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放學後,白輕約了李君墨在塑膠跑道上見麵。她特意選在吃晚餐的時候,這樣校園裏沒什麽人。

很難得的,這一次李君墨沒有從樹叢裏鑽出來,而是將腰板挺的筆直筆直的,站在了塑膠跑道上。

“吃飯了嗎?”這是李君墨的第一句話。

“還沒。”

“那先吃了飯,再說。”

李君墨向來幹脆利落,說完也不看白輕,快步朝著校門口的方向走去。這給白輕一種感覺,似乎她隻要說不,那人就沒興趣跟她說話。

她與李君墨的關係到底與別人不一樣,她努力想要表現的自然些,腦子裏盡量回想小時候的那些事情。但在麵對幾乎全然陌生的李君墨時,那聲“哥哥”,就是叫不出口。

李君墨自己開的車,不是上次那輛炫酷的豪車,而是一輛普通的黑色商務車。他一邊注意著前方的路況,一邊問白輕,“想吃什麽?”

她現在還是跟中午一樣,沒什麽想吃的,想起了姬淩雲的提議,隨口答道,“喝點粥吧,學校旁邊的那家玉米粥就不錯。”

“這個時間點,學校那家人太多了!我帶你去另一個地方。”

李君墨加快了車速。

二十分鍾後,車子停在了張氏粥鋪麵前。

張氏的粥在這座城市裏都很有名,但是價格太貴,不適合普通人的消費水平。她來東大一年多了,與同學逛街的時候每次都是從門口過,透過玻璃門看著店裏麵的那些穿著品牌服飾的男男女女,一邊喝著粥一邊談笑。

說真的,她對粥什麽的不感興趣,也沒想過要身臨其境,當時隻把看見的那一幕當成一副風景。沒想到,今天她要走了進去。

站在店門口的兩個門童看到有客來,立刻拉開了門,彎著腰恭敬的說,“歡迎光臨,裏麵請!”

她聽見吧台裏的兩個年輕的女服務生在身後小聲的議論。

“你看,你看,又進來了兩個,帥哥美女!平時能見到單個漂亮的都難,今晚是不是都說好了,一對比一對養眼!就是影視圈當紅的那些小鮮肉,小美女,也比不上!”

“認真幹活吧,別花癡了!”

有人在跟李君墨打招呼,白輕是走在他身後的,正好被擋住了。她身體往旁邊偏了下,順著聲源看過去,頓時就愣住了。

是陳月棋,坐在他對麵的女孩子是張裳。

她有心想要打個招呼,但張裳卻別過了頭去。倒是陳月棋,歉然的向她笑了笑。

坐到了位置上,她的心情很糟糕,李君墨一連叫了她好幾遍,才聽見。她慌忙接過食譜,每道粥和點心都配著圖。她心裏亂,而且那個食譜圖大,字小,她翻了半天,滿腦子都是花花綠綠的,一點有用的內容都沒看到。

後來,點了一道看起來還算是清淡的小米銀耳粥。

“點心要不要?”

“不用!”

李君墨沒有勉強她,自己點了個青菜雞絲粥外加兩道糕點。

看著他好像很熟練的樣子,白輕就問,“你是不是常來這裏?”

李君墨抿了口茶,淡淡的說,“曾經來過一次,和朋友一起過來的,這家店的粥和點心口味都還不錯。”

之前與李君墨除了幾次時間不長的見麵之外,幾乎沒有交集。李君墨給她的第一印象是酷帥而且有神秘氣質,有一種影視作品中某個家族秘密守護者的

感覺。

真正的坐在他對麵,平心靜氣的和他說話,這還是第一次。這個時候她才發現,他的一舉手一投足,都透著十足的矜貴之氣,分明是大家庭裏走出來的那種有著良好教養的男子。

小時候的記憶斷斷續續,模模糊糊的,印象深刻就隻有一些他生氣發怒凶她吼她的畫麵,關於日常生活的那些細節部分記不太清楚了,畢竟那個時候她還太小。

今天這樣的溫和平靜,讓她的心裏忽然流出一股久違的感動。

白輕注意到張裳不在位置上,她想要碰碰運氣,對李君墨說,“我要去一下洗手間。”

如她所願,張裳正從洗手間裏出來,站在水池邊洗手。張裳手上沾了點水,想要將頭發理一理。她一抬頭就看見了鏡子裏的白輕,先是愣了一下,然後轉身就打算離開。

“張裳,我想你是誤會我跟陳月棋了!”白輕沒有給張裳機會,伸手攔住她,有些話再不說出口,她就快要把自己給逼瘋了。

張裳仍舊沒打算理她,低著頭往另一邊走去。

“張裳,你不能這樣對我!如果,你曾經是真的把我當做了好朋友的話,你就要聽我把話說完!”白輕回轉身將洗手間的門插上。

張裳終於開口,眼神裏有怒氣,但說出口的話卻是平淡,“我們之間還有什麽好說的嗎?”

“為什麽沒有!我沒做錯事,我問心無愧,我為什麽不能說話!”

“好一個沒做錯事,好一個問心無愧,白輕,那些事情都發生了,你怎麽還能這樣說!”張裳的情緒激動起來,胸口在激烈的上下起伏。

她的冷漠,她的無所謂,都是裝出來的。這麽多天一直對白輕避而不見,因為她怕一旦見麵就會針鋒相對,將那些她不想知道的事情全部都給抖出來。

她不想知道,也無力追究。

“什麽事情發生了?張裳,我今天就是要把話給說清楚!不管你自以為的,還是道聽途說的,我和陳月棋之間發生的那些個齷齪事情,根本就是子虛烏有的!”

白輕逼近了一步,“我必須要告訴你,我是剛回到學校來!之前我一直都在南韶,關於這一點,李君墨,還有連皓明都可以作證!將近一個月時間與陳月棋在一起的那個白輕,不過是我的傀儡!我也不知道那個傀儡是怎麽了,竟然就脫離了原本的性格!”

“傀儡?”張裳是能明白這些的,“你說是傀儡,那那個傀儡哪裏去了?”

“我一回來,她就消失了。至今我都不知道,我和陳月棋之間都發生了什麽事情,讓你產生了這麽大的誤會!”

“消失了?”張裳的眼神忽然變得訝異,“那不都死無對證了麽?你還在說什麽!就算那些都是傀儡做的吧!但是,那兩張賓館的開放紀錄呢?你又該怎麽解釋?”

“那個,我隻能夠告訴你是假的!你看看上頭那個日期,是個什麽時候,那個時間,我才剛剛到雲陽!而陳月棋又在哪裏?你不會懷疑陳月棋也會騙你吧?”

“月棋會不會騙我,我心裏明白!用不著你在這裏說三道四!你也別再說了!我不想聽!”張裳終於忍受不了了,一把推開白輕,往外麵跑去。

表麵上她給人一個直率開朗的印象,但實際上沒人比她活的更加自欺欺人。她愛陳月棋,很愛很愛,愛到情願為他而死。

陳月棋剛“死”的時候,她曾用了減壽十年的方法,去

墓地裏妄圖將他的魂魄叫出來,讓他在陰曹地府等自己。

在陳家寨,她自斷人世間的姻緣線嫁給陳月棋,結成陰陽婚。她知道,付出不一定就會得到回報,陳月棋可能是愛她的,至於愛到什麽程度,她不敢說。

但如果,陳月棋要是並不愛她呢?如果從頭至尾,都是在騙她呢?她感到了巨大的恐慌,再也沒有辦法聽白輕說下去了。

實際上,她不是不相信白輕,而是,不相信自己。

白輕回到座位上的時候,陳月棋與張裳已經不在了。李君墨放下手裏的勺子,抬頭看她,“怎麽這麽長時間?”

“剛才碰見了一個熟人,就隨便聊了兩句。”她一邊說著,一邊有些緊張的將原本已經很齊整的發型又理了理。

“是麽?”伸手抽出一張麵巾紙幫她擦拭頭發上的水珠。

白輕下意識的退後了一步,她不習慣這樣親密的舉動。剛才在洗手間洗了把臉,不小心就把頭發給弄濕了,已經擦過了,難道沒擦幹嗎?

李君墨眸子裏微閃了一下,但卻沒有停下來,身體往前湊了些,動作仔細而又溫柔。

她的身體僵在了椅子上。

“我聽說,”猶豫了半天,她還是不知道該怎麽稱呼李君墨,索性就省了直接說,“巡邏隊的事情,你說服校長取消了。”

“是啊!不過不光是為了你!”李君墨很坦然的直視著白輕的眼睛,“昨晚上發生的那件事情,讓我覺得校長純粹就是在作死!”

白輕的太陽穴突的跳了一下,正要問昨晚的事情,沒想到他倒是先說了。

“昨晚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我還想問你昨晚幹什麽去了!”李君墨隱忍的怒氣終於露出要爆發的端倪,但他照顧到其他食客的心情聲音還是壓的很低,“你竟敢帶著同學跑去辦公樓那邊!誰給你膽子!”

“不,我不是過去……”她想解釋,自己是去草坪下麵幫王蓉找書,並非專門去辦公樓。

卻被李君墨打斷了,“你不要告訴我,你不是過去玩筆仙的!其實你的做法跟他們又有什麽區別!巡邏隊的人竟然趁著巡邏的時間,玩起了筆仙,這不是找死麽!而你,作為一個陰陽使者,明知道厲鬼有多麽可怕,還敢帶著同學過去!你們這腦洞都夠大的!”

李君墨說的是對的,不管什麽理由,解釋都是蒼白無力的。幸好她與王蓉兩個是有驚無險。她真心實意的表達自己的歉意,“對不起。”

“玩筆仙的那四個人,怎麽樣了?”

“怨毒侵體,厲鬼附身,必須要找專門驅除邪魔的大師,連同校長,都已經被連皓明帶走了,送去了上清觀。”

陰陽師雖然也能驅邪,但都與鬼怪有所交易,本身就帶有鬼氣,不像上清觀與鬼怪那樣正邪不兩立,充滿了正氣,讓一切妖魔鬼怪懼之,更容易恢複。

白輕的愧疚之心就更嚴重了。當發現有人在辦公樓裏玩筆仙的時候,她應該要阻止,而不是圍觀。這樣低的覺悟,怎麽能保護重要的人!

李君墨隨後又告訴她,讓學生報名參加巡邏隊的主意是校長想出來的。他之所以會想出這樣的主意,是因為意識被鬼控製了。據校長的交代,這所學校裏老師連同學生加起來,大概還有五六個跟他一樣都被鬼迷了心竅。

“那昨天晚上,你們是先發現了玩筆仙的幾個人,後來又發現了我們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