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隻是一瞬間,鄧海東感覺到了很多東西,因為他看到那個女孩有些不滿的微微皺起了眉頭,而他感覺這種不滿絕對不是針對自己的。另外那個男人麵露得色,可發火的理由好像不僅僅是因為自己闖入這麽簡單,他口口聲聲鄧家,莫非有怨?更重要的是,撲來的兩人動作敏捷,身形彪悍,卷起風聲一看就知道不是一般人。

難道是什麽武兵武尉之類的?

鄧海東的靈魂習慣性的開始指揮身體,做出了戒備,沒有一個軍人會在麵臨威脅時,放棄抵抗,何況曾經的凶狠兵王。

兩道人影轉眼跨過了數十步距離,一左一右向著姿勢古怪,仿佛被嚇傻了的鄧海東夾擊而來,左邊的一個人大手已經張開,對著胳膊抓來,右手的這個人動作微微慢一步,也向著自己的臂膀伸出了手。鄧海東突然動了,他一個後撤,手腕翻起向著左手的家夥迎去。

一搭上就抓住了對方的一根手指,後撤的鄧海東沒有任何的猶豫,一個回轉,右手抓住了對方的肩頭,腳抬起,狠狠的向身側前一發力,撲來的那個人都不知道怎麽回事情,隻覺得手指劇痛,他不由自主的順勢轉來緩解疼痛,結果肩膀上又傳來一股大力,腳下一浮,於是整個地麵就迎向了自己。

砰的一聲,來不及止步的另外一人和突然橫在麵前的同伴撞在了一起,狼狽的伸手去穩身形的他就聽到一陣風聲……澎,眼冒金星,而其實在這之前,鄧海東已經用一個低鞭抽昏了他麵前的同伴了。

城主宋明遠的妹妹宋婉言站在那裏驚訝的睜大了眼睛,她隻看到那個叫鄧海東的人身子一動,然後一個人飛去,然後他腿漂亮的踢起,另外一個人就倒下了。那可是杜家的兩位護衛,武兵好手啊,雖然沒運起鬥氣,但兩個人居然就這樣被一個人轉手瞬間就打翻了?

而鄧海東可不知道對手什麽級別,看到對手如此不堪一擊,頓時膽氣更盛,他站了那裏,冷冷的看著發令的男人,卻口中問著那個女孩:“他是誰?”

“這是武尉杜家的子騰公子。”

“……”鄧海東一愣,隨即發出了狂笑,一手叉腰,一手指著那個臉皮已經變的鐵青的杜家少爺,他上氣不接下氣的道:“你叫什麽,叫杜子騰?哈哈哈,肚子疼,肚子疼,唉喲。”

然後他揉著肚子,鄧海東是真的要笑昏了,居然真有人叫杜子騰,還裝的一份高人雅士的模樣,這樣名字的人也能出來泡妞?這個年代裏,介紹和互相稱呼時不會連名帶姓一起,但現在武尉杜家的公子卻這樣被人全名稱呼,還揉著肚子發出嘲弄。

白癡也能明白他在取笑自己的名字是肚子疼,杜子騰已經氣的快失去控製了,他的眼睛發紅,雙手微微顫動著,雙臂已經漸漸泛出了一絲不太顯眼的青色光芒,而沒心沒肺的鄧海東還在那裏笑著。

本也為之莞爾的宋婉言眉頭一皺,她感覺到了身邊傳來的涼意。

杜子騰是杜家後輩裏的出眾之才,年紀輕輕就練家傳冰寒訣到了下武尉級,在城中風頭很盛,雖然對麵這個光頭出手不凡,可是她沒感覺出對方有什麽鬥氣。想到這裏,心中本對杜子騰已經不快的宋婉言忽然沉下臉猛的拂袖打翻了麵前的青瓷茶杯,這個動作和一片碎裂聲,讓蓄勢待發的杜子騰,和已經笑的臉酸的鄧海東愣住了。

宋婉言沉下臉來喝道:“子騰兄,別忘記這裏是城主府,輪不到你指手畫腳!那位鄧,鄧公子也先請吧!”

聽到女人忽然翻臉趕自己走,討了個沒趣的鄧海東也不會厚著臉皮呆著,再說比起看這位美女,才來到這個世界的自己還有很多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了,於是鄧海東調頭就走,幹脆的很,而站在那裏本就要親自出手的杜子騰,看到宋婉言突然翻臉,他有些手足無措。

宋家是長安名門,高手輩出,富貴權勢可不是區區武尉可比的,他按著父命,一心想借機接觸隨兄前來洪城遊玩的宋婉言,所以他根本沒有膽子和宋婉言辯解,而他更不知道宋婉言其實已經看穿了他家用心,很是討厭,今日此舉不過是借機揮發一番。

眼看宋婉言就此拂袖而去,愣在那裏的杜子騰站了半響,見城主府再無人來搭理,下不來台又不敢發火的杜子騰隻能把火發到兩名害他丟人的武兵身上,拳打腳踢喝斥了幾句後,惱火的離去,至此心中恨著鄧海東,記下了這個名字,更以為是出手丟了人才惹的宋婉言看不起。

而跑回了夥房的鄧海東卻絕口沒提,仿佛什麽事情也沒發生,反正鄧狗兒也交接完了,於是就隨著他們出門,向著城外的家族莊園而去。沿途,和他一起下車解手的鄧狗兒問他去了哪裏,鄧海東想了想,問道:“那個杜子騰你知道嗎?”

“杜子騰?你,你遇到杜家的那個家夥了?”鄧狗兒一驚一乍的喊了起來,然後詫異的打量著鄧海東。

鄧海東抖了抖家夥,紮著褲繩,發現他還看著自己,頓時火大,瞪著他問道:“你叫什麽?”

“你真遇到他的,他,他知道你是鄧家的?那他沒找你麻煩?”鄧狗兒問道。

鄧海東撇撇嘴:“沒,我打翻了他兩個護衛。”

“你就吹吧!杜家那少爺是跋扈,和我們死對頭,但也不能這麽胡吹亂扯,他家的護衛肯定是上武兵,別看你力氣大,一個武兵就能打的你滿地找牙!鬥氣運到拳上,你血肉之軀吃得消?”鄧狗兒撇撇嘴不屑一顧。

“沒看到什麽鬥氣。你滿口鬥氣鬥氣的,那你說說鬥氣到拳上什麽樣子?”

鄧狗兒已經不想和他說了,和傻子說話真的好累,他懶洋洋的道:“拳頭發光,什麽性質的鬥氣什麽顏色,附加鬥氣一拳能打斷岩石……”

鄧海東皺起眉頭說道:“哪裏能看到?”

“族內子弟每天在演武場訓練,你不是常常在一邊傻乎乎的看?你還問我?”

在對方提醒下,鄧海東的腦海中忽然浮出了一些模糊的景象,寬大的廣場上,上千名年輕人在那裏一招一式的練習著武技,前列穿著紅色衣服的一群,大約百名,呼喝之間,雙拳光芒耀眼……那個瘦弱的老頭有時候會在他們的請求下走到場中,然後怒吼一聲,全身上下如同烈火在燃燒,舉手投足片片石板碎裂,整個空氣都變得滾燙……

而自己這副強健的體魄,也是因為好奇和模仿他們的一些鍛煉方式,常常在無人的時候搬弄石塊才練就出來的。

鄧海東站在那裏,已經被“自己”的這些記憶驚呆了,真有這種情況,自己得到的記憶不是假的!鄧狗兒也沒說假的!看他愣在那裏,鄧狗兒當他又發瘋了,也不敢靠近,遠遠丟了塊石子,鄧海東本能的一翻手接住,被驚醒的他看著鄧狗兒神情嚴肅的問道:“鄧狗兒,拳頭上發光,是武兵級,真的能斷岩破壁?”

聽他居然喊自己鄧狗兒,鄧狗兒肺都要氣炸了。

自從當外管事以來已經再沒什麽下人敢喊自己這名字了,他一向把鄧海東也當同類,甚至還不如,所以心中自然計較鄧海東。可是今兒一路上鄧海東已經給他太多打擊了,再看看他那粗壯的胳膊,所以他現在隻能捏著鼻子認了,於是鄧狗兒垂頭喪氣的答道:“何止如此,上等武兵一拳能打裂鐵板!尤其是我們鄧家的烈虎訣!和你說也白說,快中午了還要回去吃飯。”

然後他躍上馬車回去的一路上,再也不和鄧海東說話,而鄧海東則滿腦子在忙著拚湊尋找,之前那個貨真價實的蠢貨的記憶。

沿途於是難得的安靜,鄧海東在快近莊園的時候,指著那北邊的高山問道:“那片山是狼山吧。”

“廢話,當然是狼山,群狼出沒,若不是我武尉鄧家,誰敢用這裏的土地?平民來這裏,隻怕一夜就會被吃的屍骨無存了!不過這樣也好,這附近上百畝的良田也才便宜了我們家。”

鄧海東一笑:“狼?”什麽狼,能有異形魔獸厲害嗎?

“沒見過吧,見到也好了,這樣家裏還能省兩份口糧呢。”鄧狗兒憋不住,習慣性的諷刺他道。

聽到那三個下人發出的竊笑,再摸了摸後腦的腫瘤,鄧海東不由終於有了些真火。

這家夥總是如此無禮,充滿了對自己不屑,記憶中好像還常常以戲弄自己為樂?鄧海東想到一些亂七八糟的場景,記憶中那些嘲笑自己已經笑到變形的臉,一股屈辱湧上心頭,突然發作的他於是劈手一把就將鄧狗兒從車上推了下去。

落地的鄧狗兒給他氣的在那裏破口大罵,他也忍了鄧海東好久了,現在就在家門,他怕什麽?他在那裏跳腳道:“你個殺才,敢打老爺我?今兒又是發了什麽風?”

鄧海東懶得和他再廢話,上去就是一腳踢倒,然後掄起拳頭對著他的臉劈劈啪啪幾下,幾個下人聽到鄧外管在那裏慘叫,拉也不敢不拉又不是,鄧狗兒被鄧海東按著,掙紮不開,一頓好打,打的不由呼天搶地的喊叫起來:“救命啊!救命啊,傻子發瘋了啊。”

聽他還叫自己傻子,鄧海東更是憤怒,按著他的腦袋,這個時候,忽然感覺頭後有風聲,本能的他一偏頭,一根木棒掃在他的肩頭,火辣辣的生疼,鄧海東怒視而去,是一個同行的下人,手裏拿著木棒,看到自己看去,他又高高舉起。

鄧海東怒吼了一聲,丟開了地上的鄧狗兒,半起身直接一個低踹,那家夥就覺得小腿仿佛給鐵棍砸了一下,沒等他丟下棍子喊出來。鄧海東鬥大的拳頭已經重重砸了他的臉上,把他整個人都打的飛了出去,然後撲通一下落入了塵埃之中,腿一伸,不動彈了。

鄧狗兒爬起來撒腿就跑,一麵擦著鼻血捂住臉,一邊向著前麵莊子裏大喊:“傻兒發瘋啦,發瘋啦,打死人啦。”還有兩個下人也是跟著大喊,滿臉驚慌的偶爾回頭看看,看到鄧海東在撿木棍,嚇得跑的更快。可是他們怎麽跑的過鄧海東?

幾步就追上了呼天搶地的鄧狗兒,對著他的狗腿就是重重一個反撩,還在狂奔渾身冷汗的鄧狗兒眼角餘光看到一個人衝來,沒等他看清整個人就騰雲駕霧一樣飛了起來,掄起棍子的鄧海東一個回旋隨即重重的下劈去,把半騰空的鄧狗兒直接砸進土路內,一陣煙塵飛舞,眼看也是休克了。

這邊的動靜半裏外的莊園裏已經看到了,很多人衝了出來,鄧海東性子發作了才不在乎這些,回頭抓著一條腿把鄧狗兒拖了過去,然後丟上車,把另外一個人又丟上去,他坐了車前,對著仿佛也看呆的馬兒喝了一聲,被馴服的馬兒好像被他的殺氣嚇住了,老老實實的聽著他使喚,沿著熟悉的路,向著莊園內去。

奔來的莊客們聽著兩個麵色發白的下人說傻兒把鄧外管打死了,把鄧小三也砸死了,頓時一片大嘩,看著馬車上鄧海東光著頭凶神惡煞的握著棍子,他們都連忙避讓,有聰明的已經向著莊園內跑去,月底是鄧家祭祖日,沒幾天了,老爺正好在呢。

鄧海東不理會這些亂七八糟的,在那些注視下,一直進了莊園,就跳下了車,然後按著記憶摸到了自己的住處,一看到那小屋,鄧海東就險些氣昏,自己就算旁支也算鄧家的核心吧,再傻也不能給人住狗窩吧?推開門,看著光柱內煙塵飛舞,牆角一張席子上黑的不像話的棉被。

再嗅嗅裏麵這味道,鄧海東惱火的幹脆動手,把屋內的亂七八糟的什麽陳年短褲,隔月汗衫,十年老棉被,全部抓著丟了外邊,又去把窗戶打開,不小心還把窗戶差點卸下了。

然後跑到外邊去,看到傳說中的古代水井,看看那水桶,他打了水,再抓了棉被跑屋內灑水清洗,累的他滿頭大汗之後,屋內終於幹淨了。心滿意足的拍拍手,鄧海東扯下身上的衣服,穿了條短褲,走出門,這個時候他才發現屋子外邊全是人,男女無數都看著自己發愣。

見到隻穿短褲的他出來,幾個女人發出尖叫,鄧海東看看她們的模樣,頭直搖,自己走到了水井邊衝起了身子,覺得沒換洗衣服了,又站了那裏四處看看,看到不遠處的晾衣繩上幾件衣服在飄,他走過去扯下看看,大小還差不多,於是問道:“誰的?”

沒人說話,鄧海東也不管了,自己穿上了,舒舒服服的伸了個懶腰,發現肚子有些餓了,抓抓頭皮,想起了吃飯的地方就在轉彎那有煙囪的屋廳處,於是他大步走去,身後自然跟了一群好奇的家夥,人們在議論紛紛,比如傻兒居然知道洗澡和收拾他狗窩了,之類的話。

還說傻兒這麽一收拾,再剃了光頭,倒有些模樣,畢竟是鄧家的血脈啊……

但下人夥房內卻已經再次發生了一出悲劇。

鄧海東走進去看到饅頭,看到小菜,肚子餓了也不計較,就過去拿,廚房內的夥計看他半天後,喊了起來:“誰讓你在這兒吃的,滾出去吃,剃了個光頭爺就不認識你了嗎。”

鄧海東聽他罵的難聽,一巴掌抽去,直接把這家夥抽的翻了白眼,結果廚房後竄出一個胖胖的男人,拿了一把菜刀就衝了過來,口中居然在喊:“反了你了,你這個傻鳥敢打我兒子?給我跪下,跪下……”

忽然想起,“自己”常常為一個饅頭,然後被這個男人拿著菜刀嚇的跪下的畫麵!我幹你呢!愣愣的看了他一會兒後,鄧海東猛的一個左勾繞著對方晃起來的持刀右臂,重重打在他的臉上,胖子給打的人之間從屋內滾了出去,沒等停下來,已經昏迷了。鄧海東惱火的呸了一口饅頭裏的沙礫,冷冷的道:“廚師長很了不起嗎?”

這個時候外邊本來給震的安安靜靜的人群,忽然沸騰了起來,覺得莫名其妙的鄧海東咬著饅頭走出了門,一出門他就看到幾個穿著長衫的男人從遠處而來,他站在那裏看著,幾個男人來時,他聽到外邊的人在說:“這下好了,老爺的跟隨來了,看傻子還發作。”

果然,來人中一個四十上下的男人,一走過來,就指著鄧海東,但開口之前還是微微楞了下,好像奇怪鄧海東現在的外形,然後喊道:“傻子,老爺叫你滾過去!你今兒是活夠了是吧?”

半個饅頭砸去。

鄧海東拍拍手站在那裏,眼神凶狠的瞪著他,把口中的食物咽下後,他一字一句的說道:“再叫我傻子,我就抽死你!”

所有的人都愣住了,鄧海東喝道:“看什麽?”眼神一掃,周圍看熱鬧的人都覺得一種涼意,一個老頭在人群裏縮了縮腦袋,在說:“天老爺,這,這算是開了靈竅,還是什麽上身了嗎?”

鄧海東卻已經昂起頭推開人群,揚長而去,他就算不認識路,記憶亂七八糟的,不過這種有模糊線索的方位判斷,對叢林高手不過是小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