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卸嶺門人

醒來之時,已是豎日黎明。

昨夜,戊林晨噩夢連連,父親血染大地,王叔被害,自己被各路人馬追殺,醒來的時候,額頭上全是冷汗。但這是他幾個月來第一次睡在**,柔軟且舒適的大床,如不是師叔王帥喊他,他隻怕要睡到正午了。

才睜眼開來,卻見滿屋白素,心中悲痛之情徒然又增加不少,但王叔不許他追凶報仇,無奈之下,他隻得歎息幾聲。

王帥很久沒好好看看戊林晨了,這會兒盯著他瞧得十分仔細,身高七尺有餘,麵貌俊朗不凡,實有當年七君子之一譚嗣同的風範,不愧譚家後人。

戊林晨叫王帥盯著有些不好意思,耳根子瞬間紅得發燙,昨夜太黑,他瞧不見王帥樣貌,這會兒卻瞧得正切,王帥生得十分魁梧,雙臂上虯龍盤紮,想必是時常練刀的緣故。

“你也不必過於傷痛,死者已矣,生者如斯,尚有許多事情等著我們去做,晌午我帶你出去轉轉,見個人,之後你就回來將墓碑刻好,我想明日將父親安葬了!”王帥輕拍戊林晨肩膀,眼光裏全是關懷,言語裏卻盡是責任。

戊林晨點頭應允,一眾人匆忙吃些早點後,王帥取來父親的大刀背在背上,留下幾人守在靈堂便帶戊林晨和眾多師兄弟出去了。

白天,街道上零星有些人,雖比晚上熱鬧些,但仍是蕭條得很,酒肆飯館皆是人去樓空,糧行布市也盡關門大吉,倒是一些妓院和賭館卻正常營業,一些皮條客站在門口,向街上零星的行人招手賣弄**。

“師叔,京城竟蕭條到這般田地,恐不能久留了!”戊林晨說了一句,想起《易瑛手劄》,剛要開口問,王帥卻瞪了他一眼,並小聲嘀咕道。

“不要多言,你看那些人,不是白蓮教就是義和團,他們監視我們許久,若是叫他們取得了秘密,天下恐怕會更亂了!”說完,王帥抽出背上的大刀,迎著清晨的陽光,淩厲的刀鋒晃得人心裏發毛:“都小心點,可不要叫敵人鑽了空子!”

戊林晨急忙打起精神,一雙眼也是精光閃爍,發現一些行人著實可疑,身材高大威猛不說,眉宇間也是煞氣騰騰。他何從知曉,這《易瑛手劄》已引得各方勢力搶奪,他們已經監視王家幾月時間,卻全無發現。

王帥一邊警惕四周,一邊大聲說道:“父親從未和我提過什麽《易瑛手劄》,這些江湖人不知道如何得來消息,說不定《易瑛手劄》就是一場惡作劇!”

戊林晨一愣,覺得懵了,小林君都知道這《易瑛手劄》,師叔怎的說是惡作劇呢,難道是為了混淆視聽,好瞞天過海,以達暗度陳倉的結果?

正當他們說話間,一行四五人突然逼近,但不待出手卻又突然退去,王帥手中大刀,早已名揚天下,能在這刀口活下的機會渺小得很,他們隻得看著戊林晨一行人慢慢向郊外而去。

從內城忘東郊,隻得一條道兒,臨近郊外出現岔道,岔道上飄著一杆白旗,離得老遠就能瞧見旗上的“茶”字,王帥緩緩說道:“到了,你們在此等著,我和蘭生過去!”說完,領著戊林晨,向茶肆飛奔而去。

簡陋的茅草屋,門前一杆旗迎風而展,門口隻擺得兩隻四人座的八仙桌,一須發漸白的老者躺在涼椅上,手搖大蒲扇,氣定神閑的哼著小曲,直到戊林晨一行人靠近了也不見他反應。

“石老,尊我父遺訓,帶他來了!”王帥十分恭敬,半躬身軀,雙手抱拳,說完不作聲,也不瞧老者,似在等他吩咐。

涼椅上的老者,扭頭瞥了一眼,用大蒲扇指著桌上的茶壺說道:“喝完這壺,你我再談事情!”

戊林晨看了看老者,見他身子十分瘦消,手指卻修長得很,隻是臉色異常蒼白,似久不在陽光下生活般,渾身也散發著讓人很不舒坦的氣息,說是妖氣也像邪氣,說是邪氣也像是妖氣。

再看那茶,壺上滿是灰塵,壺口竟有蛛網,戊林晨眉頭一皺,暗想這喝下非得鬧肚子不可,可使不得,可王帥卻一聲不吭,提起茶壺,一飲而盡,而後才說道:“蘭生,相信石老不會害我們的,他跟我父親幾十年交情,否則也不會帶你來見他!”

戊林晨看了石老幾眼,暗想也是,師叔沒理由害自己,兵荒馬亂之際,石老竟一人在此開設茶館,必定也是不同凡人,念及如此,他這才抱拳欠腰說道:“晚輩戊林晨拜見石老!”

“戊林晨,戊戌變法,淩晨之光,你是七君子什麽人!”石老一個坐起,也不知從哪兒摸出一支煙鬥來,磕巴幾下,點上火,滋滋的嘬了起來,雙眼自始至終都沒離開過戊林晨。

戊林晨不想隱瞞,恭敬的說道:“家父譚嗣同,石老認識家父嗎?”

石老冷哼了一聲,吐出一口煙霧,示意戊林晨和王帥坐下才緩緩道來:“七君子恐怕隻有康有為尚在人世,過去的事情我們不必再說了,眼下之事才是當務之急,你可知道我屬何門何派?”

戊林晨搖頭,王帥未作答,石老接著自語說起自己的本源來。

東漢末年,曹丞相挾天子而令諸侯,但時常為軍餉糧草犯愁,後決定親令四派,覓尋天下寶藏以作充軍之用,我便屬四派之末卸嶺門,其餘三排,以摸金最為神秘,搬山最為粗暴,發丘最為人所不齒,我雖為末派,但卻時常在四派之中周旋,如今戰事紛爭不斷,四派漸隱退江湖了。

戊林晨大吃一驚,想不到眼前邪氣的老頭竟是傳說中的卸嶺力士,難道說王叔是想我拜在石老門下,以覓寶藏而援助救國戰火?

“石老,你可曾聽說過《易瑛手劄》,眼下各大流派都在查這東西!”戊林晨也不忌諱,當下就提出了心中疑惑。

石老頷首思索了一會兒,又撚了些煙絲,吧嗒抽幾口才回答說:“易瑛,江西發展起來的邪教教主,江湖人稱一枝花,乾隆年間私藏了不少珍寶,其中以《萬法秘藏》最為珍貴,想那一枝花四十餘歲仍能讓乾隆垂涎,全是這《萬法秘藏》的功效,但《易瑛手劄》卻從未聽說過,隻在前幾日聽聞王五有線索!”

戊林晨隻道是《易瑛手劄》事關重大,卻不料石老道出的《萬法迷藏》更是寶中之寶,難怪小林君曆經千辛萬苦,從日本跟他來到中原,想來也是惦記這《萬法秘藏》了。

《易瑛手劄》毫無頭緒,這《萬法迷藏》又該如何尋覓呢,可不能讓小林君搶了先,若是落地日本人手裏,中華大地隻怕要再填炮火之災了,戊林晨暗自想著。

“你考慮清楚,若是進我這門路,卻要終身行走黑暗,見不得光,又處處凶險,隨時會命喪黃泉,連作個孤魂野鬼的資格都沒有!”石老歎息了幾聲,說出了這條路的艱難。

戊林晨倒是不怕死,但這覓寶卻是從未接觸過,一時間也拿不定注意,不過細細思考之後,卻也發現曲線救國也是行之有效,隻是全然不知道從何著手,當下隻得抱拳對石老說道:“還望石老多多指教,父能留肝膽而明天下,子怎能苟且偷生呢,若此路真能救國民於水火,死也不足惜也!”

石老非常讚許,枯榮的臉上露出一絲笑容,接著又說道:“發丘有印,摸金有符,搬山有術,卸嶺有甲,我們卸嶺一派長期受到蒙人追殺,現在也沒有什麽規矩,但有一條,禍國殃民之事不可為,想那東陵大盜孫殿英就是個敗類,若有機會,切莫放過此人!”

孫殿英?

戊林晨在日本流亡之時就聽說過此人,清陵被他糟蹋得不成樣子,許多國寶珍物被破壞和流落國外,孫殿英已然是名族的罪人,但想不到此人卻是卸嶺門人。

“石老,發丘有印,摸金有符,搬山有術,卸嶺有甲是何意思,難不成還有講究嗎?”戊林晨有不懂之處便提出。

石老眉頭皺了一下,顯然不願意多說,但戊林晨身份不同,他也不好直接拒絕,隻好作答道:“其他三派我不便多說,但卸嶺一派,甲乃功也,乃智也,我們有好比俠客,飛簷走壁,有時又似商人,與官府合作,但有句話你必須記住,凡事留一線,來日好想見!”

說完,石老便不再多言,示意他們三日後再來此,隨即下了逐客令,戊林晨也隻好和王帥打道回府了。

中原三教九流戊林晨倒不擔心,有王帥的大刀在,沒多少人敢亂來,他唯一擔心的就是日本人小林君,若是叫日本人暗中使壞,搶先一步拿到《易瑛手劄》可就壞了,為免夜場夢多,他果斷的告知王帥,希望能除掉小林君。

王帥思索了良久,看了看手中大刀,小聲在戊林晨耳邊嘀咕了幾聲,想必是有了應對之策,之後一行人才回家,才到家門口,卻見眾多黑衣大漢氣勢洶洶的擠在院子裏,一場惡戰隻怕難以避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