磐石要塞被攻陷,萊恩大公戰死,萊茵國完全喪失抵抗能力,被黑翼之巢盡收其地。

不過黑翼氏族的怪物們並未如北地諸國想象中那樣,如瘟疫般無孔不入,向北地其他地區狂湧擴撒,而是暫時收攝了爪牙,連喧囂沸騰的亡靈都被壓製住天性,鎖死在萊茵國境內。

這段時間,黑翼之巢隻做了幾件事,警戒反撲、安撫平民、重建秩序,盡可能消化在萊茵公國吞噬的東西。

戰蜥人肅清了萊茵王庭,現已由黑龍領主入住,成為愷撒的臨時居所。

它們關押守衛、驅趕侍從,將王庭內的擺設物件全部挪開搬走,連穹頂都在飛龍的幫助下拆掉了一些,以便巨大的黑龍得以自如活動。

而造成北地混亂的源頭,龍之王愷撒,正撒開四條腿趴在廳室內,擺動著尾巴,看著下方的璐娜和加隆打牌。

因氏族變動的原因,這段時間兩頭小龍得以跟隨在他身側,充當打手,處理一些需要用氣勢威嚇解決的事宜。

而在發現愷撒時刻都帶著這隻森林妖精後,布萊克希婭經過一番了解、立馬就動起了心思,開始竭盡所能,努力討好小璐娜,以求不要再回到陰暗乏味的幽暗地域去。

可惜,這並未起到什麽效果,即便始終言聽計從,璐娜也明顯不喜歡她,相比之下,小家夥反而對憨蠢的加隆更抱好感,願意帶著加隆一起玩兒。

對此,布萊克希婭怒火熊熊,一再在心底狂囂,然而無能為力,連質問璐娜的勇氣都沒有。

她偷偷看過了,連狂暴的安格拉莫都不敢對小妖精粗聲重氣,那個凶狠醜陋裝腔作勢、拿著傳奇武器手握大權的豺狼人首領,也得在見到小妖精的時候露出笑容。

這絕不是毫無緣由的,布萊克希婭知道,這個仿佛一抓就能捏死的森林妖精,目前肯定惹不得。

在發現小妖精的居住地居然是黑龍領主的寶庫後,她就愈發驚醒、堅定了自己的想法,對於涉及到生命安全方麵的問題,布萊克希婭還是相當謹慎的。

所以這時候她,隻能安靜的呆在加隆身側,按捺著妒火看這個蠢貨和璐娜大小姐玩牌,在黑翼之巢,她唯一能欺負的也就隻有加隆了,但這個時候在愷撒麵前,她也不好跳上去撕加隆一頓。

值得一提的是,雖然加隆毫無起色,但布萊克希婭卻已經能夠熟練使用變形法術了,不過明麵上次數並不多。

顧忌到黑龍領主不能使用魔法,為了防止刺痛兄長的內心,她不大敢光明正大的變成人形。

王庭內維持著靜謐與和諧,愷撒看著這一幕,思維已經飄遊到其它地方。

這場戰爭,還要不要繼續打下去?

一萬兩千,這不僅僅是一個數字,說劃掉就劃拉掉。

他親眼看見那些士兵誓死搏殺的模樣、浴血而戰,龍類的精細視覺,讓他甚至能看清那些人臨死前毫不猶豫、充滿憎恨的臉。

實話實說,因為各種原因影響,現在的愷撒既非人類、也非真龍,兩種截然不同的思維在他腦內相互影響,導致這家夥對於兩種生物都抱有一定的歸屬感,無論是人類還是真龍,他都不能像對待螞蟻一樣對待他(它)們。

經曆了那麽多,愷撒並不是一個心慈手軟的家夥,連他自己有時都會稱自己為惡龍便可見一斑,掠取起生命來毫不手軟。

但是,磐石要塞被攻破那一日的景象,一萬兩千人的決死抗爭,最後激昂赴死的狂吼、血流成河的哀慟,任何一個有情感的智慧生物,見此都不能不為之動容。

一萬三千人對北地諸國而言並不是什麽小數目,況且這些都是職業士兵,他們的死能讓北地諸國元氣大傷,如果進行下一步推進,不出意外,黑翼之巢能在兩年內席卷整個北地,將諸國聯盟籠罩在血腥的黑色恐怖中。

但戰爭隻是手段,而非目的。

愷撒很清楚自己想要什麽,他並未迷失自我、也不以殺戮為樂,之所以要擊垮磐石要塞,隻是因為沒有其他辦法,想要龍軀一震北地諸國倒頭便拜根本不可能。

黑龍是征服者,在北地諸國的人類眼中,他是邪惡的侵略者,那時的愷撒隻有戰爭一途可選,談判毫無效用,必須以尖牙利爪撕開人類的大門。

他必須要以一場慘痛的戰爭粉碎人類的信念,同時,也要證明自己的強大、黑翼之巢的力量。

現在,他已經做到了。

下一步,應該是給人類希望,而非讓他們絕望。

絕望會產生力量,他們會和外來入侵者鬥爭至死,就像被殺死了指揮官的那一萬兩千名士兵一樣。

況且,就算黑龍領主真的瘋了,滿腦子都跟安格拉莫一樣的毀滅欲望,想要將戰火燃遍整座北地諸國,殺死一切視線所及的人類,打到他們絕代滅種為止,頭上那些家夥恐怕也不會允許。

先談,不行再打。這是愷撒的想法。

“安格拉莫。”

他把屍骸龍召過來:“戰爭暫時結束了,讓耐亙德羅領著亡靈軍隊先回幽暗地域,你留在這就行。”

支使亡靈軍團完全沒有黑翼氏族來得順手,這些家夥必須由中高層的亡靈鎮壓指揮,不然就會淪為徹底的殺戮機器,很難用。

所以愷撒準備先讓這些家夥回去了。

“父親,耐亙德羅。”

安格拉莫低下頭,說:“已經戰死。”

亡靈軍團歸她掌管,攻破磐石要塞後,這支骸骨軍隊並未有戰損上報(沒什麽好說的),況且安格拉莫本身不愛說話,所以很少主動開口,一般隻有黑龍領主提提或是下達命令時,她才會說上那麽兩句。

這也導致直到現在,她才說起這樣一茬,因為從戰爭開始到現在的兩個月,這是黑龍第一次提到黑騎士的名字。

愷撒愣了一下。

頓了一會,他才略有遺憾的說:“是嗎?”

黑騎士耐亙德羅,自從在幽暗地域投靠愷撒之後,自始至終,都未曾贏得過黑龍領主的青睞與信任,即便是在戰死湮滅的前一刻,它為之效忠、為之而戰的君王,也未向它投以目光。

如今時過境遷,黑騎士更是早已湮滅,不死者再次死去,化作飛灰、屍骨無存。

“我小看他了。”愷撒低聲說。

因為偏見,他一直對耐亙德羅這樣的亡靈抱有警惕,但黑騎士以死證明了自己的忠誠,即使是亡靈,也同樣擁有榮耀和信念。

“哦呼,死吧、蟲子,看我炎獄領主。”角落裏有聲音響起,璐娜的小聲低呼越過安格拉莫的身體,傳入愷撒耳際。

小家夥的聲音,讓他略帶遺憾和內疚的低落心情稍微好了些。

“至少它死的像個騎士。”

黑龍晃了晃腦袋,然後抬起頭,對屍骸龍說:“不久之後,人們會記住他的。”

無論是黑騎士耐亙德羅,還是大公爵貝裏席·萊恩,以及老巫師斯夫,甚至當初的食人魔首領多嘎,都是終未退縮、至死方休的勇士,即便他們既無偉力、也非傳奇,力有不逮,仍同樣值得尊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