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氣氛悶熱而出現了短暫的靜寂。

陶大飯、陶小天與田梅蘭品字形對峙著。

陶小兔蜷縮著身軀,躲在角落裏,她秫秫發抖。

“小天、小天,你爹爹是武者,他現在瘋了,你也聽見了,他不僅要殺娘,還要殺你們兩個,你幫他殺了娘,他也不會留你命,還是會殺了你呀。”田梅蘭退後,她從板凳底下解下係著的菜刀。

這是她提前偷偷藏起來的。

她臉上不再掩飾露出殘忍扭曲的笑。

“殺了你爹,我們一家三口才能活下來。”

陶小天臉上露出了掙紮之色,他看著陶大飯。

占據絕對優勢的陶大飯就似嬉戲獵物的獅子,他遲遲沒有再揮刀,就是亨受這種玩弄獵物的愉悅感。

別說田梅蘭與陶小天聯手,就算再多兩個田梅蘭與陶小天,也不會是他這個力氣中段武者的對手。

“娘,我們不會是爹的對手。”陶小天搖頭道。

練過武的他知道力氣中段的陶大飯力氣有多可怕。

“你放心,我們能贏。”田梅蘭臉上露出興奮激動之色,但那雙眼卻是足夠冷靜警惕,“你爹爹、你都知道我摘了毒蘑菇,但不知道那毒蘑菇究竟是什麽樣的蘑菇。”

“那是化人菇,隻要有水混合在化人菇裏麵,就能滲入人的毛孔中,將整個人的血肉慢慢腐爛,這本來我不知道,也是一次聽村裏的老人談起來,才知道有這麽毒的蘑菇。”

“就算是什麽化人菇那又如何?”陶大飯覺得脖子有點癢,他強忍著沒有撓,他覺得有些不對下意識問。

他心裏想他應該沒有接觸過化人菇,隻要小心一些,就不會有事。

“你以為你真的知道嗎?其實你什麽都不知道!”田梅蘭越說越興奮,她殘忍地笑著,“我在裝花生的簸箕底下藏了一小杯我泡製的化人菇水,剛才混著花生米全潑給你了!”

陶大飯臉露愕然,他忍不住用左手撓了一下脖子,嘶的一下,將一片血皮扯了下來,血辣辣的痛。

這時他的臉還有兩臂等露在空氣的地方血皮都浮腫了起來,出現了凸起的黃皮水皰。

他感到奇癢無比。

“你這臭婆娘,我要殺了你。”陶大飯忍住癢,兩眼圓凸怒喝出聲,手中的九環刀朝田梅蘭快速劈去。

“小天、小天,快來快來。”田梅蘭喊著陶小天幫忙。

中了化人菇的陶大飯實力大減,他身體的水皰開始爆開了數個,有著淡紅血水從裏麵滲出來,看起來很恐怖。

隻要陶小天來幫她,他們兩個肯定能殺死陶大飯。

隻是出乎田梅蘭意料的是,陶小天不僅不幫忙,還快速後退,他陰笑道:“爹爹,快殺了娘,娘要毒死你了。”

陶大飯左眼上側黃水皰爆開,血水濺進眼中,痛得他啊的叫了一聲,他左眼看不見了,他變得更加暴虐起來,手上的刀越來越快。

揮出的刀因為中毒變得歪歪斜斜,總是劈歪,劈在家中的木家什上,劈在黃泥牆。

但屋內的空間本來就有限,被刀逼到牆上的田梅蘭退無可退,躲了幾下,她還是被一刀劈中了左肩。

九環刀整個鑲嵌進了她的左肩,痛得她呲呲牙,聲音尖銳喊了出來。

事實上要不是陶大飯因為傷勢力氣漸減,這一刀恐怕能將她左肩連著左臂都砍下來。

鮮血從左肩噴濺而出,將她左肩藍布衫染紅。

但痛苦讓她腦袋都變得清晰起來,她看著血水淋淋的陶大飯,並沒有感到任何的畏懼,她雙眼寒冷帶著惡意。

右手一直握著的菜刀,這才得以劈出來,她一刀劈在了陶大飯腐爛脖子上。

陶大飯脖子上有著大量的鮮血噴灑出來,噴得田梅蘭滿臉都是血。

但田梅蘭還是在笑,高興地笑。

慘吼著的陶大飯這才將自己的九環刀從田梅蘭左肩拔了出來,潛力全部爆發出來,他舉起刀大聲咒罵劈了下來。

一刀!

兩刀!

三刀!

三刀把田梅蘭的臉劈得不成形,劈死田梅蘭後,陶大飯才放下刀,他氣喘籲籲嚐試著捂住自己脖子噴出的血。

陶小天遽然衝了出來,他手中的長刀毫不猶豫朝陶大飯的脖子斬去。

噗的一聲,陶小天的力氣不夠,他的刀也不夠鋒利,隻是將陶大飯的脖子砍了一半,使得陶大飯的頭以詭異的角度垂下,血從刀口處噴灑出來,一會兒就變小了,因為他流血實在太多了。

確認陶大飯死了之後,陶小天臉上抽搐著,他露出快意殘忍的笑,努力把長刀拔出來,他轉身看向蜷縮在角落的妹妹陶小兔。

陶小兔還是在發抖。

陶小天沉默了一下,他又笑了起來,“妹妹,爹和娘死了,沒事了,你快出來吧,我們一起離開這裏。”

“哥,你是不是想殺我?”陶小兔有些哽噎道,她的臉從光線不好角落裏伸出來,臉上滿是淚水。

陶小天又是咧嘴笑了笑,眼瞳冰冷陰沉,瞳仁出有著幾不可見的紅點,“你知道了呀,那就不騙你,哥從來都不會騙你。”

“哥要殺了你,隻有哥才能活著從這裏走出去!”

“哥,爹娘死了,我也不想活了,你來殺我吧。”陶小兔嗚嗚哭著說。

陶小天沒有絲毫同情,他心裏麵暴虐衝動,他快步衝去,喊道:“你說得多可憐我也要殺了你!”

他舉起了刀,要向陶小兔的腦袋砍去。

隻是這時陶小兔左手突然衝黑暗處伸了出來,她左手拿著一個瓷碗,瓷碗裏麵的紅液朝陶小天的臉上潑來。

陶小天衝得太近了,他反應不過來,紅液全部潑在了他的臉上。

他隻是覺得兩眼又痛又辣,他的嘴唇也嚐到了辣味。

是辣椒水。

他兩眼徹底看不見了。

他想睜眼也睜不開,隻能一邊憤怒罵著,一邊不斷胡亂揮刀,想劈死陶小兔,最不濟也要逼得陶小兔不敢靠近。

但是他揮刀都落在了空處,陶小兔就似消失了一樣。

他試過向身後揮刀,但他身後也沒有人。

無法看見的他,心底越來越暴躁,不再能保持冷靜。

他無法看見,所以看不見早已經脫鞋的陶小兔,近乎趴著前進,所以能避開了所有的揮刀,她繞到他的身後,看準機會才迅速站起來,手中的短刀狠狠刺進了他脖子內。

一得手,她就拔刀快速退到角落。

陶小天在脖子刺痛的時候一驚,他無法及時反應過來的時候,陶小兔已經逃開了。

他捂住流血不止的脖子在屋內團團轉,不斷地胡亂罵著劈著,將屋內弄得一片狼藉,癲狂的他用刀觸中了屋內陶大飯兩人的屍體,還以為是陶小兔,猛力劈了一會,才醒悟過來。

他還是轉著圈,用最惡毒的話語罵著陶小兔,但鮮血越流越快,最終倒在了地上。

陶小兔一直冷眼看著自己的哥哥,看著滿身鮮血的他倒在地上,她也沒有過去。

她已經隱隱明白,爹娘哥都變得似她這樣,殘忍冷酷,異常敏銳的殺人天賦。

她耐心等了一會,看著陶小天的臉色發白,沒有了呼吸,她才撿起陶大飯的九環刀,體態嬌小的她拖著九環刀搖搖擺擺,但還是用力舉起刀,無聲靠近,一刀劈下,將陶小天握刀的右手掌都劈斷。

她踢開那握刀的右手掌,見屍體沒有任何反應,她才鬆了口氣,盤腿坐在地上,她的力氣還是太小了,隻是做這些事就幾乎再也使不出力氣,看著屍體的她咧嘴無聲笑了起來,笑容殘虐。

“爹想殺我。”

“娘想殺我。”

“哥你想殺我。”

“可是你們不知道,我也想殺你們!”

她歇了一會,吞了一下口水,發出咕嘟一聲,因為這場殘忍爭鬥原因,她感覺到自己比以往還要餓得早。

她站起來,回到自己原先蜷縮的角落,角落裏麵還有兩碗辣椒水。

她不似娘有那等本事,能找來化人菇,但是她偷偷碾了三碗普通辣椒水,怕的是一碗不夠,誰知道一碗就成功了。

她蹲起一碗辣椒水,拿著短刀,短刀是家裏啄木雕用的,對她而言,九環刀、長刀太重,目標太大,也輪不到她,最適合她的利器還是這鋒利的短刀。

她右手拿刀,左手端著辣椒水,眼神冷漠看了一眼死去的陶小天。

直至吃飽喝足,她用衣袖擦拭了一下嘴角殘留的辣椒油水,站起來,推開了木門。

原本微弱的吵雜聲,瞬間變得清晰起來。

那是人們互相廝殺的聲音。

陶小兔聽著廝殺聲,她那冰冷帶著惡意的兩眼圓碌碌轉了轉,她笑了起來,嘴角就似要咧到耳根處一樣,她向著前方奔去。

秋空蒼藍。

在羊翟裏的大地上,不知何故而引起的廝殺發生在木坡村,發生在大扇村,發生在羊翟裏所有村子,發生在數萬人的羊翟城,城街道上都是屍體,混著鮮紅的血。

不僅僅是人的居住地,羊翟裏遼闊的荒野,在野狼陂、在鐵線穀、在斷雲崖,在所有的地方,這樣殘酷的廝殺爭鬥同樣發生在一切生靈之中。

大地上廝殺聲傳得很高很遠,往蒼藍晴空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