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落難

諾大的寢殿鴉雀無聲,隻有燭火燃燒的聲音,“去查吧。”片刻的沉默後齊樅汶揮手說,“讓韓興跟著你去。”

“陛下。”韓興有些猶疑,他走了誰來照顧陛下。

“去吧,一應方便你看著給。”齊樅汶說,“讓韓海利來伺候朕就是。”

“韋胡何在?”

“韋大人自陛下暈倒後,就一直在天清宮守候,隻是不知道他在哪個角落?”韓興說。

“去把他叫來。”

“陛下,不若等明天再來查?”韓興見他麵色晦暗難看就勸道,“陛下方醒,精力不濟,這天清宮前後都圍的跟鐵桶似的,一個人都跑不掉,留待慢慢查也是可以的。”

“有人要害朕的性命,朕還能慢慢查?”齊樅汶冷哼道,“你跟著袁太醫去。”

韋胡進殿來行禮,“陛下。”

“你先帶幾個人把天清宮和太極殿上下盤查個清楚,若是袁太醫那裏查出緣由來,你再順著那根線深挖。”齊樅汶眯眼了好一會才說。

“榮華宮的香包和旁處的不同,你也去查清楚,誰在榮華宮的香包料裏做了手腳。”

“陛下,榮華宮的查法是按照從前的,還是另外用和緩的法子?”韋胡問,他跟了陛下這麽久,自然知道貴妃在陛下心中不是普通女人,還是事先問清楚的好。

“不要當著她的麵問。”齊樅汶思索一番後說,“你跟她說實話吧,免得她東想西想,是她宮裏的香料出了問題,把所有東西和人都移出宮來問,再讓內司調幾個人臨時去伺候她。”

“後宮依舊戒備,無事不要出宮門。”

“是。”

強打著精神安排了事,讓內侍明日早朝前定要叫起他後,齊樅汶就陷入沉睡。竟是誰也沒告訴他,貴妃今日為何不在禦前?

秦雲頤回去後也在正殿坐著,一直看著天清宮的飛簷,說不上是等待,隻是待在此處安心,“自午後娘娘就水米未沾,奴婢去下一碗麵條來給娘娘好不好?”

秦雲頤搖頭,“我吃不下。”

“娘娘。”妙安說,“你這樣自苦,若是壞了身子,陛下該心疼了。”

“過了這麽久,陛下都未曾派人來叫我,看來醒來是醒來了,精力還沒恢複。”秦雲頤擔心的說。

“那可是中毒,哪裏有那麽快好的。”妙安低聲說,“真不知道誰這樣無法無天,膽大妄為,竟敢給陛下下毒。”

秦雲頤麵色凝重,“隻怕是又要死人了。”

“陛下登基都七年了,朝野民間無不稱讚,會是誰要對陛下動手呢?”

“這些事不是我們該嘀咕的。”秦雲頤說,“陛下自會查明。”

多吉匆匆從宮門小走過來,“娘娘,門口有一位貞緝司韋大人求見。”

“他還帶了好多人。”

“讓他進來。”秦雲頤說。

韋胡走到正殿,向秦雲頤拱手,“貴妃娘娘,臣奉帝命而來。”

“榮華宮的香包出了問題,一應人等和物品,臣要帶走細查。”

秦雲頤騰的站起,妙平出列後福身問,“敢問大人,要帶走哪些人?”

“全部。”

“那誰來伺候貴妃娘娘?”妙安驚問。

“內司選派的人即刻就會過來。”韋胡說。

“若真是香包的問題,該查。”秦雲頤恍然後說,“你們跟這位大人去,無論問什麽都據實以告,不要隱瞞。”

“娘娘。”妙平等跪了一地。

“韋大人,本宮曾聽陛下說過,你是個端正的君子,本宮能信你嗎?”秦雲頤盯著韋胡看,“隻查問,不嚴刑。”

“是否嚴刑就看她們交代的老不老實。”韋胡說,“臣知道這裏有些宮女是跟著貴妃從王府進宮的,感情深厚非同一般,臣保證,絕不冤枉任何一個人。”

“好。”秦雲頤說,“你們去吧。”

有膽小的宮女哭了起來,但很快就被同伴們喝斥,她們排成兩列,縱使是要去接受審問,也不能墮了榮華宮的威風。

木成舟和其他內侍端著盒子過來,“這裏就是榮華宮全部的香包香料,今天午後,貴妃就著我開始自查。”

韋胡點頭,他看著秦雲頤的腰側說,“貴妃的那個香包也要帶走。”

妙平上前去取香包,秦雲頤看她,“娘娘放心,清者自清,奴婢們不會有事的。”

“嗯。”秦雲頤說,“我相信你們。”

妙平落在隊尾前頭,等快要跨出宮門的時候,還是忍不住回頭看貴妃,秦雲頤還站在殿門口看她們,她一個人的身影看著那麽弱小,那麽孤零零的。

妙平轉回頭,咬緊了牙齒,忍住了眼淚。

陛下,你就是這麽喜愛貴妃的嗎?

秦雲頤在殿門口站了許久,她以為她該想些什麽,但是大腦一片空白,什麽都沒有想到。站到膝蓋發疼,她才驚覺又站了許久。

韋胡說的內司即刻會過來的人,迄今也沒見著人影,她扯起嘴角輕笑,這宮裏從來不缺看風向的人。

她親自去關了宮門,回到寢殿躺下,睡不著就圓睜著眼看帳頂,直到受不住了,才閉眼睡去。

皇後從天清宮後回來就一直忐忑不安,“若是陛下知道秦雲頤今日被攔在殿外,還不知道要如何發怒呢?”

“又不是娘娘攔著她,何須緊張。”

“陛下要真生氣了,可會遷怒人了。”皇後歎道,“其實本宮也是圖一時痛快,就是讓她進去了又如何。”

皇後撐著不想睡,沒想到沒等到陛下怪罪的消息,反而是內司的總管阮婉來請示,“貞緝司來人,要內司選幾個伶俐的宮女去榮華宮伺候,微臣不敢自專,來請皇後娘娘討個主意。”

“榮華宮還沒人伺候嗎?”皇後問。

“應當是沒有。”阮婉說,“那位大人說,榮華宮的所有宮人都要離宮審查。”

皇後疑惑,阮婉見她還沒有想到就提醒說,“陛下昨日可是宿在榮華宮的,恐怕今日中毒之事和榮華宮脫不了幹係。”

“不可能。”皇後下意識是不相信,“秦雲頤怎麽會害陛下?”她孤落落一個,隻依靠著陛下,害死了陛下對她有什麽好處,陛下死了她也活不成。

“那可說不準。”阮婉說,當初隻不過是送錯了簪子,貴妃就來那一出,整個內司都跟著沒臉,她可都記著呢。反正她來請示皇後,如果說是皇後不讓她派人去榮華宮,那也怪不得她,她是依命行事。

“滿宮可就榮華宮一處遭受了審問。”

“陛下從來都給貴妃做臉,此下,可是大大的打臉了。”

皇後騰的拍桌站起,“真的是她害陛下?”

她怒火中燒,拎著裙擺就要去榮華宮找秦雲頤算賬,“陛下對她那樣好,她還有什麽不滿足的,竟然還敢害陛下?!”

眾人連忙將她攔住,“娘娘,陛下既然已經讓人去查,就一定不會姑息養奸,娘娘且先看看,如果娘娘這般衝動,貴妃到陛下麵前哭訴,陛下反而起了憐惜之心,高高舉起,輕輕放過可怎麽辦?”

“她個狼心狗肺的東西,陛下救她愛她,她就這樣回報陛下。”皇後說,“本宮恨不得生撕了她。”

“娘娘,那補充去榮華宮的人手?”阮婉適時的問。

“不準去,一個都不準去。”皇後脫口而出,“沒人伺候她死不了,就權當是讓她提前熟悉冷宮了。”

“是。”阮婉應是,心裏充滿了報複後的快感。

秦雲頤醒來時,身邊依舊是空無一人,她側耳傾聽了一下,殿外也沒人,她起身後扶著頭,頭疼難耐,想喝茶,也隻有昨日的涼茶。

在桌邊坐了一陣,確定不會有人來了,她歎了口氣站起,自己去茶房燒水泡茶,食盒裏還有些經放的點心,她就著茶咽了兩塊,又坐回正殿看著天清宮的飛簷發呆。

陛下,是疑了她嗎?

齊樅汶雖然被叫起,但是體力不夠支撐到太極殿上朝,隻是穿上朝服就心悸,隻能讓人傳了四內相與六部到天清宮來回稟朝事。

待到六部事了,內相留下,趙宏安拱手說,“陛下此次中毒,事關重大,還請陛下嚴查。”

“朕已經在查了。”齊樅汶說,“貞緝司在查。”

貞緝司是直屬於陛下的情報機構,自設立此部門以來,有陛下愛用,有陛下不愛用,但是相對於刑部都察院大理寺這類部門來說,貞緝司在某些方麵還是有失磊落。

“陛下,為何不讓刑部操辦此案?”趙宏安問,“貞緝司算內廷,陛下準備大事化小?”可不能讓陛下習慣用貞緝司比用其他刑罰部門更順手,這不是明君所為。

“難道趙相讓朕去菜市場張羅,朕被人下毒了?”齊樅汶反問說。

“朕既然不想讓人知道朕中過毒,自然要有貞緝司來辦。”

“可是貞緝司辦案隻像陛下匯報,若是陛下有心偏袒,那臣等也是毫無辦法。”趙宏安說。

“趙相認為朕要偏袒誰?”齊樅汶眯眼問。

“陛下前日去過哪些地方清楚明了,陛下會查嗎?”趙宏安問。

“榮華宮的一應宮人,以及相關物品昨夜就開始徹查,趙相要懷疑貴妃對朕不利,拿出證據來,朕絕不偏袒。”齊樅汶說,“但是朕也絕不會容忍,旁人給貴妃安罪名。”

趙宏安一時語塞。

唐肅拱手道,“事關陛下龍體,如何慎重都不為過,陛下願查,貴妃肯查,這都是光明磊落,以絕他人口舌之舉。”

“臣等自不會懷疑貞緝司的手段,隻是這背後之人,早查出來一日就早安心一回,刑部侍郎常雲初,精明能幹,辦案有青天之名,不若讓他來協助貞緝司辦案,也好加快破案。”

“你們不信朕?”齊樅汶說,“難道朕還會拿自己的命開玩笑不成。”

“不是不信陛下。”王輔賢說,“隻是陛下龍體事關江山社稷,臣等絲毫不敢馬虎,不敢讓陛下一人操勞。”

齊樅汶氣的咳嗽了好幾下,韓海利忙奉上茶盞,齊樅汶推開他,“好,就讓那個常雲初來協助貞緝司辦案,也讓你們能知道個清楚明白。”

“陛下聖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