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輕懷裏抱著一大摞書,她的鼻尖上沁出了細密的汗珠,但她卻連擦一下的功夫都沒有,快步往法學研究生的自修教室走去。

李君墨把信撕掉以後,白輕還以為這個人是再也不會理睬自己了。沒想到,第二天就給她打了個電話。說因為她送情書送開了頭,他現在經常被人騷擾,沒有辦法再去圖書館。他最近要寫論文,就隨手給她列了個書目,讓她每天按照上麵的清單給他搬到自修教室去。

教室在三樓最盡頭,不管從那邊的樓梯走,都要走很長的一段路。懷裏的書,差不多有十來本,抱起來超過她的鼻子尖。

她不知道李君墨是真需要這麽多書,還是故意的。不過,不管怎樣,她認識到了自己做的事情確實不對,應該要接受懲罰。

最主要的,是她不想把自己與李君墨的關係鬧的很僵。對於她來說,他總是不同的。

教室的門被人從裏麵給鎖上了,白輕兩隻手抱著書,幾乎快要脫力,根本就沒辦法再騰出手來敲門,她轉了個身用屁股去撞。

哪裏想到,她剛撞上去,門就從裏麵開了。她的身體撲了個空,尖叫了一聲就往裏麵倒去。一雙有力的手扶住了她的身體,阻止了她的摔跤。但她手中抱著的書就沒有那麽幸運了,悲催的落了一地。

“嗬嗬嗬……”從教室裏麵傳來男生的笑聲,“君墨,不帶這麽欺負你的小女朋友的!”

白輕的臉微微一紅,連忙蹲下身去撿書本。

這間自修教室裏隻有三個人,都是男生。嘲笑她的肯定是那個長著娃娃臉的可愛師兄,劉長卿。因為,還有一位王師兄,和李君墨一樣,不苟言笑。

她之前已經跟這位劉師兄解釋過很多次了,她與李君墨並非是男女朋友。可這位師兄不知道怎麽搞得,明明是絕頂聰明的一個人,卻總是記不住她的這句話。

每回,隻要她一過來,他就拿自己跟李君墨開玩笑。

而李君墨也並不否認,時間長了,白輕就知道了,原來這才是他懲罰自己的方式。讓所有人都誤認為自己是他的女朋友,他就耳根清淨了,生活的天空就純淨美好了。

那麽她該怎麽辦呢?她現在已經是結過婚的人了,如果被姬淩雲知道了,他會怎麽想?

劉長卿伸手搗了搗坐在前麵的李君墨,“喂,你還不快點過去幫幫忙?你別看人家現在成天追在你後頭,就尾巴翹上天了。人家畢竟是小女孩,等哪天心累了,被你給氣走了,你就知道難過了。”

聽了劉長卿的話,李君墨還真就走過去幫助白輕撿書了。

他輕聲責備她,“怎麽拿這麽多書過來?”

白輕氣的沒話說,瞪著他,“這些不都是你書單上麵的嗎?”

“你怎麽笨成這樣?難道就不會分兩次拿過來嗎?”

白輕要不是看在教室裏還有其他兩個人的份上,真想拿起手頭的兩本書照著李君墨那張俊臉砸過去,砸他個鼻青臉腫的。

李君墨撿完了自己麵前的,又去撿她那邊的,聲音輕的隻有兩個人才

能夠聽得見,“明天,你不用來了。”

“你論文寫完了?”這才幾天時間,如果是她恐怕就連大綱都還沒搞出來。

“還沒有。明天我要回南韶一趟,大概後天下午才回來,等我回來再說。”

“怎麽這麽快?”白輕是真吃驚,從這座城市到南韶一個來回,花在路上的時間就得要三天,他是怎麽這麽快就能回來呢?

李君墨沒有回答她,而是低聲叮囑,“在我不在的這一段時間裏,你不要和陳燕綏單獨待在一起。自修過後立刻就回宿舍,不管誰找你都不要出去。總而言之,我不在的這段時間裏,你不要把這裏當成校園,而是一個兵荒馬亂的地方。你記住了嗎?”

“除了上次那個厲鬼,校園裏是不是還有其他的怪物?上次那個操場上的土坑是怎麽回事?”這件事情已經過去好幾天了,土坑們還在,也沒人敢動那個。但到底是什麽東西搞的,還沒查出來。

校方的意思是要不了了之。當然如果那個東西不出來作怪還好,假如哪一天它耐不住寂寞又出來蹦躂了該怎麽辦?這一次沒傷到人,不代表下一次也不會。

“那種事情,不在你該管的範圍內!你隻要記住我的話就行!對了,還有那個整天活躍在你身邊的小鬼頭,離他遠點!”

姬淩雲走到無底崖旁邊的明陽石,那塊能夠映照出塵世凡俗的晶石上,展現的畫麵正是白輕與李君墨一起撿掉在了地上的書。

他們兩個人靠的很近,舉止很親密的樣子。

他皺了皺眉頭,渾身的冷厲之氣激的那些試圖靠近他身邊的吸血蟲們倉皇後退。

“姬淩雲,你終於來了!”明陽石後頭轉出來一個人,與李君墨一樣的相貌,但卻是一身白的裝束。

與能夠吞噬無盡怨靈的地獄妖火一般,他的臉上始終都帶著一絲冶豔的笑容,這一點與李君墨的清雅冷沉是不同的。

就在胡箬現身的瞬間,原本空無一人的明陽石對麵,突然現出一個黑洞洞的大理石鋪成的大廳,通往前方的是一座高聳的由隕石砌成的台子。

隕石台上碩大的翡翠座椅上端坐著一個看不清楚麵容的人,他身上的灰色衣袍長長的一直拖到石階下方。他整個人靜的如同雕塑一般,那感覺就好像是千萬年來都沒有動過一下的枯木。全身沒有一絲活的氣息,就連那雙睜的大大的眼睛都像是一汪被人遺忘的死水一般,幽沉漆黑的看不到底。

姬淩雲沒有說話,甚至連看都沒看胡箬一眼,徑直就朝著高台那邊走去。胡箬絲毫沒有因為被人忽視而感到掃興,和姬淩雲一起往前走去。

他們走到距離高台大約十米遠的地方停了下來,胡箬做了個“你請先”的手勢。姬淩雲也不跟他廢話,直接拿過香案上擺著的一把香,對著那雕塑一樣的人就拜了下去。

拜了好幾下,手中的香依舊沒有點燃,他原本就暗沉的眸子,淡的連一絲光影都沒有了。

輪到胡箬,他手中的香在第一拜的時候,忽的一下就亮起來了,細細的香氣在大殿上空縹緲繚繞。

他不禁得意的看了眼身邊沉默如石一般的姬淩雲。

三拜過後,胡箬將線香插在了香爐裏,食指輕叩案桌朗聲說道,“上稟鬼尊,離都鬼君為一己私欲,取陰骨結冥婚,擅自更改凡人姻緣,逆轉陰陽。”

他的話剛說完,原本被姬淩雲插在另一座香爐裏的死寂沉沉的線香,忽然的就被點燃了。那香氣如同狼煙一樣,雪白如霧,在暗沉的大殿裏尤為顯眼。在半空中化作一個圓柱一樣的罩子,飛快的移動到了姬淩雲的頭頂上方。

明陽石上白輕與李君墨之間的互動仍舊在繼續,一股能夠將人凍結成冰塊一樣的陰氣自高台上散出,瞬間把白輕與李君墨的影像給拉到了身邊,感覺就好像是在看3D電影一樣。

兩個人的音容笑貌,說話的聲音,一字一句都近在眼前,都聽的清清楚楚,細微到能夠看見一根頭發絲在動。

胡箬接著說,“人間的情況,鬼尊想必都已經看到了。這一世,人間的姻緣分本是我和那個女孩子,卻讓姬淩雲從中破壞。請鬼尊做主,讓一切都回歸正道!”

高台上如同閃電般“哢嚓”一聲響,大殿上空慢悠悠的飄落下一團雪白絲滑的好像是綢布一樣的東西。飄在胡箬近旁的那一團,化作兩個大字,駁回。

與此同時,一連串字符進入姬淩雲的腦海之中,他的眉心隱隱約約的閃現出藍紫的色彩。

他大吼了一聲,“不!”

就在這時,大殿突然就消失不見,腳下的地像是沼澤一般往下深陷,從鑽出來無數雙白骨森森的手臂,將他的腿給抓住,將他往下麵拽。

胡箬吃了一驚,右手一挽,一根曼珠沙華的藤蔓繞著他的後背就朝著姬淩雲直衝過去,纏住了他的手臂,想要將他給拉上來。

但已經晚了,無數的吸血蟲從天而降,掉落在藤蔓上,很快就將藤蔓給咬斷了。隨之,滅頂而來的吸血蟲將姬淩雲整個人都給淹沒了。

胡箬奔過去時,姬淩雲已經完全的消失了。他懊惱的狠狠一拳頭打在了腳下,黑晶石的地麵如同鋼化玻璃一樣裂成網狀。

“胡箬,我早就跟你說過,世上之事沒有一成不變的,就像你明明恨他,卻不得不去救他!”他的身後傳來一個縹緲柔婉的女子聲音。

胡箬的身體猛的顫抖了兩下,那聲音就在近旁似乎一回頭就能夠看見那個人一樣。但他卻連動都沒有動一下,因為他知道即使回頭她也不在。

他費盡千辛萬苦,留下來的隻有她的聲音。

“你可知道,鬼尊為什麽沒有同意嗎?”

“我知道。”他藹聲答道。

“嗯,我想你也是知道的。你動用禁術,用怨靈開啟無底崖,這是鬼尊最討厭的事情。可是,你卻做了。你實際上隻是想要借助鬼尊的力量,將姬淩雲從人間羈押至此。因為,私自取陰骨,這也是讓鬼尊討厭的事情。你知道,鬼尊不會放過他。”

他的聲音溫柔的如冥界裏流動的水煙,“夕霧,不管過去多少年,還是你最了解我。”

“那又怎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