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城市之後,索塔納發現了些不對勁的地方——這裏明明是一個距離王城十萬八千裏、用予充當抵禦外地的要塞城市,為什麽看起來卻與他印象中的商業城市一般無二,主路上鋪著灰黑色的碎石,其餘小道則都由鵝卵石鋪墊,連最簡陋的小巷也不例外,一點泥巴地麵都看不到。

關鍵在於街道寬度,索塔納不知道這座城市是如何設計的,但主路寬得未免有些過於誇張,正常情況下路麵大有富餘,幾乎可以容納十架馬車並行通過。

“這是為那個家夥設計的。”

駐北地的商團成員似乎看出了他的疑惑,從懷裏掏出一個黑色錢袋:“這個國度的一切都需要考慮它的存在。”

“我能夠見到它嗎?”

索塔納側過頭,問。作為一個優秀的商人,利益最大化已經成為他們的本能,如果能夠與黑龍皇帝交流,他或許能挖掘到更多等待開發的機會。

“恐怕……很難。”

這在現階段絕對是個難題,幹事臉上露出窘迫的表情:“您知道,我們剛剛進駐北地、立足未穩,這個國家的實際掌權者又都是一些難以溝通的怪物,沒有可以運作的空間。”

索塔納點點頭,不再開口。

“這是什麽路?”

娜莎看著腳下主幹道的地麵:“走起來感覺很不錯,怪平坦的。”

“這東西目前似乎還沒有名字。”

引路的幹事介紹:“他們用一種灰色的粉末和石頭混在一起鋪平,灑水之後再用打磨好的滾石重複碾壓,直到地麵平整變成現在這副模樣。”

“有沒有施法者參與?”

暗自出神的索塔納聽到這話,彎下腰,在地上摸了兩把,指著說:“對於這種材料,有沒有詳實的製作流程記錄?請施法者做過物質解構嗎?”

“這……我們聽說這隻是底層結構,還未真正成型,所以……”

幹事滿頭大汗的解釋,看到索塔納的臉色由晴轉陰,果斷改口:“我馬上派人去辦!”

隨著深入這座城市,表麵光鮮終於不複,索塔納看到路徑兩旁有許多房屋正在被拆除,有泥瓦房,也有木房,雖然都不是什麽好房子,但也遠未到無法居住的地步。

“真是可憐。”娜莎說出了他的想法:“這些民眾觸怒了惡龍君主,所以要被趕走嗎?”

“不是,這些都是要重建的房屋。”

“重建?”

娜莎問道:“為什麽?”

“可能是因為城市規劃吧,這個國家的律法太苛刻了。”

引路人不知為何歎了口氣:“新建的住宅全都是一模一樣的磚石房,無論是租賃若是購入,都不允許民眾私自擴建,必須向市政廳提交申請。”

磚石房?全部?

抓住重點之後,索塔納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比多種族混居國度還要更加誇張,這個國家的掌權者對建造這樣房子的花費有概念嗎?這片貧瘠的土壤完全支撐不了這樣的揮霍,別說黑龍皇帝的寶庫資產,再加上十頭最富有的古龍都不行!

除非去搶。

對哦,去搶就行了,想到這一點之後,索塔納澎湃的心緒又平複下來,黑龍君主可不是什麽好好先生,它是劊子手、強盜,或許那家夥一開始就抱有這樣的打算,所以才敢如此大肆揮霍。

就這樣,一行人逐漸來到一棟兩層樓房前。

“這就是我們之前所說的新建房屋,我們購買了這一片的暫住權,仆人已經打掃完畢,您隨時可以入主。另外,在城市內隻要遵循黑翼王庭的律法,安全是可以得到保障的。”

幹事說:“索塔納先生,如果沒有什麽其他問題的話,我就不打擾您了,祝您今夜好夢。”

這樣的房屋以索塔納的眼光看來格局過於逼仄,但勝在幹淨和穩固,不得不說很適合平民居住,如果造價相對較低的話、有一定的商業價值,但無法移植到其他已經成型的國家,畢竟沒有國家能像北地這樣大肆亂來。

雖然旅途漫長、舟車勞頓,但索塔納依舊精力十足,在簡單小睡三小時之後,他重新穿戴好行裝,帶著護衛走入深沉夜幕。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是艾拉迪亞的基本常態,但也是衡量一個城市繁華程度的標準,在夜幕中能夠戳破泡影,窺見一座城市的真容。

就著夜色出門的索納塔多少有些不安,這是一種冒險,雖然商團成員已經反複強調過安全問題,但他還是更願意相信自己的眼睛,數不盡的怪物從他腦中劃過,天曉得這座白天秩序井然的城鎮,在夜晚會不會變成茹毛飲血的深淵。

一如他的猜想,夜靜悄悄的,再不複白天喧囂的繁華景象,偶爾有一兩個扭曲的影子從陰暗的角落裏掠過,令人更加心驚膽戰。

這座城市無法撐起夜晚活動,已然入夢——但似乎有一個例外。

“挽歌酒館”從不打烊,無論在黑翼帝國的任何一個城市,自從開業以來,它始終矗立在城市內最繁華的地段,從未關門歇業,盡管燈火通明、徹夜不歇會付出相當一部分的精力與金錢、得不償失,但也依舊不曾發生改變。

挽歌酒館售賣葡萄酒、麥酒以及北地烈酒給過商人、冒險者、鐵匠和歌手,甚至凶猛的類人生物也會進入其中,城市的貴族與信徒更是這裏的常客。

不過挽歌酒館最吸引人的不是酒,而是牌。

“為黑龍皇帝幹杯!”

他一進門就聽見大聲嚷嚷,喝的酩酊大醉的酒客正自娛自樂:“酒館就是全世界!”

喧囂火熱的人氣讓他一路走來緊張的心緒舒緩了不少,但隨即,這樣的言論就令索塔納嘴角露出一個諷刺滿滿的笑容,能說出這種話的人不是蠢就是壞,或者二者兼備。

為黑龍皇帝幹杯?

這些家夥是不知道黑龍坦格裏安是怎麽統治北地的嗎?他們毫無尊嚴可言?還是甘願成為惡龍鄙賤的奴隸?

令他驚奇的是,這樣的聲音居然還得到了小範圍的認可和應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