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魂糕

“師父，那王記前輩究竟是什麽身份啊？我看他是魂體，應當是過世之人，可是卻和普通的鬼魂有很大的區別。還有小玄，他不是普通的貓妖，它身上的妖氣幾乎沒有，反而是鬼氣很重，但偏偏不是魂體。”相處不久我便發現了小玄與王家前輩身上的奇特之處，卻礙於他人隱私不便相問。這會兒見著師父，才把心裏的疑問問了出來。

“我這老友，哎，也是可憐之人。”師父搖頭歎了一口氣，回答了我的疑惑。

王記老板的原本名為王翁，原是地府擺渡送魂之人，卻不想，愛上了被罰冥河受苦的一抹幽魂。地府沒有什麽清規戒律，嚴禁男女戀愛之事。隻是王翁愛上的這抹幽魂，是地府十大鬼王輪轉王的要娶的妾，但是被輪轉王的原配妻子私下罰到了冥河中受盡苦難。這女子也是可憐，生生受這無妄之災。冥河水貫穿整個地府，是地府裏麵唯一的一條河。河的一邊，是冥獸生活的濃霧，另一邊卻是十殿閻王掌管的輪回台。掉進冥河水裏，日日忍受刺入魂魄的寒冷，沒有辦法解脫。唯一能在冥河上浮起的，隻有王翁的小船。

王翁不知道他為什麽會在這裏，又為什麽會漂泊在冥河之上。整日沉默寡言，用麻木的眼光看著冥河裏麵掙紮著不得解脫的魂魄，聽著他們哀嚎自己的平生。又或者是看著橋上走過的眾生。世間情之一字最是難懂，王翁在這冥河上獨自飄蕩多年，隻有一隻幽冥玄貓陪伴著自己。在遇到這女子之時，也難逃情網的束縛。他私下裏將這女子從冥河渡了上來。留在了自己的小船裏麵。

這兩人兩情相悅，在渡船上到也過了一段安穩時日。隻是女子在冥河中已經傷到了魂魄根本，無法投胎，日日虛弱。魂飛魄散隻是時間的問題。

沒有人能看著自己的愛人徹底消失在自己的眼前能夠無動於衷，王翁也不例外。看著日漸消散的愛妻，王翁想起了自己知道的一門法子。正邪之分本是人為定下，哪怕這是一本世人眼中的邪法，王翁卻認為這是救命的良方。於是他開始哄騙冥河的鬼魂登上他的船，把魂魄生生提煉成了魂力，做成糕點喂女子吃下。吃進去的魂力維持著女子瀕臨消散的魂魄，算是續上了命。隻是這糕點日日不能間斷，魂力難練，也多虧了小玄的幫忙。

小玄是天生地養的幽冥玄貓，非妖非鬼，以魂魄為食，生來具有凝練鬼魂的能力。幫著王翁做糕點也是方便。

隻是萬事有得必有失，因果報應誰都不能逃脫。起初糕點一日隻需一塊即可，但是隨著時間的推移，女子每日需要的糕點越來越多，到最後，糕點也無法拯救她消散的魂魄。

女子走了，徹底消失在了天地間。因著女子的離去，又凝練了這麽多無辜生魂，犯下了很重的因果。哪怕是他擺渡人的身份也包庇不了，心如死灰的王翁去了輪回路，輪回整整八十一世。世世孤苦，受盡了種種磨難。在最後一世的時候，他遇見了我的師父，兩人相談甚歡，結為好友。隻是磨難不會放過王翁，這一世他還是慘死。八十一世折磨消去了曾經犯下的因果。

身死之後，前塵往事皆記起，卻再也不想回到那傷心的冥河渡船。於是抱著小玄躲在了杞都。隻得欣慰的是，轉世輪回對他不是沒有影響，性子比起以往變了很多。於是才會有我看到的，現在的王記老板。

“這也太玄乎了！啊，不對，糕？”我聽師父講起王前輩的往事，在對這些往事對錯感歎之餘，卻聽到了最重要的糕。

“對啊，糕！他在杞都開了一家‘王記黃米糕’，其實賣的正是魂糕。”

“不對啊，這魂糕，難道王前輩還在凝練魂魄？”我想起自己在臨走時，吃掉的那幾塊糕點，想到是用魂魄做成，胃裏有些難受。

師父看我滿臉糾結的表情，像是想到了什麽，掛著一抹笑看著我，“哈哈，老王是不是給你吃了他的糕點？”

“對啊！難怪吃著沒有味道，這都是魂魄做成的啊！我還吃了好幾塊呢！”我臉上的表情更加扭曲了。

“阿術啊，你這表情要是讓他看見了，準得罵你得了便宜還賣乖。這魂糕可是好東西，要從他手裏摳一塊出來都是難上加難。這見麵禮送的沒得說。”

“那會兒我吃了以後，覺得身上多了點什麽，但是細細感受又沒有什麽變化。師父說了王前輩的糕點是增加魂力的，難不成我那會兒感受到的，是靈魂增強了？”

“沒錯，魂糕不可多吃，畢竟算是邪法練成，物極必反。但是少量的魂糕卻能增加靈魂的力量。對於我們這些人來說，靈魂的力量增強一分，在麵對鬼怪的時候，都能多一分保命的可能，重要性不必我說了。若是普通之人服用一塊，卻是能增加一月壽命。當然，也是有限製的，食用過多，會讓靈魂損壞，再無投胎的可能，隻能慢慢等著魂飛魄散。哪怕如此，他的魂糕也一直是無價之物。想要？隻能用等價之物交換，沒有奇物，也可，用自己的一部分靈魂交換。”

“那王前輩現在做的糕點，已經不是強行凝練整個靈魂，絕了人家的生路了？”

“不了，那樣做又是因果，保不準還得去轉世個十世八世的。交易卻又不一樣，你情我願，交易完成，因果也斷。你吃了幾塊，也不要有心理負擔。”

師父這麽說其實是在安慰我，就算不會絕人生路，也是靈魂做成。隻是，魂糕確實對我好處很大，是我呈了王前輩的情。不舒服也是一會兒的事，我也許不是什麽有原則的人，也不會去站在所謂的道德製高點上妄加評論什麽，得了好處還賣乖的行為在我看來，才是最虛偽的。唯一能做的，隻是希望那些失了一部分魂的人，也能得償所願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