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嗬嗬嗬嗬嗬……”黃大眼的狂嘯聲蒼涼而粗蠻,在岩穴內久久回蕩不息。

一切正如柳卿所料,這“蠹屍孑孓”的族群建構果然與蜂蟻之屬一般無二,“母皇”作為它們的唯一領袖,一旦身死,整個“蠹屍孑孓”族群也隨即分崩離析,這些以敗肉殘軀為食的小蟲哪還敢再迫近前來,隻聽當下一陣“呼啦啦”的迭踏亂響,岩穴岔道內那多得無以計數的“蠹屍孑孓”群恰有若退潮般在頃刻間四散逃逸開來。

它們在地隙間、石縫裏、岩壁上,以及一切所能立足攀爬的地方拚命地擠著,鑽著,甚至不惜踩踏著同類的軀體籍以登上更高的位置,每隻“蠹屍孑孓”都試圖在最短時間內將自身的形跡藏匿起來,自“母皇”殞命後不足半柱香的工夫,已有數以百計的“蠹屍孑孓”被自己的同伴碾壓而死,那些慘綠色的不知是體液還是血漿的汁水淌得到處都是,空氣中溷濁著一股濃濃的,有若深埋在青石板下蟲豸巢穴般的腥蝕味兒。

柳卿被這股刺鼻的異味熏得不禁皺了皺了眉頭,時下雖已無性命安危之虞,不過要在這數十條岔道中找到一條正確的出路,卻還需要這些倉皇遁去的“蠹屍孑孓”幫忙。

“你且待在原地別動,我去去就來!”柳卿對黃大眼吩咐了一聲,隻見她身形一慫,便已隻身竄入“蠹屍孑孓”群中。

那些落在後方的“蠹屍孑孓”卻也無暇顧及這兀然闖入的異類,隻盡量躲避著從柳卿腰間“執念火”中散發出的衍息波動,還是一味地向前起伏蠕動著笨拙肥厚的身軀,看來,“母皇”猝亡橫死的下場對它們產生的威懾確是足夠大的。

柳卿身如狡兔靈狸,在各個岔道入口處騰挪奔走,每經一處,都見她雙手穿花般地連揮幾下,刹那間數蓬有若精鹽般的白色晶狀粉末便從她指間散落下來,飄飄灑灑地直降至地麵,那些居後的“蠹屍孑孓”便在這白色粉末的洗禮下一弓一伸地蠕挪行進著,最終消逝在各個岔道的拐角盡頭。

黃大眼遠遠望著柳卿靈動的身影,那簇“執念火”的光暈宛若一簇飄忽不定的鬼火,遊遊蕩蕩地在岩穴內東翩西晃,那些白色晶狀粉末在“執念火”的光暈中透析折射出晶體獨有的熒光,晶晶亮亮地點綴著岩穴昏黑的底色,若非入眼處皆是密密疊疊、形態醜陋的“蠹屍孑孓”,隻看著柳卿有若跳舞般地撒著那些粉末,倒確還有些賞心悅目的感覺。

“也不知小阿姨在伺弄些什麽,這些粉末……難道還能將這群‘蠹屍孑孓’盡給毒死了不成?”黃大眼心中一陣納罕,不禁犯起嘀咕來,“倒不如像我這般待在原處,等這些怪蟲都散得幹淨了再找出路才是……不過,小阿姨的身段可真是美到沒得嫌了,往後若有機會,且得讓她好好跳一番舞來瞧瞧……”

黃大眼想得此番,嘴角不禁牽起一線漂亮的弧度,配以他那張胡茬遍臉的粗豪麵孔,倒也別有一番風味。

“又在肚子裏說我什麽壞話呢?”黃大眼猛一愕神,這才發覺柳卿業已折返回他的身旁,正帶著一絲古怪而曖昧的眼神端詳著自己,黃大眼頓覺失態,忙正了正神色答道:“哪敢說小阿姨的壞話……我隻是在想,你這番來回奔走所撒落的粉末又待何用?”

聽黃大眼這麽一問,柳卿卻不作答,隻從腰間摸出一捆繩索,先是麻利地在繩索頂部係出活套,又瞅準了岩壁上一塊凸起的石棱,隻見她將手中的繩索晃悠了幾圈,一個抖手,那帶有活套的一端便有若捕食的毒蛇般直竄了出去,不偏不倚,正搭在那岩壁石棱上,柳卿又是一拽,那活套立時收緊,將石棱箍得嚴嚴實實,她用力掣了幾掣,確定已是箍得牢靠了,便將垂落的繩索塞入黃大眼手中,“這便要靠你的老本行了……給我攀上去瞧個明白,你便會知悉我先前撒下的粉末要待何用!”

當下岩穴內已然鴉雀無聲,那些“蠹屍孑孓”都匿了身形,也不知躲到哪兒去了,黃大眼抬頭望了望那石棱的位置,卻也不過距離地麵三、四丈而已,當即嗤笑了一聲道:“這等活兒小阿姨你是找對人了……想當年縱是比這高出數倍的騎樓影壁,黃小爺我也是如履平地來去自如啊,倒是小阿姨結活扣的手藝確也不賴,還真有些做‘梁上君子’的潛質……”

柳卿聽罷啐了一口斥道:“誰要待去做賊了?若是我真做了偷兒,那豈不壞了擷異一脈的名聲?”

“也不盡然啊……”黃大眼逞一時口快,立時接下了話茬:“那咱們便一時做得擷異營生,一時再做得雌雄大盜……”

雌雄大盜?柳卿聽罷俏臉一紅,暗歎所幸那褶皺的人皮麵具不曾摘落,否則當下自己嬌嗔的神態怕是要被這潑賴小賊看個分明,奈何此刻也隻得裝傻充噩,權當未曾聽見,不過在心中卻已將他罵得狗血噴頭了。黃大眼也忽覺話中有失,一時卻又不知如何圓場,隻杵在原地一陣憨笑,柳卿看罷,更是氣得牙癢癢的,當即一個暴栗敲了過去:“還傻站著等什麽?再遲片刻的話,那些‘懸膽蜯淚’便要消散怠盡了!”

“‘蜯淚’?嗬嗬……小阿姨此番還真肯下老本啊!”黃大眼打了哈哈,便即向上竄躍而起,雙手拽住繩索,有若猿蹂般輕巧地“噌噌噌”直攀了上去,不過數息的工夫,便已爬到了石棱附近。

這所謂的“懸膽蜯淚”,卻也是有得一番說道的,“蜯”字通“蚌”,指的是深海中身覆介殼的一種軟體動物,而這“懸膽蜯”,又是其中殊是難遇的一類,它們往往匿身於海壑潮隙之中,經年累月動也不動,僅憑深海中的浮遊微生物為食,成年的“懸膽蜯”都約有一臂來長,兩個巴掌來寬,其形美若佳人纖鼻,故落得“懸膽”的雅綽。

“懸膽蜯”雖是蚌屬,卻並不孕結珍珠,其內裏分泌出的鈣質黏液便稱作“蜯淚”,近海的漁工船夫若捕得“懸膽蜯”,便取了介殼中的肉囊,將其倒置於麵盆之中,再用炭火焦煙反複熏灼,不多時那肉囊便化作一灘微帶絮狀的稠汁,焙幹後可得有若鹽晶般的白色粉末,而每隻“懸膽蜯”僅可焙獲數錢的蜯淚幹屑,彌足珍貴。

這些蜯淚幹屑對尋常人等來說倒也無甚效用,不過對術者異客而言卻是一味上好的辨跡識蹤的藥物。若是平視來看,這些灑落的蜯淚幹屑不過是些許不起眼的白色粉末,但若是身處足夠的高度鳥瞰而下,由於晶體折射的作用,這些蜯淚幹屑反而會泛出隱隱的幽藍色光芒,這等效用不僅能使被追蹤的人或動物無以覺察,同時還能讓追蹤者藏匿於一定高度的遠處得悉其行跡,甚是方便安全,而且這些蜯淚幹屑經一定時長後便會自行消解融逝於空氣之中,無需人為清理,確可算是一味不留半點痕跡的絕佳追蹤輔藥。

這“懸膽蜯淚”在《擷異稗言》的“丹”字篇中已有詳敘,“丹”字篇乃《擷異稗言》的開篇首述,黃大眼自是清楚得很,當下卻也不敢怠慢,攀至繩索頂端後便運足目力一番探視,不想這麽一看,卻駭得他險些從繩索頂端直掉落下來。

隻見那些沾附著蜯淚幹屑的“蠹屍孑孓”蠕挪行進所留下的痕跡,竟在岩穴岔道間勾勒出一具肖似人體五內髒器的圖象來,而黃大眼與柳卿二人,此刻恰似身處一具偌大的屍骸腹內,蜯淚幹屑所折射出的幽藍色熒光,似乎令身處高位的黃大眼在刹那間想到了什麽。

“唐煮茶,我日你先人宗親的,可給我們挑了個‘好’差事!”黃大眼心中爆發出一陣憤懣的呐喊:“這亂葬的岩穴本身……難不成竟具傳說中穢齪至極的‘山骸之相’?”

==================================================

【相信**,支持恐怖靈異頻道,速度更新《鬼畜》!】

==================================================

PS:讀者兄弟姐妹們,新的一周又開始啦!希望大家繼續支持《鬼畜》,點擊、鮮花、收藏,大家的支持才是最好的動力!!偉大的寒假即將到來,希望更新的速度也能有所提高,接下來的故事將更加精彩,更加離奇,套用一句《鬼畜》的開篇廣告詞:“意外,總在意外之外……”請大家拭目以待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