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翻上翻下,終於從塌上尋出一根長發,他歡喜的一拍大腿,原來早就!但跟著臉色又變了,不得了,不抓緊的話就要鬧出笑話了,趕緊出帳,心思大亂之下一頭撞到鄧海東懷裏,險些摔了個四腳朝天。

鄧海東慌忙扶住他:“族公你怎麽了?”

“……海東兒,哎。”猴爺於是吩咐外人不得入內,然後拉著鄧海東的手開始講,可鄧海東才聽了一個開頭,以為他發現了自己和左手的故事,這好麵子的人哪裏掛的住臉了?羞怒的滿臉通紅,死不承認出了帳就召集人馬開始訓練。

留下猴爺看他反應,更加肯定,必是早和婉言丫頭成就好事了,猜了半天算不出什麽,就去找兄弟們商議,準備抓緊時間為他成親遮羞,免得婉言丫頭肚子大了,宋天又古板,要鬧出人命來,好事成壞事就不得了,而從這日起,鄧海東整日也躲著他,萬不得已絕不見麵。

但有時候遇到其他叔公看自己曖昧的笑容,心虛的賊禿頓時覺得活著還有什麽意思,猴爺怎麽能把這事通告長老會,這群老頭子閑了是吧?兩天之後,實在忍無可忍之下,鄧海東決定扳回一局,於是主動去找族公,和叔公們,拿出族長架子拉著長青長遠,打著族公為家族辛苦半生了的幌子,要為鄧世平娶個暖被的。

猴爺其實多年不舉,自然也羞惱不堪,這廝見分解了注意力,這才念頭舒暢,有臉在人前行走。

可此信去了長安後,馮百川也沒個回信,一直等了好幾天,鄧海東等來的卻是梁王即將南下的確切日期,五月初一將至南鄉府,南鄉洪城和襄陽,正是瀾滄南岸荊州路的中心三角。

鄧海東隻好放下心思,先去抓緊時間準備。

新軍會有十五營,馬軍五營,步軍十營,分三旅駐紮洪城,襄陽和南鄉,現在要準備的其實就是梁王那邊的大營,加上梁王會帶來的宗室親衛兩營,南鄉會駐軍七營。

馬步軍加起來有萬人之眾,靠南鄉彭家如何能撐得住局麵?所以鄧海東要把從房齡一線來援的軍需糧草聚集,然後再從洪城處轉運南鄉去。

軍法無情,鄧海東領新軍籌備副職,那主職就是宋天,若是要玩些鬼的話,彭家獨立難支,犯了日期必定會被問責乃至處置,但鄧海東如此公允,真正不計較前嫌,這般作風也讓其餘十五家武尉門第佩服,彭家更是慚愧無比,絲毫沒有藏私的盡心努力。

上門的勇烈校鎮守都能這樣,自己家再藏私心還是人嗎?

由此,宋天看到荊州十六門乃至襄陽道,鐵板一塊的齊心協力,他身上壓力也是大減,更是喜愛鄧海東,當然這假正經的老夫子表麵上還是冷冷淡淡的,尤其最近鄧海東忙於軍務,再無時間做“逛街買寶,花徑偶遇”等等過去的事情,老頭卻固執的認為這廝是現在吃定了自己家的心思,於是翁婿兩人之間氣氛詭異的很。

但表麵安靜。

可不幾日,鄧海東卻又發了瘋了。

因為長安製造局的人南下,前來洪城處,靠著漳水準備建鑄造司,打造兵刃開采南山礦石,看他們一來,宋天父子和鄧海東當然要迎接,但洪城上下全是務實的人,這梁王又即將來了,哪裏有時間和他們幾個京官糾纏?

而那些人雖然不滿招待,但也曉得鄧海東是何等人,不敢放肆,有時候或許把氣撒在鄧家調撥的勞工身上,傳了宋明遠耳中,宋明遠怕鄧海東脾氣暴躁,於是去了一回,可這廝又清高,說了幾句本是勸卻更是警告。

於是這些京官暗恨。

於是在選址時,那些人勘定了,覺得洪城北一處甚為合適,報了上來,宋明遠要簽批,虧了鄧海東正好在場,於是攔住不允,鑄造司的人有些不高興了,就算你得君寵,我們也為國事,何況你不懂行亂指揮什麽,宋天抓到了由頭,就此喝斥他:“你這是幹什麽?”

“南山礦隔了漳水也罷,正好在子午口堵住去長安小路,這鑄造司怎麽能設在洪城上遊?城內子民吃水怎麽辦?”

“這和吃水有什麽關係?”“大軍鐵甲兵刃,日夜打造不息,冶鐵熔煉木炭硫磺廢汙之水入河,城南偏偏一處轉彎緩灘,積在中段洪城一側怎麽辦?便是城內井水也是河水滲入而來的,若是在此建築,不出一年漳水便不成樣。”

鑄造司的人愣愣的看著他,這是真被鄧海東說中了,真是有人其中使的壞。

而熔煉場一建成就絕無可能去拆,不然可是金山銀海一般的消耗。

現在被當場揭破,鄧海東再看他們摸樣,他可是明白這些勾心鬥角的,頓時喝道:“你們難道就不知道?便是帝都製造局也在城外不知道多遠!”說完劈手揪住一個來報的官吏,宋天也恍然了,勃然大怒:“爾等這是何意?”

鄧海東冷哼一聲,當即令了士兵押著這幾個,自己帶了人風風火火就向著城外而去,宋明遠要拉他卻被父親拉住,宋天在想那種小人就要這樣惡人來魔才行。於是父子兩個遠遠的跟著,宋澤也明白了,駕車走的不快,等得了他們那邊看到多少民工正在準備出發。

再看前麵紛紛擾擾的亂著,有人在喊:“你狂妄。”

他們趕去的時,鄧海東理也不理那主職官,正在號令子弟們把已經打好的木樁,牆坑全部拆了停了,他發號施令誰會不從?那職官還在那裏跳腳:“必定告訴長安,你居然帶人搗毀鑄造司!”又喊自己是大唐四品官,和你們城主乃是平級等等。

一眼看到這邊車輛,就撲了過來糾纏,質問宋明遠為何不約束手下,宋明遠冷笑著道:“新軍籌備豈歸本城主管?”那廝急了,轉頭指著宋天就喝,宋明遠頓時怒起,居然敢喝斥我父,他現在跟鄧海東廝混整日,也是脾氣暴漲,一向敢於出擊,算的上書生裏的武夫。

當場就一腳就踹了過去:“放肆!”正踹在那人小肚上,他拳腳無力,但這可是當麵羞辱。

頓時把那人氣的麵色發白,尖叫著撒野,要帶手下回轉長安去,告訴天子洪城處如何如何,鄧海東聽的煩了,驅了馬就過來,掠過了他身邊單手揪住了他,拽起,然後重重砸下,下馬來,鬥大的拳頭先砸斷了對方胳膊,然後揪住頭發在地上拖著,一直拖到了已經被聚集的鑄造司的幾個副職麵前,揭破了他們的用心。

然後厲聲問道:“爾等鼠輩,居然如此心毒,就因招待不滿,便欲荼我子弟百代?”

這話說的如此重,周圍人人變色,被丟在他腳下的大唐正四品官也不敢叫喚了,鄧海東冷笑起來:“將這些人等即刻分開關押。”宋天聽到這裏覺得這樣還是不妥,開口要勸,這次卻是宋明遠拉住了他低聲道:“海東是有分寸的。”

他一愣,果然,隨即鄧海東下令將各自分開後,命令派人去調城主府訴訟堂主薄哥舒承前來,今日就拿下這些人惡毒罪過,鐵證到手即刻飛報長安去。

吩咐完這些後,鄧海東召集剩下的鑄造工頭,這些沒有真正官職的卻全是懂行的老師傅,宋天在一邊看著,看到這廝開口聊了幾句後,他就低頭去在地上畫了兩岸山水地勢,然後開始安排,從礦區路到鑄造所到武庫,以及軍營護衛等等,轉眼成型。

宋天再看,那些鑄造的老師傅都看傻了,鄧海東所說是他們知曉的,問題是鄧海東怎麽懂這些安排的?

出礦,冶煉,鍛造,成型,沿著水路而下劃分四小區,其中道路交錯,豈不比在兩岸來回要好了太多?如此顯而易見的道理便是白癡也能知曉,隻是隔行隔山,唯獨鄧海東這樣來自信息爆炸年代的人,能把握思路一說自明就是了。

不過這廝就算把鑄造所設在對岸,處了下遊處,還是加了廢水過濾,廢渣處置處,說到興起,還問他們怎麽冶煉,那些老師傅連忙拿來模具,再看了熔爐,鄧海東得知之後,就又跑到前麵河邊看看,然後隨手畫出比之現在高級的鼓風結構……想想又畫出大風車結構……在後麵的宋天就看著這廝在那裏撅著屁股折騰,老師傅和周圍工匠們圍著,隨即歡聲雷動,他和兒子麵麵相覷,這廝難道是鐵匠轉世的?

沒多久,鄧海東竄過來,要了筆墨,宋天好奇看去,這才知道,這廝不是鐵匠轉世,搞不好是墨家子弟轉世吧,居然有如此巧奪天工的設計,可省了多少人力物力,鄧海東卻畫的興起了,抬頭對了宋明遠道:“洪城多沃土,可惜有些地方地勢偏高,如有這樣風車,勾出水渠,把水引到高處。”

“水庫,你說的是小水庫。”宋明遠手舞足蹈,是了是了,在書中看過前周有一妙法……

“不錯。”鄧海東嘿嘿一笑,畫好了之後,還在邊上標注了說明,這時候宋天難道還嫌棄他字醜嗎?看到這巨大風車可以灌溉,可以省力……等他忙活完了,宋天和顏悅色的問他,怎麽會這些的,鄧海東頓時傻了,看看他,撇撇嘴,宋天是個矜持的人,於是客氣道:“不方便就不說吧。”

鄧海東如釋重負,連連點頭,當真不說,險些把宋天氣昏過去。

但從第二天起,宋天就常常來到工地上,因為鄧海東閑暇之餘就會過河,然後在這裏指導監督,明光甲這廝也不穿了,就穿著布衣搞的農夫工匠似的,忙活的人手不夠他還去幫著推車吆喝,有他在場這樣沒架子,工地上那些工人有些還是鄧家外房子弟,於是人人盡力。

到了中午大魚大肉送來,保管工人農夫們吃的滿足。

折騰了幾天,宋天不矜持了,就和這廝在一起,翁婿兩個在那裏探討一些稀奇事,宋天往日常常看一些怪書,天生是個悶燒的人,多少想法,有時候才開頭,鄧海東就能接下去,頓時老頭把這廝當半個女婿半個知己,可憐悄悄出來的宋琬言根本不敢近身,最終躲了家裏暗自生氣,吃父親的醋去了。

再過幾日,風車辛苦建成,小水庫和水渠砌好,放開了閘,奔流直下一直走到了後麵鍛造線上。

整個工地發瘋了一樣,幾個老師傅壯起膽子,舉起了鄧海東歡呼雀躍,而漳水一側,河渡邊等著過河的宋明遠看到那風車轉動,也歡喜的手舞足蹈,族公更是眉開眼笑,宋明遠悄悄問他可是鄧家祖傳的手段,族公想起托夢一事,於是含糊了幾句,宋明遠不由納悶,勇烈公以上以下祖祖輩輩都是武人,怎麽會有這樣的家傳?

卻不敢再問,一過河就告知鄧海東,這幾日軍需已經快到齊了,準備發出,問他何時去南鄉。

鄧海東看看日期,微微一笑也沒多說什麽,如今這廝有半個神棍潛質,令人琢磨不透,隻能當是天降奇才,比起他的赫赫武功,這一方麵才讓宋明遠更為佩服,舅爺現在低調的很,居然就沒計較,還悄悄和他說,今兒小妹轉到他前麵來了一次的。

可鄧海東卻沒去,回了軍營這廝就找了族公,要族公做好準備。

鄧世平大驚:“你如何能現在走五行?”

“新軍要建,以後怕是來不及,尉遲這樣的名門子怎麽可能還在我家帳下。再不下手來不及了,要搞就是今天。”

猴爺憂愁:“真搞他?”

“搞他!”鄧海東堅定無比。

族公半天沒說話,看他如此堅持,也不敢勸怕動了他心誌,隻能憂心忡忡的回頭去召集子弟,還要去記得叮囑其他人不可煩了他的決定,一身壓力盡是自己扛著,不知不覺白發有添了幾根,不過不為人知而已。

於是當晚鄧家子弟們都歸了主帳,鄧海東卻抹黑包了頭蒙了麵提了一根木棍潛入了赤騎營地,尉遲惇剛剛睡下不久,忽然覺得冷風撲麵,他一睜眼看到帳篷被劃出了一個縫,一個黑影對了自己就一棍子敲來。

尉遲惇狼狽的連忙翻下榻,這廝也有勇氣,一拳就打來,鄧海東看他居然不運鬥氣,急了,於是棍子沉重,突出妙手重重砸在了尉遲的腿上,尉遲大怒,一聲虎吼一拳閃耀黃色光芒,向著鄧海東砸來,鄧海東咬著牙,一閃身,任由這一拳砸在自己的左臂上,尉遲倉促之下運的鬥氣不烈,可就是這樣也險些砸斷了這廝的胳膊。

巨疼之下,鄧海東頓時沒品了,惡狠狠的揮手,這次木棍直劈尉遲頭側,尉遲覺得風撲淩厲,連忙後退肚子上卻中了一腳,給踢的趴了那裏,連忙翻滾遮擋,再站起來,帳內卻沒了人,外邊腳步聲嗖嗖的,聽到馬嘶聲,然後馬蹄聲遠去,可憐這般動靜外邊居然沒有一個人來問過?

尉遲看著那黑洞洞的帳篷之外的夜色,鬼知道有沒有埋伏,連忙找鞭裹了被子防護,然後躡手躡腳百般試探,生怕有弩箭射來,好不容易出了帳,就看一地月光如水,軍營內外隱約有士兵鼾聲,尉遲提著赤銅鞭站在那裏,茫然四顧,夜裏被人摸進來被踹了幾個跟頭,丟盡了麵皮的他咬牙切齒。

有心去找七哥卻拉不下臉,心有傲氣的長安子於是當即穿甲巡營,先惡狠狠的四處查探,揪住了值夜的護衛就問,護衛詫異:“剛剛聽到馬蹄聲還當是少侯去找鎮守的呢。”聽到鎮守兩個字,尉遲一愣,回想自己看到的那身影實在有些熟悉,再想想馬蹄聲北去,琢磨了半天後他不敢肯定,但驚的渾身發冷,假如真是七哥,他為何半夜來打我悶棍?

再想想自己那七哥是大好男兒,對自己一向愛護,怎麽會幹這種卑鄙的事情,而且便是他來惡作劇也不會吃自己的虧啊,定是有人搞鬼!於是在那裏仔細回想,也許是長安哪個對頭,可是怎麽敢來這裏的?卻沒注意到身邊護衛的鄧家子正狠狠捏著自己大腿。

那今日值守的是武校領的幾個上武兵,今日提前就聽了鄧海東的吩咐。

他們還不知道五行這樣驚世駭俗的事情,鄧海東和他們說的是,尉遲這廝曾經撩撥過他,但結義之後就不好報仇了,但此事不去心頭不快,所以今晚要來小施懲罰,武校領上下當鄧海東是唯一主將,也知道他是個吃不得虧的主,當然領命,隻可憐了尉遲惇在那裏怎麽也摸不著頭腦。

那些武兵聽尉遲說,那人被打跑了,心中更是發笑,料定吃了憋這是要麵子的話,不然你穿了鐵甲這麽緊張為何呢。

而尉遲怎麽知道身邊這些人心思,他顯示了自己並不是怕事的人之後,就再問鄧海東,護衛說大人現在閉關修煉了,今日是武尉輩一起修煉的日子,既然是他族的修煉,尉遲又不好打攪,隻能繼續去琢磨,可憐這廝還準備明兒提醒七哥,一定要加強防備,近日來大營是有些鬆懈了才會有這樣局麵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