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那你這個三寶殿怕是擇錯了地。”秦雲頤笑說,“十二和十三擇妃的事,我是一點都沒插手,自然也沒有我說話的地方。”

“這事原本不該我來找你,隻是眼看著大事要定。我家王爺從前在宮中,和十二很是投契,回來後長籲短歎,煩的我不行,就托大自己來找娘娘說說。”禮王妃說,“不管這事成不成,到底我也盡心了,王爺也不用抱憾。”

“太後和皇後親自挑選出的人物,難道有什麽不好?”秦雲頤說,“其實要我說,十二的親娘還在玉壽宮住著呢,若是真不喜歡,和太後娘娘說一聲,不比你迂回來找我要來的好。”

“十二的娘原先隻是個婕妤,先帝崩後,陛下給抬了一級,現在是太昭儀,母子兩都是老老實實不敢行將踏錯的人,她沒有那個體麵也沒有那個膽量去跟太後提。”禮王妃說,“何況,太後給十二訂的人,跟太後還有親呢?”

“嗯?”

“是太後大哥的庶生女,出嫁後生的一個女兒。”禮王妃說,“那雖然是個庶女,卻是承恩公的掌上明珠,千挑萬選的嫁給了寧山伯的嫡次子,如今要說給十二的就是他們的長女,比十二還小三歲呢。”

“十二是要大婚出宮的,他明年十五歲,那姑娘現在才十一歲?”秦雲頤問,她有些驚訝,“按說這個年紀不該入選才是。”

時下普遍婚齡男子十八到二十,女子十六到十八,說親會提前兩三年。皇子十五成婚,那是因為皇子大了要避諱後宮所以才早早大婚出宮。除了童養媳或者情況特殊的,如今已經很少有十二歲就把女兒嫁出去的,尤其是那些高門大戶,女兒留的越晚,越顯得家族看重愛護,太早把女兒嫁出去反而會被人戳脊梁骨的。

“是啊。”禮王妃說,“但是太後家舍不得一個親王妃的位置,太後首肯,皇後也不會忤逆太後,畢竟十三的王妃就出自皇後親族。”

“年紀小,她總會大的。”秦雲頤說,“等過了十八,三歲的年紀差也不大。”

“若是年紀小也就算了,十二也不大,男女事不著急,再等一等也成,旁人也不過一句笑話說是娃娃辦家家。”禮王妃說,“但太後這個侄女不是個等閑之輩,她凶悍善妒,到如今,夫家除了她生的一個女兒外,竟是什麽都沒留下。”

“凡是伺候丈夫的人,都是一碗斷子絕孫湯,有敢偷偷懷孕的,生生把孩子打下來,然後發賣到醃漬地,對內手段狠毒。對外,她婆婆說她幾句,她當場頂的她婆婆氣暈過去了,然後硬鬧著和大哥分家,就是想分開兩處居住,不用聽婆婆的話。”

“家分了嗎?”秦雲頤問。

“分了。”禮王妃說,“她大嫂是個真正的淑女,被人指著鼻子罵她家人多欺負人少,占老二家便宜,她哪裏能忍的下這口氣。”

“也是,寧山伯如今也隻剩下個頭銜,每年那點祿米銀子值當什麽,當家的老爺也隻擔著一個虛職,那麽大一家子都是坐吃山空。”

“太後的侄女,到底是太後的侄女,哪裏敢和她硬碰。”

“這麽一個厲害的娘,她的女兒能太平到哪去?”禮王妃說,“十二從太昭儀那裏聽到風聲,就央求我家王爺去幫他打聽打聽,哪知道是這種結果。”

“何況太昭儀本來是不想和太後家那邊扯上關係,畢竟她還等著四十五歲後能被兒子接出宮去過幾天老太君的生活,這兒媳婦是太後的侄孫女,擔心會不把她放在眼裏呢。”

秦雲頤說,“太昭儀不敢開口,十二也沒膽子去跟陛下說嗎?陛下對他們倒是和藹可親的很。”

“我的娘娘。”禮王妃說,“就是陛下對他和藹可親,也不是說他就可以肆意跟陛下談條件。何況,十二也擔心呢,他這邊跟陛下說了,那邊太後皇後有她們的理由,然後陛下聽太後的,最後他得罪了太後,陛下也覺得他小題大做,人心不足,兩邊不討好。”

“所以我家王爺本來準備替十二開這個口的,都被我勸回去了。”禮王妃說,“這事如果真有一個人能說和改變,那就隻有娘娘你了。”

“怎麽,我就不怕得罪太後?”秦雲頤笑說。

“娘娘要是覺得為難,就當我今日沒來過。”禮王妃說,“我喝了這杯茶就走。”

秦雲頤隻笑,過後兩人果然隻是說些風月。

禮王妃走了後,妙安問秦雲頤,“娘娘要幫她嗎?”

“你覺得我該幫嗎?”秦雲頤問。

“不知道。”妙安說,“不過真像禮王妃說的,十二殿下真的要娶了那個女人,也挺可憐的。”

“一個蘿卜一個坑,你不要這個蘿卜,總要有其他的蘿卜來填。”秦雲頤說,“你怎麽知道後麵填的這個蘿卜就比前麵好?”

“夫妻事最是牽扯不清,我是不喜給人保媒,牽線搭橋的,好還好,不好就裏外不是人。”秦雲頤說,“如果陛下跟我說起這事,我就幫她把話說出來,如果陛下不曾跟我提起,那也隻能說是天命了。”

天冷的時候秦雲頤總是借口不去地泰宮請安,這天氣回暖了,再這麽懶散就說不過去。秦雲頤去地泰宮請安可是稀奇事,等到皇後讓她們坐下,妃嬪們的眼神隻往她身上瞄。

“貴妃身體大好了?”皇後和睦的問,雖然都知道那隻是借口。

“多謝娘娘掛念,已經好的差不多了。”秦雲頤說。

“娘娘頭上的鳳釵可真好看。”李嬪說,“隻是怎麽瞧著有些眼熟。”

秦雲頤看她,“內司新送來的東西,本宮也沒仔細瞧,怎麽了?”

“我想起來了。”李嬪煥然大悟的說,“這不和金昭儀頭上的鳳釵是一樣的嗎?”

眾人齊刷刷的看向末座的金昭儀,她本就美色出眾,昭儀份例升上去,內司見她新寵,也不會苛刻與她,新月份裏的首飾衣服,簇新橙亮,好個富貴堆出來的美人兒。如雲堆積的烏發中,別著一個鳳釵,果真和貴妃頭上的鳳釵一般無二,隻是略小了些。

“這內司的人越來越不會辦事了。”皇後嗬嗬笑兩聲後圓場,“本宮也覺得近來送上來的首飾都沒有什麽新意,都是些舊樣子。”

金昭儀有些緊張,她低著頭,偏李嬪還在那說,“貴妃沒來的時候,姐妹瞧見金昭儀隻覺得越來越眼熟,現在和貴妃坐一塊,才知道眼熟從哪來,金昭儀如今是越來越像貴妃了。”畢竟貴妃喜歡做華麗裝扮,大家都知道。

“本宮瞧著金昭儀花骨朵一般,無端升起幾分自慚,本宮已經老了呦。”秦雲頤眯眼笑說。

“你來了,我們成什麽了?”賢妃笑說,“你隻是進府的時間長,比起來,你也就比金昭儀大了一歲。”

“大一歲也是大,時光不饒人啊。”秦雲頤笑說,“十二十三都要娶媳婦了。”

“也是,我們進宮時,他們還隻是個孩子呢。”皇後也有感悟的說,“眼看著就長大了。”

“太後娘娘已經選定人了嗎?”佳妃問,“明年要大婚,差不多要定下來了,不然就有些趕了。”

“太後娘娘圈定了幾個,隻等最後報給陛下,就可以發明旨了。”皇後笑說,“你們可以準備給新婦的賀禮了,一次兩個,可不要厚此薄彼。”

話題已經成功被秦雲頤引開,金昭儀也如釋重負的在心中歎出一口氣。

秦雲頤回到榮華宮,麵才沉下來,把鳳釵摘下來,對妙平說,“把內司送上來的首飾,通通給我退回去。”

“全部嗎?”妙平問,“還是隻是這次的。”

“從我進宮開始,全部。”秦雲頤說。

“是。”妙平說。

榮華宮足足用了八個人,才把所有內司敬上的首飾送還到內司,內司總管姑姑瞧著這麽大陣仗不明白發生什麽事,“這是怎麽了?”

“這是自娘娘進宮以來,內司敬上榮華宮的首飾,清單在這,有幾套釵環,是娘娘賞人了,賞往哪去後麵也有標注,姑姑點清了,便在這簽個名吧。”領頭的妙清說。

“娘娘為何突然把這些退回來?”姑姑不懂。

“沒有為何,娘娘雖不講究,但到底是陛下的貴妃,穿著不體麵,是給陛下丟臉。”妙清笑說,“日後榮華宮的首飾,榮華宮就自行解決,內司不用再操心。”

姑姑聽到這話大驚失色,說這怎麽行,這不和規矩,她不肯接受東西,妙清也有法子,她就一樣樣照著清單念,一個人就負責打開盒子給姑姑過目,然後放在一側的桌上,最後全部念完,妙清衝姑姑福一福,“有勞姑姑了。”

榮華宮的人走後,內司的宮女上前來問姑姑,“這些可怎麽辦?”

“我知道怎麽辦?”姑姑頭疼的說,“去把司珍叫來,和我一同去榮華宮給貴妃賠個不是。”

“這沒頭沒尾的,怎麽就要姑姑賠不是。”宮女嘟嚷說。

“難道還要讓貴妃來給我們賠不是?”姑姑說,“這榮華宮突然來這麽一出,肯定是哪裏惹著她了。”

司珍匆匆而來,看著桌上凳子上地上大大小小的錦盒也是發愣,“都退回來了?”

“這是為什麽呀?”

“你問我我問誰?”姑姑仔細觀察著她的表情,“你真的不知道?”

“不知道。”司珍一臉茫然。

兩人又帶著這些東西去了榮華宮,但是吃了一個閉門羹,“娘娘已經休息了,這會子不見人。”

兩人在榮華宮的影壁前站了有兩刻鍾,春風中紫藤花隨風搖蕩,該是人間好時節的,可惜姑姑和司珍的心都跟掉進冰窟窿裏,冷的泡都不冒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