就連龍後已經模糊的虛影也重新凝實，提亞瑪特的十隻龍眸帶著巨大的壓力向下俯瞰，打算看看是什麽家夥膽敢違逆神祇。

出人意料的是，說話者並不是王庭的高層，也不是黑翼軍隊的一員，那是道路兩旁圍觀民眾的一員，看裝束也不像是帝國的狂熱支持者——一名外來商販。

發現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過來，神威也隱約有穿透靈能的趨勢，商販有些緊張，但還是不改之前的話：“它，五頭龍後，在說謊！”

這句話出口之後，他好像因豁出去而得到了某種勇氣般，深吸了一口氣，聲音流暢起來：“其他的我不知道，但它那句‘隻要稍有忤逆，就會忽然消失，關進囚籠人體實驗、變成亡靈’，在說謊！”

說著，商販的臉變得漲紅：“我在兩年前來到北方帝國，最開始因為懵懂無知被一些人所煽動，加入一個名為‘複興’的組織，負責散播有關黑龍皇帝的謠言，試圖製造混亂。後來這個組織被搗毀，所有成員全部被關入地牢。”

“但我現在還活著，不僅是我，許多人都還活著。”

他的聲音慢慢變大：“除了複興組織的首領以及死忠人員外，像我這樣被蠱惑被脅迫的人，隻是被關了半年時間就被釋放了。”

他的話引發了思考與共鳴，許多人開始竊竊私語，短暫的間隔後，嘉蘭諾德其他地方又有人作出補充：“或許被關入地牢是一種恥辱，但我的確觸犯了這個國家的律法，我認！而且在那裏麵我知道了一件事：野豬人守衛隻會帶走那些無可饒恕的死刑犯，而不是每一個稍有忤逆的平民！”

這些話引起了小範圍的波動。

這時候，霍格出來說話了，仰頭直視提亞瑪特：“你說我們血洗了北方五國，但在陛下入主北地之前，北方諸國內部大小規模的戰爭不計其數，隻有麵對強敵時才能勉強聯合，這種局麵斷斷續續維持了六百年，而你口中從屍體中誕生的黑翼帝國，卻帶來了統一、穩定還有和平。”

“提亞瑪特女士。”

霍格話音剛落，精靈女王加西亞也開口，她的臉色並不好，提亞瑪特呈現的影像等於在揭她的傷疤：“即使是月神陛下，也並不認為我受到了腐化、洗腦和支配，我將那次事件視為一次試煉，讓我更加清楚我應該做些什麽。黑翼帝國與精靈之森互為盟友，無論是欺騙還是引誘、戰火還是歲月，都不會令盟約褪色。”

加西亞的反應比較激烈，因為這些畫麵不僅是針對愷撒、針對黑翼帝國，它們如果傳到精靈之森，也會從根本上動搖她的統治，令族民懷疑她的動機與目的，所以加西亞不得不站出來更加堅定的反駁，並抬出月神增加可信度。

從提亞瑪特話音結束的那一刻起，帝國輿論控製部門就以難以想象的速度作出反應，現在，該部門的頭頭巴萊特終於拿到了他想要的東西。

心道一聲還好還沒遲到，氣喘籲籲的巴萊特鬆了口氣，學著龍後的樣子，利用影像水晶釋放了一些尚未公開的影像，同時大聲喊道：

“它說惡龍的寶庫堆滿金幣，但卻不曾提起，為了補貼帝國的支出，陛下的藏寶庫曾被搬空。”

“它說帝國為了工業化而不斷提升稅收，但拔地而起的工廠提供了大量的就職機會，也讓那些價格昂貴的產品越來越平易近人。”

“它說陛下為了擴充軍隊不擇手段，但帝國所麵臨局勢是戰爭還是和平取決於軍隊的數量，隻有武力才能保障國內人民的生命、財富與尊嚴，弱小就要挨打是舉世皆知的真理。”

“它說隻要獻上忠誠就能成為貴族，但即使是貴族也逃不脫律法的……”

提亞瑪特的眼睛漸漸豎了起來，她失算了，將懷疑的種子埋下後就該立即離開，不該繼續留下來等著對方作出反擊，現在事情已經開始朝著不受她掌控的方向發展了。

“夠了！”

盤踞高空的龍後咆哮一聲，絮絮叨叨的聲音吵得她心煩意亂：“你們這些愚昧的凡人、無知的蠢貨，你們又怎麽知道……”

“卑鄙的惡龍之母，依靠片麵狹隘的言論煽動蠱惑，是你夠了才對。”人群當中突然傳出一聲高喝，硬是將她的聲音打斷。

提亞瑪特暴怒的搜尋人影，但靈能蒙蔽了她的感知。

“惡龍之母，這裏不歡迎你！”

“帶著你醜陋的龍頭離開。”

“吼——”

五頭龍後露出邪惡暴戾的一麵，五顆頭顱在天穹咆哮，神力匯聚成一副恐怖的畫麵：“你們這些該死的渣滓，膽敢羞辱、忤逆神靈，這裏的所有人，全都得死！”

神力的旋渦令人群陷入安靜，但僅僅是一瞬，馬上就有更多的聲音響起，一些人甚至開始朝天上的投影扔石子。

“我們才不怕你，醜陋的神。”

“滾出嘉蘭諾德！”

“提亞瑪特，滾出黑翼帝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