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邊有呼呼的風聲吹過,激烈的氣流在她周圍飛竄,雙腳離開地麵所帶來的不踏實的感覺,模糊不清的視覺,讓她的靈魂整個兒好似急墜進了地獄中一般。

事後她想到,人的生命真是脆弱,在輪回裏像是滾油鍋似得滾了幾萬年,曆盡艱辛好不容易才來到世上,卻隻需短短的幾秒鍾就可以結束了。

她下墜的速度飛快,她一直在心裏想著,快要到底了吧。但是過了很長時間,都沒有落到地麵上,下方就好像是無底的一樣。

而她的下墜速度由快到慢,到了後來隻能夠稱之為往下飄落了,就像是一片深秋的楓葉,緩緩的往下落。雖然閉著眼睛,她卻也能夠感覺到周圍的光線變黯淡了。迎麵而來的那種寧靜的幹燥中而又帶有腐敗的泥土氣息,迥異於城市生活的吵嚷喧囂。

她想要睜開眼睛看一看,重重困意如同壓抑的黑暗一般從四麵八方湧過來將她包圍住。她知道自己不應該睡,但幾次掙紮無果,她在飄飄悠悠中沉沉睡去。

“該死的!竟然從我手裏搶人!不想活了嗎!”秋婷朝著下方怒罵,“給我滾出來!”

她看見白輕沒有像王蓉那樣摔的粉身碎骨,而是像一滴水那樣整個兒鑽進了地裏。如果沒有人暗中幫助她,那是絕無可能的。但她卻沒有看清楚幫忙的是什麽東西,那也瞬間眼前好像是被蒙上了一層霧氣一樣,什麽都看不見了。

“竟敢壞了老娘的好事!你等著,看我不下去剝你的皮,抽你的筋,喝你的血!”秋婷簡直是氣急敗壞,越罵越是難聽。

“使用了彼岸琉璃還能夠被看破,你認為那是普通的東西嗎?”牆角裏轉出穿著一身黑衣的李君墨,他雙手插在褲袋裏,眼神淡然的看著臉被氣的通紅的秋婷。

“又是你!”

如果不是中午被他用咒術困在樹上下不來,早就得手了。

秋婷滿腔的怒火正沒有地方發泄,一股腦的就衝著李君墨發過去了,“李君墨,你到底想幹什麽?我們秋家與你們李家一向都是井水不犯河水,你如今是想要挑起兩派的爭端嗎?”

“如果你想要這麽認為,那也可以。”李君墨一臉無所謂,一向柔軟的聲線微微帶了點冷意,“再次警告你,白輕不能動!否則那後果,區區一個秋家根本承受不起!不要因為一己私欲而毀掉整個家族!順便也帶話給你們當家的,做人不可太貪婪!陰陽秩序,不是隨隨便便就可以攪亂的!”

“李君墨,你把話說清楚……”秋婷氣勢洶洶的一句話還沒說完,忽然見到李君墨向著她的方向衝了過來,下意識的就舉起了手中的匕首。

李君墨的厲害,她已經嚐到,這下再也不敢輕敵。剛才是沒在意才讓他困住了,這一次她有了心理準備,不相信他還能得手。

隻是,李君墨根本就沒有理睬她,而是躍上了矮牆,張開雙手跳了下去。

秋婷立刻趴到牆上,但見下方那個黑色的影子像是一隻自由翱翔的蒼鷹一般,在這陽光燦然的午後顯得非常炫目。

“李君墨,你不要命了嗎!”

直到看見他與白輕一樣身體穿透了地麵,才鬆了口氣。可那個究竟是什麽術法,回去之後一定要問問族長。

白輕醒過來的時候,隻覺得渾身

酸疼,就是那種睡在硬板**的感覺。手一摸身體下麵,果然,硬邦邦的,而且還冰涼沁骨。

那種觸感很熟悉,心中一個激靈,雙手撐著身體坐起來,她詫異的看著自己睡的那張床。視線觸及之處是碧透的綠色,質地上與李君墨給他的那塊牌子很像,但要溫潤許多。

雖然她從來都不知道有關玉的知識,但就是知道那是一張翡翠玉床。

就像那些在陌生環境中醒過來的人一樣,她立刻看向四周。

不過奇怪的是,除了能夠看到那張床,其他地方都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而且就是那張床也越來越淡了,漸漸的有白茫茫的霧氣飄過來,就像是平流霧那樣充盈了她所在的空間,將翡翠玉床,甚至是周圍的黑暗都淹沒了。

現在,她處身在一個到處都是白茫茫一片的不知名的地方。腦子裏也和這個地方一樣,是無邊無際的白色,她的心裏頓時被一種茫然而又惆悵的情緒填滿。最為重要的是,她突然想不起來剛才看見過什麽了。

這個時候,睡夢中那股時隱時現的淺淡的香氣忽然濃鬱起來,不過就是稍微明顯了一些,讓她能夠聞出來香味是從哪個方向飄過來的。其實她也並不確定這香氣是不是在睡夢中聞過,就是隱隱約約的覺得就是那樣。

她邁步朝著香氣走過去。

但是前麵什麽都沒有,到處都是霧氣,無邊無際的霧氣不光蒙住了她的眼睛,走了很長很長時間,仍舊還是在霧氣中。

走著走著,她就有些著急了。這樣下去,什麽時候才是個盡頭呢?

她覺得既然往前走什麽都沒有,或許是走錯了,索性轉過身來往相反的方向走。可還是一樣,前方一片白霧茫茫。不過走了這麽長時間,卻沒有累的感覺。這也是她至今都沒有停下腳步的原因之一,還有一個就是無法停下來,不是身體不受控製,而是隻要一停下來就感到莫名的煩躁不安,渾身都不自在。

似乎在這種地方,隻有不停的走動,才能夠確定自己還存在。

過了一會兒,朦朦朧朧的好像聽到前麵有人在說話,隔著距離太遠,隻能夠勉強聽清楚。

“大人,她,好像沒有前世。”霧氣裏忽然傳來一個陌生的女子的聲音,有些不甘不忿,還有些不可置信。

“一個人怎麽可能沒有前世?”男子低聲沉吟,這個聲音是姬淩雲的,“薰衣,你說,一個人沒有前世是什麽意思?”

“大人,我想她是真的沒有前世,一直都是以一種無知無覺的氣態形式存在著。機緣巧合之下,投入了人道。”

“機緣巧合?能夠投身人道,那得要多大的機緣?”

那個叫做薰衣的女子聲音有些冰,“大人,您是知道我們未名司三重往生香的厲害的。一重往生,逝者啟程;兩重往生,怨戾盡消;三重往生,求根溯源。在往生香麵前,從來沒有人能夠隱瞞得了自己的來曆!除非她本身就沒有來曆。”

“但我聽說還有一種情況,那就是並非沒有前世,而是沒有了前世的記憶。就算是往生香也沒有辦法。”

薰衣的聲音忽然變得尖銳起來,“大人,這一種情況與我剛才說的本質上並沒有什麽區別。之所以沒有記憶,並非記憶被封印,而是完全沒有了。即使見

到與過去相關的東西也不會再想起來。那真的就是過去種種譬如昨日死,況且相貌也變了,從此以後,完完全全的是另外一個人!既然如此,還有什麽意義!我勸大人不要太執著!”

姬淩雲沉默了很長時間,才說道,“罷了!你去吧。”

這一句話過後,四周圍又恢複了寧靜,什麽聲響也聽不到了。

與此同時,她睜開了眼睛,從**坐了起來。第一反應就是伸手摸床,這下不是翡翠玉床了,而是摸到了鋪在**的厚厚的褥子。褥子上頭鋪著孔雀開屏,色彩豔麗的床單。

而這張床,帶著木質的床框,像她鄉下的外婆家才有的那種五六十年代的床,上方還掛著一頂淺藍色的蚊帳。

刺眼的陽光從微開的窗簾縫隙間鑽了進來,正射在她的臉上,有些刺眼。她下意識的伸手遮在眼睛上方。

掀開蚊帳,將它的兩邊掛在鉤子上,視線頓時變得清明。從頭頂上方的三角形支架以及**在外的大梁,她可以斷定這是一間瓦房。房間裏的擺設非常簡陋,除了她睡的這張床而外,就隻有一張大圓桌。地麵上鋪的是壓的很平整的黑色泥土。

她不知道這是哪裏,是什麽人將她帶到了這裏來。輕手輕腳的下了床,小心翼翼的不弄出聲響。躡手躡腳的走到窗戶邊上,掀開了簾子朝著窗戶外麵看過去。

看到的情景差一點讓她尖叫出來。

窗戶外麵有一張臉正在朝裏麵看,那人的五官緊緊貼在玻璃上,被擠壓的變型,乍一看就像是麵目猙獰的鬼怪一樣,一雙陰森森的眼睛直勾勾的瞪著她。

那個人見被發現了,觸電一般的彈跳開去,然後就不見了。那一邊黑洞洞的,什麽都看不見,但直覺上好像也是一個房間,與她這間屋子共用一個窗戶。

也就是說,這既是她這邊的窗戶,也是剛才那個人所在房間的窗戶。既然窗戶在牆裏麵,那麽明亮的陽光是從哪裏來的呢?

“你醒啦?”驚魂未定間,一隻手驀地落在了她的肩膀上。

這下她再也忍不住了,一邊大叫著一邊飛快的轉過身體。她沒有想到身後那個人竟然是姬淩雲,他仍舊是一身紫衣,貴氣逼人,暗色的布料襯得他肌膚勝雪,眉目如畫。

他微皺了下眉,“怎麽了?”

“你,你,下次你能不能不要這樣一聲不響的就站到我身後?”白輕臉色發白的捂著心口的位置,一顆心噗通噗通跳的像是伴隨著狂風的暴雨。

“嚇到了?”

一聽他那雲淡風輕的聲音,白輕就更生氣了,想要發脾氣,可是對著他,那脾氣怎麽發,她的膽子還沒肥壯到要惹怒一隻鬼的地步。

“這裏是什麽地方?”

“人間與陰間的交界之處!”

“我這邊是人間,對麵那間房就是在陰間嗎?”

“沒錯。”

怪不得她這邊陽光普照,對麵卻黑咕隆咚。估計剛才那個人肯定是出於好奇想要看看人間是什麽樣子才趴在了窗戶上吧。

之所以這麽認為,那是因為如果是她也會那樣做。

“那陽光是怎麽照進來的?”

“出去看。”

姬淩雲轉身,推門走了出去,白輕連忙跟在他後麵。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