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三陽關

從來沒有想過的可能,像是春風吹開了凍土,壓抑不住土下想要發芽的野草。讓她日夜記掛,看著陛下欲言又止。

但她不能急,現在還不是時候,她不能空口白話的就要陛下去給秦家翻案。

若是因為她的帝寵翻案,在旁人眼裏,秦家的謀逆之名還是沒有洗脫,而且再沒有能洗脫的機會。

她得先找人去調查那些年的事。

這並不是件容易的事,當初要了木成舟過來,是懶得去應付一些事,他既是從天清宮出來的,她和陛下都默認他是有兩個主子,可以去跟陛下報告榮華宮的一切。

現在有了不能讓陛下知道的事,就不能讓他去辦。

秦雲頤心事重重的,直到車隊到了三陽關。沈將軍和當地太守,出城十裏相迎,七月的太陽明晃晃的照人,妙安從窗戶的縫隙往外看。

“外頭跪著好多人。”

“好多灰,你趕緊把窗戶關嚴實了吧。”妙清說,“我昨日跟侍衛大哥打聽了一下,聽說陛下要來,附近城鎮的人都趕過來拜真龍天子。”

城外跪著許多人,車隊進關後,街麵上的人反而少了,“奇怪,進城後人倒不多了,穿的也都精神。”妙安說。

“哎呀。”她突然縮回頭,把窗戶關上,“非禮勿視,非禮勿視。”

“你看見什麽了?”

“我看見許多白花花的胸脯。”妙安吐舌說,“娘娘說邊疆女子豪放,我還不信,原來是真的。”

“真的嗎?”妙吉也被說起好奇心,偷偷的去探頭看,“嘖嘖,她們怎麽穿的這麽少啊,真不要臉。”

“這是人家的風俗人情,怎麽好說人家不要臉呢?”秦雲頤說,“在車裏一驚一乍就算了,等下車後再做出這樣的表情,可是你們娘娘我沒臉。”

兩個人擠眉弄眼的偷偷笑兩聲,到下車後,果然眼觀鼻,口觀心,麵目嚴肅,隻當行宮準備的婢女和自己常見到的一樣。

倒叫人都高看一眼,說是貴妃的宮女果然和別人不一樣。

邊女開放,服飾也與中原地區相差甚遠,中原人若是夏天初到此地,都要經曆一番眼睛沒地方放的窘境。

她們挺喜歡調戲這些害羞的中原人,但若是中原女子對她們指指點點,麵露鄙夷,她們又會不爽,心裏評價就不高。

酸腐。

三陽關的行宮叫虎烈行宮,是前朝一位皇帝禦駕出征到此處建立的,秦雲頤下車後四處看看,翻新到幾乎看不出從前的痕跡,她撫摸著柱子說,“可惜了,原還想著能見到點不一樣的,看來這個翻新班子是從京城找的。”

“奴婢覺得挺好看的。”妙安說,“方才的婢女說,這處是行宮風景最好的地方,殿後是一整片荷塘。”

“荷塘就算是風景最好了?”妙清疑惑,她的家鄉江南水鄉,荷塘是司空見慣的,哪裏也沒有當個景啊。”

“北疆少水,能有一片水景自然是頂好的。”秦雲頤說。“那陛下宿在何處?”

“陛下在前有習武殿。”妙安說,她剛才已經都打聽清楚了。

“沒有給陛下安排另外的寢宮嗎?”

“習武殿有寢殿,再說了,陛下自然是要和娘娘宿在一起的。”妙安說。

“那不一樣。”秦雲頤說,“難道陛下還能在我這寵幸別人嗎?”

秦雲頤把這事跟齊樅汶說,“還是在後院給陛下安排一個寢宮穩妥。”

“無事。”齊樅汶握著她的手說,“這個愛蓮居是行宮最好的寢宮,朕和你同住。”

“那陛下豈不是不方便。”秦雲頤笑說,“邊女好顏色,人又大膽,向陛下暗送秋波,

陛下就沒瞧見幾個喜歡的?”

“朕又不是饑不擇食。”齊樅汶說,他難道連看侍女的這點定力都沒有。然後秦雲頤狹促的看著他,那田貴人是怎麽來的?

齊樅汶掩飾的咳嗽一下,“那是例外,再不會有下次了。”

“這兩日先休整。”齊樅汶說,“之後朕見邊疆的官員將士,你就見見她們的內眷,這邊也時興打馬球,到時候弄兩場賽熱鬧熱鬧,你要想下場也行,你的馬朕讓人給你帶來了。”

“也許還會搞兩場圍獵。”

“犒賞三軍就不能帶你去了。”齊樅汶說,“但朕讓韓興去打聽了此處有什麽好玩的好景,到時候偷偷帶你去。”

“陛下不急的。”秦雲頤說,看著齊樅汶如此上心的安排她的活動,她心裏暖洋洋的,“和陛下在一起,做什麽都高興。”

“帶你出門,吃了這麽大的苦頭,不讓你玩好,多虧。”齊樅汶捏捏她的鼻子,他又變了主意,“那些女眷想見就見,不想見就別見了,讓賢妃去應付她們。”他都忘了秦雲頤不喜歡應酬。

“我是貴妃,如今這行宮女眷裏,我身份最高,我不見,賢妃也不敢見啊。”秦雲頤仰著頭笑說,“陛下放心,我不會勉強自己的。”

“嗯。”

三陽光身份最尊貴的當然是沈將軍的夫人,她也是個奇女子,尋常將軍女眷都是留京,她卻是祖母的年紀了還跟著沈將軍到邊關來,“好在孩子們都大了,也不用我在跟前看著。”沈夫人說,“年輕時聚少離多,他卸甲那天說再不和我分開,他既然不能不來三陽關,那就隻好我跟著來了。”

“將軍夫婦,鶼蝶情深,真讓人羨慕。”秦雲頤說,“英妃托我帶給你的箱子你收到了嗎?”

“收到了。”沈夫人說,“隻是麻煩貴妃了。”

“我隻是一句話的事。”秦雲頤說,“英妃大著肚子還召嫂子進宮商量帶給母親的東西,很是孝順。”

“英妃大著肚子還擔心這些細枝末節,實在讓我惶恐擔憂。”沈夫人說,得知女兒有孕後,她認真想過要不要回京,但是將軍說,皇家難道還會苛待了你的女兒不成,你這樣急急忙忙回去,倒像是你不信任皇家似的。賢妃孩子都生了兩個,太傅夫人何曾著急慌過。

為母的擔憂焦心在五髒六腑,外人哪裏看的出來。

“英妃懷相很好,夫人不必擔憂,她胃口好又不吐,人都胖了點。”秦雲頤說,“醫女天天盯著她要走滿一萬步,補品都不怎麽給她吃,就是擔心肚裏孩子長的太大,生時艱難。”

“算日子也差不多要發動了。等平安生產後,宮裏會快馬加鞭來信,到時候要恭賀夫人當外祖母了。”秦雲頤笑說。

“家書上說的一切都好,我總疑心她們是為了不讓我擔心,特意往好了說,今日聽娘娘一說,可見是真的好,我就放下心來。”沈夫人說,她是想問女兒的情況,沒想到貴妃會如此的聞弦知雅意,大感意外。“我的女兒,被她父親縱的很嬌,當初也沒想到會把她送進宮去,她進宮時不懂事,對貴妃多以得罪,如今貴妃能不計前嫌,實在是讓人慚愧。”

“夫人多慮了,英妃並沒有得罪我。”秦雲頤笑說,“她進宮後還是長進了,如今人性子穩妥,又誕下皇嗣,夫人不必再擔憂。”

不止沈夫人,就是其他的官眷,她都是如此的體貼甚微,無論是說些京中舊物,還是邊疆風情,她都能應對自若,談話如春風拂麵。女眷們回去後都紛紛感慨,京中把這貴妃傳的驕縱不堪,今日一見完全不是這麽回事嘛。

可見傳言是不可盡信的。

月夜對著荷塘,齊樅汶案前擺著兩壺酒,“來來,這邊的特色酒,燒刀子和一線天,你喝喝看。”

“陛下今日酒興大發,在前頭和將士們喝的不夠,回來還要我陪你喝。”秦雲頤說,“陛下臉都紅了,今日就不喝了吧。”

“少許,少許。”齊樅汶攔住她拿酒壺的手,給自己倒了一杯,一飲而盡,“朕高興。”

“當日費大力氣把徐讚那廝給弄死,果然是正確的。”齊樅汶說,“你是沒在場,沒聽見他們怎麽說的,當初在徐讚手下,戰戰兢兢,朝不保夕,整個北疆都像蒙著一層霧,朕把徐讚弄下馬,北疆的霧被吹散了,北疆人民無不對朕感恩戴德,俯首帖耳。”

“這不是朕耳根軟,聽不得誇。”齊樅汶正色說,“當皇帝這麽些年來,底下人是真服還是假服,一眼就分辨的出來,所以朕高興。”

“朕真的高興。”齊樅汶又倒了一杯酒,對著月亮說,“朕這個皇帝沒白當。”

“陛下醉了。”秦雲頤等他喝完這杯後,把杯子和酒壺都奪了過來,讓人拿走,“陛下是天下之主,萬民臣服,若有人不服,不是陛下做的不好,是他們包藏禍心。”

齊樅汶哈哈大笑,按住秦雲頤的腰,兩個人在地上翻滾了幾圈後,齊樅汶壓著她,居高臨下的說,“朕要這麽想,朕就是個昏君咯。”

“昏君明君,不過是任人評說。”秦雲頤說,“陛下要自在才好。”

“就是自在最難得。”

“我不去。”阿麗莎淚流滿麵,漂亮的大眼睛裏卻滿是倔強,“誰想去,誰去。”

“可是阿麗莎,你是我們族裏最漂亮的姑娘,隻有你去才能打動皇帝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