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輕知道李君墨會怪她,身為一個男人總是有自尊的,關鍵時刻被一個女人挺身而出給保護了,他肯定會不高興。

其實,他不高興的原因也並非僅僅如此。

但那都不重要了。

那個男子說,兩個人至少可以活一個,總比都死了要強。她認為這句話非常有道理,況且就算被抓走,也不一定非死不可。

隻要活著,就有希望。

不過,活該她沒有美女救英雄的緣分。預料中淩厲的掌風遲遲沒有落下,身後驟然刮過一股猛烈的冷風,將她卷入一個冰冷的懷抱裏。

“好不好,得由我說了算!”男人威嚴霸道而又冷酷的話語如同初春時節的第一片雷,振聾發聵。

她心裏一陣欣喜,雙手緊摟住男人精瘦的後背,“你怎麽有時間過來?你那邊的事情結束了嗎?”

“沒有。如果你有事,我的事情便沒有任何有意義!”

這算的上是世界上最動人的情話了吧?但是他在說這句話的時候,表情卻是很嚴肅很認真,一點都不像是一般男人刻意哄著女人高興的樣子,而是他內心真實的想法,脫口就說出來了。

這一點,最讓她心動。一顆心噗通噗通跳的厲害,臉也不由得紅了。

陽光男孩被姬淩雲逼的後退了十幾步,不過他的功夫還算不錯,踉踉蹌蹌的落地,並沒有摔倒。勉強的站了起來,臉色失去了紅潤的光澤,變的像李君墨一樣的慘白。他一手捂著心口的位置,大口的喘息著,看向姬淩雲的眼神裏有一抹不可置信,還有一抹嘲諷。

“你現在還真是與她在一起了,我姐姐……”

“看在你姐姐的麵子上,我今天不為難你,如果再有下一次,絕不輕饒!”姬淩雲右手伸出,猛的一揮,那個陽光少年突然之間就消失了。

他正要收回手,驀地覺得手腕上一重,李君墨悄無聲息的站到了他的身側,經脈分明的手攥在他的腕子上。

“既然是鬼類,就應該安分守己,不要在人類世界裏指手畫腳!不管是什麽原因,如果傷害到人,我絕不會放過你!”李君墨眼神冷冰冰的,警告的意思非常明顯,“姬淩雲,這是我對你的忠告!”

白輕先是愣了一下,她是沒想到李君墨在這個關口上還敢惹姬淩雲。同時也有些著急,李君墨現在的狀態就連那個陽光男孩都不敵,如果再惹火了姬淩雲,那是非死不可。

姬淩雲的眼眸危險的眯縫起來,威嚴的視線掃過李君墨放在自己腕子上的那隻手,臉上出現一個不知道是笑還是生氣的表情,質感分明的薄唇裏輕輕吐出兩個字,“放手!”

白輕以為事情會那麽輕易就結束,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李君墨很聽話的就鬆開了手。

“走吧。”姬淩雲也沒有再計較的意思。

秋老虎瘋狂發作的季節,炎熱的陽光下,卻讓人沒來由的渾身發冷。白輕忍不住回頭,李君墨早已轉了過去,伸手在大概是後門的那個位置上,不知道使了什麽手法,一道雕花木板門憑空出現。

不過就是一眨眼的時間,李君墨拉開了門進去之後,那個地方就又變成了蘆葦塘。

“阿雲,我想要問你一件事情。”

“你說!”

她一邊觀察著姬淩雲的臉色,一邊小心翼翼的說,“李君墨,他上一次在無妄城是不是受了很嚴重的傷?我看他好像氣色很不好。”

“你放心

,他死不了!”姬淩雲忽然停下了腳步,“如果你那麽關心他,現在可以回去。”

白輕看他的表情,覺得這不像是在開玩笑。昨天見當初抱著她的腿都很吃醋的男人,今天怎麽變的這麽大度了?

姬淩雲春江一般的眼眸裏映出幾絲散落天際的流雲,語聲幽幽,“輕輕,不管你跑的多遠,多久,總歸是我的女人!這一點永遠都不會改變!”

即使是天上的雲朵,也還是在我的眼睛裏!

看著他的眼神,幾乎是下意識的,白輕一下子就想到了這句話。

靈魂裏的疼痛陡然如同被壓抑的潮水一般上湧,卻又一閃即逝,幾乎是本能的就挽上他的胳膊,她搖了搖頭,“不用了。”

既然李君墨沒事,她就放心了。她也隻是一個普通人,管不了那麽多,現在還有更為重要的事情等著她去處理。張裳的事情好像變複雜了。陡然出現的驅鬼師,昨天給她發短信的人,還有今天出現在這裏的陽光男孩。他們三個之間有什麽聯係?

還有那個在青雲堂門口裝神弄鬼敲門又敲窗戶的女人又是誰?會不會是陽光男孩嘴裏的姐姐?那個姐姐應該與姬淩雲認識,好像還有一些交情。

想到這個,她心裏有些悶悶的。

“輕輕,你是不是有哪裏不舒服?為什麽臉色那麽難看?”姬淩雲忽然扭頭問了這句話,伸手抬起她的臉,讓她與自己臉對臉,“剛才沒有嚇到你吧?”

“沒有。”與他直視,她很不自在,想要轉過去,姬淩雲卻不讓。

“我們已經是夫妻,我希望你有什麽事情,不要憋在心裏。”

說到這個,她就更加覺得鬱悶。長這麽大,她隻談過一次還沒正式開始就已經夭折的戀愛,所以說根本就不知道夫妻之間是怎麽樣的。但即使如此,她也覺得自己與姬淩雲並不像是夫妻,他們親密的程度還不如以前她與李旭在一起。

“沒什麽事,就是,我今天沒有胃口,中午飯吃的不多,現在有些餓了。”這說的也是實話,不過卻並非前麵那個問題的答案。

“既然如此,就去吃飯吧!”

“大人!夫人!你們終於出來了!”蜷縮在路邊草叢中的當初屁顛屁顛的跑了過來,卻在接觸到姬淩雲犀利的眼神時,立刻躲到白輕身後。本來想要抱大腿,卻忽然想起大人非常不喜這種舉動,頓時兩隻手不知道要往哪裏放了。

“你是夫人的小鬼,以後一切都要聽她的。就算是看臉色,也該是看她的!”這句話的潛台詞就是,當初鬼用不著對他太過殷勤。

當初低眉順眼的回答,“小的知道了。”暗地裏一雙烏溜溜的眼睛卻是左看右看,非常聽話的往白輕身邊又靠近了兩步。

“輕輕,我希望你要牢牢記住,你不再是普通人,而是一個陰陽使者!對待自己的鬼,用不著客氣!尤其是那些不聽話的鬼!實在難以馴服的,可以使用陰陽線!鬼是陰陽使者的武器之一,所以陰陽使者從來都不需要躲在主人身後的鬼!”這些話姬淩雲是對白輕說的,但眼睛卻睥睨著當初,把他的一張小臉嚇的煞白煞白的。

“噗通”一聲,當初跪了下去,五體投地,使勁的往地上磕頭,將頭磕的“咚咚”響。

“大人,夫人,小的以後再也不敢了!請你們開恩,饒過小的這一次吧!”

白輕見當初額頭上有好幾處都磕破了皮,那鮮血順著鼻梁都流到了眼睛裏麵,他也顧不上擦

一下,心裏非常不忍,這孩子現在的樣子就跟一個一二年級的小學生差不多。

姬淩雲暗地裏緊緊的握了她的手一下,看著她的眸光幽深。她立刻就醒悟了,當初是個鬼,並不是真的小孩子。他曾經跟在那個邪惡的女鬼身邊那麽長時間,就算本性是善良的也會沾染上惡習。姑息則會養奸,小錯不斷,膽子就會越來越肥,今日她壓不住,他日說不定就會去害人。

懲罰是必須的!

姬淩雲說的沒有錯,當初是她的鬼,就算是懲罰,也應該由她來施行。如果一味都是依賴著姬淩雲,就是當初這樣的小鬼也會看扁她。

今日不過就是去見李君墨,他竟然跟個泥鰍魚似得,竄的遠遠的。在她被陽光男孩如同木偶一般操控時,當初是在冷眼旁觀,還是在為她擔心呢?

那個不知道用了什麽手法敲窗戶的女人,那樣厲害,不可能發現不了躲在草叢裏的當初。而他竟然能夠安然無恙的一直待在她與姬淩雲過來,就說明他自有一套。

突然,她想要成為一個真正的陰陽使者。除了隻有這樣才有資格站在他身邊的原因之外,她充分體會到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的感覺,實在是太糟糕了。

不光是她自己,還譬如張裳的事情。她第一次想要保護一個人的時候,偏偏束手無措。

“阿雲,念在小初子是初犯,我認為可以從輕處罰!”

姬淩雲眼神裏流露出一絲欣慰的神色,麵向當初時聲色俱厲,“既然夫人為你求情,你且先去糖人婆婆那裏報到吧,一個星期以後再回來!”

當初唯唯諾諾的去了,臨走前看了白輕一眼。

白輕看懂了,他的眼神裏除了恐懼,還有一絲探究。原來,在鬼的世界裏,也得要用到心理學。這個小初子鬼,一定得要好好整治整治。

“你想吃什麽?去哪裏吃?”

她的眼睛眨了眨,“你這麽問,是想要請客嗎?”

“我請客也沒什麽。”

還是不要了,吃完飯掏出來冥幣給人家老板,那可不是找打的節奏。

白輕帶著姬淩雲去了學校旁邊那家她常去的米線館,她最喜歡吃這一家的肉醬米線。很想也為姬淩雲要一碗,想一想還是算了吧。如果姬淩雲不吃人類的東西,她要了兩碗豈不是浪費?如果姬淩雲可以吃,沒看到人就見到米線越來越少,豈不把人給嚇死。

因為還沒到吃完飯的時間,米線館裏的客人很少,加上她和姬淩雲才五個。她選了個正對著門口的位置,姬淩雲非常自然的在她身側坐下。

熱氣騰騰的米線端上來,肉末的香味極大的刺激著她的味蕾。正要開吃,門口傳來一個清脆的女孩子聲音,“白輕,你也來加餐嗎?”

這是她的舍友石曉磊,就是搬出去與男朋友租房子的那一個。她抬起頭來正要打個招呼,卻一眼看見,石曉磊的身後跟著一個披頭散發,衣衫襤褸的人。

那人手裏拿著一個特大號的飯碗,碗口的邊沿坑坑窪窪的有許多豁口,整個形象就像是在路邊的乞討者。肚子很大,走路的姿勢很怪,像要隨時都會摔倒。

她正在奇怪石曉磊怎麽會與一個要飯的在一起的時候,姬淩雲的手突然覆在了她的手上,一股幽冷的陰氣順著他的掌心傳了過來,“看仔細一點。”

也就是在同時,她的眼前一下子清明起來。從那個乞討者身上散發出來的,是,一層深藍色的死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