圓海看著一行,他覺得自己親手教出來的弟子變得十分陌生,讓他心底裏感到畏懼。

又或許說他從來沒有真正認識過一行。

“你說小佛寺給你的?”圓海臉色低沉道,他眼角餘光打量著房內四處,擔心一個小佛寺的高手躲在這裏。

“要不然我還能從哪裏可以得到《魔胎養佛大經》?”一行歎氣道:“師父,這裏是我的家,我又怎麽會讓小佛寺的人進入白象寺?”

“別叫我師父!”圓海冷聲道:“你這孽畜,你入魔我還可以嚐試原諒你,但你居然敢勾結小佛寺,從你做這事之後,我就不再是你的師父。”

“修煉《魔胎養佛大經》不過是自尋死路。”圓海說到這裏,又有些痛心疾首,他沒想到一行居然會作出這樣的選擇。

一念成佛,一念成魔,勝負心蒙蔽了一行的眼睛,圓海有些苦澀地想。

“師……”一行看著圓海那冷厲的眼神,他頓了一下麵露淡淡哀傷改口道:“圓海大師,《魔胎養佛大經》不會是死路一條,小佛寺首座修煉的就是《魔胎養佛大經》,他早已破魔成佛,否則官家如何能容得了他?”

圓海的心中猶如起了驚濤駭浪,他從來不知道小佛寺首座修煉的是《魔胎養佛大經》,但一行居然知道。

圓海沒有問一行是如何知道的,一行會知道,自然是那給他《魔胎養佛大經》的人說的,至於那人會不會騙一行?

傳授功法這種事,一行隻要不傻,都會要求那人以道心起誓,否則一行如何敢修煉《魔胎養佛大經》?

那一行沒有立下鬼誓之類的誓言永遠忠於大佛寺嗎?

答案是沒有,先別說我佛慈悲,這有違佛教宗義,更是因為大佛寺不屑用這樣的手段束縛核心弟子。

至於那些半途出家加入佛寺又心懷鬼胎的人,因為那些人事前有準備……所以很難確認所有加入佛寺的人立下的都是真正的鬼誓。

“你是什麽時候修煉的《魔胎養佛大經》?”圓海聲音沙啞問。

“閉關的時候就在琢磨。”一行平靜道:“直到輸給了他,才真正下了決心,入魔就是開始。”

“那個給你《魔胎養佛大經》的人呢?他在哪裏?”圓海臉色嚴肅問。

一行沉默不語。

圓海見一行不肯回答,他沉默了一下對外喊道:“讓三個人進來。”

外麵很快傳來腳步聲,有三個白象寺的長老走了進來。

他們還不知道怎麽回事,但看著氣質大變的一行,立馬明白一行已經入魔,他們或惋惜或警惕盯著一行。

一行還是靜坐不動,看著師父與三位師叔伯。

雙方沉默對視一會,圓海道:“你準備如何逃出去?”

圓海其實早已想到,一行說出他修煉《魔胎養佛大經》與功法來自小佛寺這些事,那就是死路一條。

但顯然一行不會想死,他在對圓海說這些事情的時候,恐怕早已經想好了退路。

所以圓海才會如此問。

一行臉上露出一絲不舍,但他很快堅定起來緩緩道:“師父,我已經不在了。”

圓海臉色微變,他一拂僧袖,一陣狂風卷向一行。

狂風落在一行身上,一行的身體化作沙粒簌簌落下,地上空餘一堆沙子,一行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

“流沙傀儡術!”其中一個長老驚呼道:“這怎麽可能?”

別說一行剛進入道境不久,根本不可能掌握這麽複雜的術法,就算掌握了,流沙傀儡術是一個需要很多時間與一些特殊材料去準備的術法,不是瞬息間就能完成的,所以這長老才會如此驚訝。

“肯定是他們。”圓海麵露頹然,他明白是小佛寺的人在幫一行逃脫。

即使早已有一行會逃脫的準備,真的發生時圓海還是接受不了,但他終究是一寺住持,很快收斂心中或悲傷或沉重的情緒,平靜下令道:“向上匯報,說一行大逆不道,入魔叛逃,已救無可救,列為危險人物。”

“讓官家儀鸞司等機構幫忙協查,一旦發現可以先行擊殺!”

三位長老麵麵相覷,他們心裏想會不會太嚴重了一些?就算一行入魔,也未必沒救,可以先捉回來留待觀察再下結論,我佛慈悲,就算是入魔弟子,隻要不犯下惡行之前,都會嚐試盡量挽救。

隻是當三位長老看著圓海那張冰冷嚴肅的臉,他們就知道事情恐怕沒有他們想的那麽簡單,他們應了一聲是,就退了出去。

圓海看著一行的房間,他的心微沉,一行勾結小佛寺,修煉《魔胎養佛大經》,這種事不能讓太多的人知道,他隻能獨自向大佛寺匯報。

……

……

在遠離高象城不遠的荒野外,有著沙塵螺旋卷起,當沙塵落下時,一行的身影才顯現而出。

即使在沙塵之內出來,他的白僧衣依然一塵不染,但眉心的煞氣越來越濃鬱,他雙手合十,看向了白象寺方向。

“你已經回不去了,看了又有何用?念念不忘還不如不念。”一個聲音宛如在一行耳邊響起。

在一行左側的一棵樹邊,渾身黑衣的男子斜靠在樹上,剛才說話的正是他。

“你就不怕這是一個陷阱嗎?”一行看著頭臉都被黑布包裹起來的他問。

“隻有你自己過來,不已經證明這不是陷阱了嗎?”黑衣男子笑道。

“我過來,未必就不是陷阱,又或者這是一個更深的局,目的是將你們小佛寺連根拔起。”一行平靜道。

黑衣男子輕笑了一聲道:“你不會,我們也不怕。”

“為什麽要幫我?”一行又問。

《魔胎養佛大經》是小佛寺給的,流沙傀儡術也是黑衣男子施加在一行身上的,他不明白小佛寺為什麽要幫他?

“很簡單,因為你敢修煉《魔胎養佛大經》。”黑衣男子直接說道,“我也沒想到你真的敢修煉這門功法,在我們小佛寺,有一些僧人選擇了這門功法,但最後都是失敗死掉了,唯一成功的是首座。”

提起首座,黑衣男子聲音之中多了敬重之意。

“他能做到,我也能。”一行麵容堅毅道:“要是連這一步都不敢踏出來,我不會有任何的機會,我更好奇的是你們將《魔胎養佛大經》傳授給了大佛寺多少個年輕弟子?”

黑衣男子眼瞳緩緩收縮,“我不明白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一行麵露譏誚道:“我自認有些天賦,但大佛寺有天賦的年輕天才數不勝數,我還沒自大到你們獨獨挑中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