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輕聽見的當初心急火燎的聲音,下意識的就想把腳給退回來,問問他是怎麽回事。但她發現腳已經不聽使喚了,好像是被什麽東西給纏住了一樣。

她立刻回頭去看自己的腳,不知道什麽時候腳背上被係上了好幾道紅色的繩子,那繩子也不知道是從哪裏生的根,把她的腳給定在了地上。她大力的往回抽自己的腳,卻怎麽都抽不回來。不僅抽不動,而且她的腳還在往下陷。

已經陷進地板裏了,再往下就是水泥地麵,然後就是……她驚恐的想,自己會不會掉到703去。

“夫人,你不要慌,不要動,千萬不要亂動!我來幫你啊!”當初跑到她身後,化作龍卷風一般纏繞在她的身體上,將她往門外麵拽。

白輕覺得當初的話真是太誇張了,哪裏用得著千萬不要動,就算她想要動也動不了。渾身上下像是被一條冰冷的鐵絲給箍住了,一股強大的力道在將她往門外麵拽。但是,這股力道跟腳下的比起來卻是微不足道,她的身體絲毫都動不了。

但這兩股相反的力道作用在身體上,她覺得自己整個人被拉扯的快要變形,每一個細胞都在瘋狂的叫囂著疼痛感。

正在生不如死的時候,白輕覺得自己右手無名指像是被烙鐵給燙到了一樣,撕心裂肺的疼。手是抬不起來的,她勉強扭頭看過去。

這一看,把她給嚇了一跳。自己的身上密密麻麻的被綁上了一道又一道的紅色繩子,胳膊,腿都是,繩子的末端連在了地上,像是從地板下麵鑽出來的。

忽然,一雙血紅的眼睛對上了她的視線,她嚇的“啊!”發出一連串驚恐的叫喊聲。那些捆綁住她的並不是紅色的繩子,而是一種通體紅色的蟲子,剛才的那一隻抬起了頭在看她的臉。

“夫人,你不要怕啊!”當初的聲音大的震的她耳膜疼,“這些蟲子,它們不咬人,你把眼睛閉上,我拉你出來!”

閉上眼睛之後,她又感覺到了無名指在痛,痛的實在受不了了,而那個位置正是戴著戒指的地方。她的身體沒有辦法自由的動,視線所及的地方看不見整個無名指的情況,隻看到一片紅色,不知道那個是蟲子還是戒指變成了紅色。

“當初,你幫我看看,我右手的無名指為什麽會那麽疼!”實在忍不住了,她請求當初幫自己的忙。眼睛能夠看見的恐怖震人心魄,看不見的又讓人抓心撓肺。

當初大聲吼著,“夫人,我現在不能鬆手,沒辦法看啊。”

“當初,是不是這個蟲子在搗的鬼?它們是不是在吃我的手指?”

“不可能的,這蟲子叫做吸血蟲,它們隻啃齧鬼魂,對活人沒有興趣!”

如果不是這些蟲子,那就隻有無名指上的那枚戒指了。白輕忽然想到那戒指取自姬淩雲的陰骨,如果戒指發生了異變,那是不是說明姬淩雲現在有危險?

“當初,你老實跟我說,你家大人到底去了哪裏?”

當初的聲音有些跑調,是那種用力太猛,力不從心說話的聲音,“大人,他回了冥界!”

“他去冥界做什麽?”

“小的,不知道。夫人,您能不能不要說話,你這樣讓我覺得很困擾。吸血蟲是一種死心眼的東西,它們不達目的誓不罷休!小的現在真的很辛苦啊!不過,好在它們來人間的時間是有限製的,隻要堅持過去這段時間就沒事了。”

“那

得要堅持多長時間?”

“一個時辰吧。”

一個時辰就是兩個小時,可白輕覺得自己連一分鍾都堅持不下去了,她感覺無名指疼的就要斷了。忍不住的時候,就大聲叫喊。可是,叫喊沒有絲毫用處,根本就緩解不了疼痛的感覺。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她的嗓子都已經喊啞了,身體疲乏,腦袋裏昏昏沉沉的。她很想睡,但那鑽心的痛感不屈不撓的折磨著她,她又睡不了。

半夢半醒之間,眼前似有一片豔麗的花海,十裏奢華,將她周身籠在一片夕陽的殘紅之中,她身體輕飄飄的,仿佛化身為天幕下的一片雲霞。

當初稚嫩的聲音如同天籟一般纏繞在耳畔,“夫人,如果疼的實在受不了了。你就想象著大人幫你把戒指給摘下來的場景,這樣你就不疼了。”

她還沒有完全的迷糊,神智裏還保有一絲清明,“如果戒指被摘下來了,那會怎樣?”

沒有人回答她,眼前忽然現出姬淩雲清雅冷柔的麵容,他立在如同珠峰頂端萬重冰雪般的雲堆上,眉眼冷淡的像是隱入了環繞半山的霧氣中。

“輕輕,我幫你把戒指給摘下來。”

他俯身,墨色的發絲垂落,好似白宣上忽然潑下的濃墨,冰冰涼涼的擦過她的臉頰,寒梅的香氣頃刻間盈滿了嗅覺。

她忽然就非常的害怕。那戒指在一開始的時候,她曾經費盡心力的摘過很多次都沒有成功過。姬淩雲曾經說過,會跟隨她一生一世。

如果摘下了,是不是就意味著他會離開,他們的姻緣從此也就散了?

她搖頭,拚命的搖頭,想要將手躲在身後,奈何根本就動不了,她急的滿頭大汗,急的眼淚都流出來了。

她哭著求他,“阿雲,不要!我不要摘下這枚戒指!”

姬淩雲攬過她的身子,溫柔的嗓音輕哄著她,“輕輕,聽話,把戒指摘下來,就不疼了。等過了這陣子,我再給你戴上。”

她將手藏在了身後,她忽然發現,手能夠動了,不光如此,身體其他部位也獲得自由了。但眼前的場景已經變換了,不是在霧裏看花,而是在一個她看不出來的地方。

“我不會讓你摘下來的!”隨著身體獲得自己,頭腦也開始冷靜下來了,“這是你當初送給我的戒指,是我們結婚的憑證,我是不會摘下來的。”

姬淩雲的腳步停了下來,厚重的雲霧好似潮水一樣蔓延而來,他的身體在濃重的霧氣裏一點一點的淡化。耳朵邊劃過清泉繞澗般淙淙水聲,玲瓏剔透的好似空山鳥語般的靜謐。

“阿雲,你要到哪裏去?”她心中有些慌了,快步跑過去,想要追隨他的身影。

“你不肯摘下戒指,我們兩個就沒有再次相見的可能了,所以我就隻有離開。”姬淩雲淒苦無奈的笑,表情一如退潮後一尾擱淺的魚瞭望近在眼前的那片蔚藍。

她不肯退讓,一步一步的往前走,不停的問,“為什麽?為什麽?這枚戒指不是你送給我的嗎?你不是說過,我這一輩子都不許摘下來的嗎?”

“那對於你來說,是我重要,還是一枚戒指重要?你是要我,還是戒指?”

白輕看著姬淩雲傷情的臉,忽然就笑了,她舉著右手,指著其上閃閃發亮的戒指,“阿雲,你的問題真是很奇怪。你是你,而戒指是你的一部分。我的回答當然是,白輕要的永遠都是姬淩雲!

姬淩雲!”

姬淩雲,這三個字重如千鈞,這個名字早就已經鐫刻進了心髒,深入了骨髓,融進了靈魂中。白輕不知道這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總覺得早於見麵的那一次。

她越來越覺得,多少年以前,她和姬淩雲是見過的。但那到底是多少年之前的事情呢?

她沒有空再去想這個,無名指上的痛感重新占據了她所有的注意力。她還像是剛才那樣,整個人被桎梏住,眼前景物還是霧裏看花的那個房間。

但是吸血蟲是越來越多了,它們蠕動著圓滾滾的身體,鋪了滿滿一地毯,無數雙血紅色的眼珠子好像是塗抹了辣椒油一樣灼灼的盯著她。

耳朵邊,當初正在跟一個人說話,“我已經盡力了,我們的約定就此作廢吧。”

“沒關係,一開始的時候,你不就知道是拉不回來的嗎?但你還是願意幫助我,所以我也會幫你。跟著她一起去無底崖吧,找到蹉跎井,你明白應該怎麽做。”

白輕隻覺得禁錮在身上的那些冰涼堅硬的鐵絲猛的一鬆,下一秒她輕而易舉的陷下去了。在臉即將被吸血蟲淹沒時,她心裏在想,那些不小心掉入了沼澤的人,他們死前一刻的心情,就和她現在一樣吧。

但她沒想到的是,下麵竟然是空的,她的身體摔落在了幹燥的地麵上。陷入昏迷的前一刻,直衝進她嗅覺裏的是濃重的土腥味,還有那種空氣不流通的悶悶的味道。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她慢慢的醒過來了。隱隱約約的,眼前有很多花生米大小的黃色光影在一閃一閃的,像是中元節燈影搖曳中的許願河。

半空裏懸浮著許多點燃的白色蠟燭,在那裏一上一下的動,它們分布排列,密密麻麻的幾乎占據了整個空間,圍繞在一個巨大的銀白色棺材的周圍。

白輕打量了一下四周,確定這裏是一個墓室。牆壁上彩繪著精美的壁畫,下圍是一圈雕刻精致的金箔浮雕。她覺得壁畫與浮雕上的內容有些熟悉,就走過去觀看。

一共有壁畫一共有十六幅,上麵的文字她不認識,隻大體上能夠看得懂圖畫的意思。大體內容講的是一位王爺的成長。這位王爺一生戰功赫赫,大大小小的戰役打了無數,為國家立下了汗馬功勞。

後來在一次出征中,誤入敵國的埋伏,死於非命。死的時候很年輕,僅才二十五歲,算得上是英年早逝。

下麵的一圈小浮雕則是講的是,一對年輕男女從認識到相愛,再到死去的過程。故事的男主是上麵那位王爺,女主是一位美麗的女子,但因為她不認識字,不知道她叫什麽名字,也不知道是什麽地方的人。

不過,奇怪的是,前麵的畫麵看他們兩個好像很相愛的樣子,但不知道為什麽到了最後,女主在男主的胸口插了一把刀。男主鮮紅的血液順著雪白的袍子往下流,將胸口處染出一朵妖嬈的花朵。詭異的是,他血液剛流出來的時候是紅色的,等到了地麵上竟然變成了藍色,把周圍的小草都染成了藍色。

有一行細弱的文字隱藏在那片藍色之中,如果不仔細看的話,根本就發現不了。但白輕發現了卻沒有用處,因為那些古文字,她一個都不認識。

本能的,她伸手去撫摸浮雕上那個男人垂死的麵容,忽然生出一股嗜心般的疼痛來。

就在這個時候,懸浮在空中的蠟燭全部熄滅,整個墓室陷入了黑沉沉的死寂之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