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輕不知道自己怎麽回事,糊裏糊塗的就上了船,心裏明明不是這樣想的,但是腿腳根本就不聽使喚,好像是被一股強大的力量給控製住了一樣。

原因是擺渡的古音那張絕世傾城的臉?他的長相,那種美稱得上是勾魂攝魄,但那並不是她的菜。為什麽一看到他就移不開眼睛來,就好像魂魄被這人給吞噬了一般呢?

這事情透著古怪。

她坐在薄的幾乎像是一張紙做成的小舟上,能夠感受到下方水麵的震蕩晃動,但卻一點兒都不覺得害怕。這種一搖一晃的感覺莫名的很熟悉,仿佛來自夢境深處。

小舟行到河中心就停了下來,古音轉身撿起腳邊的一盞白色的燈籠,掛在了船頭上。他絕世傾城的臉上綻放出妖嬈的笑容,“姑娘,你這樣子長的不錯,也不像是窮苦人家的女兒,怎麽就上了我的船?”

“你的船又是什麽樣的船?”

這話說的好像是被迫無奈才這麽做,白輕心裏本來就很是忐忑難安,現在這種感覺就更是濃鬱了。她想起剛才連理在自己上船之前說的那句話,“大人就在那邊等你,我還有事情,你一個人過去吧。”

現在,她已經不抱有任何幻想了,姬淩雲肯定是不在那邊的。

她盯著前方,河麵被厚重的陰雲籠罩,看不到彼岸,心頭煩躁的感覺更加的濃厚。

古音纖長如白玉一樣的手指輕輕撥轉著白色的燈籠,衝她柔媚的一笑,“反正不是賊船,你放心好了。”

白輕的呼吸滯了一滯,這個男人的笑容美的能夠奪人心魄,他臨風而立,使得這昏暗陰沉的河中心一下子亮堂了起來。但她也從這份驚心動魄的美麗中感受到了致命的危險,笑裏藏刀就是這種感覺。

一股鉛灰色的水汽彌漫了過來,河麵上比之先前又黯淡了一些,白輕隻覺得耳邊有陣陣陰風刮過,她全身上下都浸潤在一股侵體的寒意之中。氣溫一下子就降低了好幾度,這種冰冷的感覺,像是初冬的早晨,可以穿一件薄棉襖的季節。

她裹緊了身上的那件衣服,可這不過是一件單衣,根本就緩解不了寒冷的感覺。她回頭看向來時的路,那裏依舊是繁花一片,聲音控製不住的顫抖,“這裏怎麽這麽冷?”

“待會兒還會更冷。”古音似笑非笑的視線凝視著她身上穿的那件漢服,“你這嫁衣不錯,看來是花費了不少銀子,不過太單薄了,你就這麽過去非得要凍死不可。”

白輕被“嫁衣”這兩個字給驚到了,她也顧不上逼人的寒氣了,一下子就站了起來,“你說什麽?什麽嫁衣?”她的心也跟身上一樣的冷了個徹底。

古音抿唇而笑,“就是你身上的那件囉。如果不穿著那個,你以為你還能夠這麽安然無恙的待在這裏嗎?”

白輕心裏的那股不安的情緒達到了極點,正要說什麽,忽然看到古音手上的那盞燈籠,不知道什麽時候竟然變成了紅色,上頭若隱若現的一個大紅喜字。而且,原本不起眼的灰乎乎的小舟也開始泛出紅瑩瑩的光芒來。

這下她忍不住了,情不自禁的就拔高了音量,“古音!你把話給我說清楚,我為什麽要穿嫁衣?還有這船頭上的大紅喜字燈

籠是怎麽回事?”

“你喊這麽大聲做什麽,我耳朵不聾。擺出這種不情不願的樣子,搞的就好像是我拐騙了你一樣。”古音無奈的搖了搖頭,輕歎一聲,“你們凡人要說聰明,也有很特別聰明的,可是那些愚蠢的,簡直就是蠢的不可救藥。”

他這是在拐彎抹角的說她蠢,好吧,蠢就蠢吧,這個時候沒有功夫計較那個。眼前的情形已經很明顯了,連理欺騙了她,與這個古音合起夥來要將她給不知道嫁給什麽鬼了。

“可不就是你們拐騙了我嗎?我今天本來到河對岸是去見,”她本來想要說姬淩雲,但是想到說出來可能會更麻煩,就改口成,“去見我丈夫的!”

古音神情淡淡的,不以為意的說,“我知道啊,你當然是去見你丈夫的。每一個坐過穿著嫁衣坐過我這艘船的女子,都是到對岸見自己丈夫的。這麽多年,我都不知道送出去多少新人了。”他的臉上流露出的是對於常年做這種工作的厭倦情緒。

白輕重重的強調,“可是我已經嫁過人了!”

古音無所謂的聳了聳肩膀,“那沒關係啊,反正你現在要嫁的也不是人!”

“可是我之前嫁的那個也不是人!”白輕著急了,伸出自己的右手,將套在無名指上的那枚水晶做的粉色戒指送到他眼前,“你看,這就是他送給我的。”

那枚粉色的戒指卻泛著淡淡的藍色光暈,映照在古音霧氣蒙蒙的眸子裏,那色彩顯得分外詭異。他抓起白輕的手,仔細打量了那枚戒指一眼,臉上的表情凝重了,“陰骨做的,看來是真的。”

白輕鬆了一口氣,“我是不會騙你的。不過,陰骨是什麽?”她一直都以為這枚戒指是用水晶做的,雖然有時候感覺也不怎麽像。

古音雙手交叉抱著胳膊,看向她的視線變得刀鋒一般犀利,“陰骨就是你的那個鬼丈夫的骨頭。不過呢,按理來說,鬼是沒有骨頭的,他估計是取了自己以前身體上的骨頭。”

“什麽?”白輕無論如何也想不到這枚戒指竟然是姬淩雲的骨頭。

古音嘴角噙著一抹嘲諷的笑容,“是不是挺惡心的?那個男人竟然用自己屍體上的骨頭給你做這個。”

“你不要胡說八道!”白輕伸手細細的撫摸著戒指,靈魂深處止不住的一陣潮湧樣的悸動。原來是她最愛的男人的骨頭,這要比那些金銀珠寶強了不知道多少倍。這種感覺就好像是女子將自己的頭發送給心愛的男子珍藏一樣,她的阿雲把自己的骨頭送給了她。

“你好像對你的鬼丈夫還挺癡情的。”古音察言觀色,斂去眼眸裏的鋒芒,“不過呢,你也別太樂觀。一般來說,需要取陰骨的,都是沒有緣分的,走正規渠道無法結成冥婚的。看來你陽間的那個婚約非常強悍,沒有辦法打破。你當初並不是自願嫁給他的吧?”

這倒是的,任何正常的人類都不會願意嫁給一個鬼。

“你和他之間是一個強製性的冥婚約定,而且還是灰色的。”

“什麽意思?”

“他沒有辦法與人類的你結成冥婚,隻有用取陰骨的方法締結魂魄上的約定。也就是你死了之後,你們的婚約才會真正生效,現在你

還稱不上是他的妻子。在你活著的時候,你仍舊可以嫁人。這個約定存在很多的禁忌,隻要打破了其中一條,你們的婚約立刻就解除了。而且那個取了陰骨的鬼,自身損傷極大。”

“問你個私密點的問題。”古音忽然笑的不懷好意,“你們兩個是不是不能在一起,那個?”

她想起每一次姬淩雲與她在一起,都是以魂魄的形態,難道這是禁忌之一?

古音笑的愈加邪惡,“當然也有其他辦法,但是有得必有失,你的鬼丈夫還真是不容易。”

之前白輕有很多想不通的問題,這一刻豁然明朗了。原來自己糾結的那些,都是沒有意義的。姬淩雲不是不想與她親密,而是不能。每次他們在一起之後,他都會離去,並非是無情無義,而是那樣做對他的身體有損傷。

“好了,時間也差不多到了。”古音恢複了冷淡的語聲打斷了她的思緒,指著濃霧裏若隱若現的一點紅光,“接你的人來了。”

白輕一個激靈,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不可思議的說,“你都已經知道了我已經嫁人了,還要繼續嗎?”

“我可不管那個!難道你沒聽說過,‘陰陽橋,不歸路’嗎?受人錢財,替人消災,我隻是給人跑腿的。管你嫁過多少次人,嫁給了誰,隻要上了我的船,就隻有送去彼岸一條路。”

“你說這條船是陰陽橋?這條河是末路河?”白輕曾經在古老的傳說中得知,在冥界的陌路河上有一條可以移動的橋,叫做陰陽橋。隻是沒想到,這橋竟然是一葉扁舟。

古音讚賞的看了她一眼,“你倒是識貨!”

識貨個鬼!末路河的對岸就是冥界的腹地枉死城。自古以來,進入了枉死城中的人類從來都不會活著出來。

古音絕美的臉上忽然流露出苦惱的情緒,“不過呢,入了枉死城之後,用不了多長時間你就……這倒是個麻煩呐。”緊接著他話鋒一轉,又是一個勸解的語氣,“所以你放心呐,到時候,你與鬼丈夫的契約生效,他就會過來救你的。”

到那個時候,就什麽都晚了。即使姬淩雲不在乎,她也受不了,她隻想把屬於自己的美好全部隻留給他一個人。她對自己可能有些苛刻,但在這件事情上頭,她的眼睛裏是容不下一粒沙子的。

她迅速做了一個決定,將掛在脖子上的那串項鏈拿了出來,“對方付給你多少報酬,我可以加倍!這是萬魂珠,隻要你肯送我回去,我就將這顆珠子送給你。”

古音在看到那顆萬魂珠的時候,臉色有一瞬間的驚訝,不過像他這樣活了多少個世紀的人,也實在是沒有什麽事情能夠激起他情緒上的半分波瀾了。

“抱歉,一行有一行的規矩,即使你給我再多的報酬,我也不能夠失去信譽。”

“過來,準備下船吧。”

古音向著白輕招招手,她拚命的往後退。但是小舟上的空間本就逼仄的要命,她隻顧著躲避沒考慮到腳下,退的過猛,一下子就站到了邊緣處,那一頭立刻就沉了下去。

末路河裏的水像是沸水一樣突突突的直跳,從深不見底的河底伸出來無數雙白骨嶙峋的手,死死的揪住了她衣服的下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