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一章
思秦從舅公書房裏出來,還是很忐忑,雖然舅公一再表示,不是周家不能容他,“這是娘娘對你的期許,不要怕,你總是要自立門戶的,現在還是以後,沒有區別,你要麵對的問題都是一樣的。”
“何況,娘娘替你母親過了明路,對你們都是有好處的。”
“我不想要什麽好處,我隻是不希望影響到舅公,影響到娘娘。”
“我和娘娘都還擔心,讓你小小年紀,就要去麵對人生百味。”周信歎息道,“當一個家主,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你得慢慢學了。”
回到自己住的院子裏,娘正在順一張皮毛,“娘,你在做什麽?”
“夫人送來了些好皮料,我想著給八皇子做一件皮毛和皮馬褂。”珍瓏說,“給夫人也做一對護手腕。”
“給你也做一套護膝,可別想著年輕就不在意,這傷了膝蓋,以後可難受了。”
“娘,你也歇會,總是再做這些東西,都沒有個休息的時候。”思秦說,“這有其他人做的,盡夠了。”
“親手做的是心意。”珍瓏說,“我們是寄居在舅爺家裏,你可不要現在被人恭維一句少爺,就生了少爺心氣,如果我們對現在的生活坦然受之,沒有絲毫感恩之心,娘會很傷心。”
“沒有。”思秦說,“我隻是也心疼娘。”
“這算不得什麽。”珍瓏說,“你想想,我在家閑著也是無事,做做這些,時間還容易打發些。”
“你今天從學堂回來的晚些。”
“舅公把我叫去了。”思秦說,“娘娘的意思,想讓我們出去自立門戶。”
珍瓏的手一頓,“這真的可以嗎?”
“娘娘和舅公都說可以,應該沒問題吧。”思秦說,“我姓秦,終究不能在周家住一輩子,自立門戶是遲早的事,既然娘娘提出了,咱們就出去吧。”
珍瓏心情複雜的看著他,“我知道,舅公對咱們再好,那種寄人籬下的感覺還是揮之不去,但咱們情況特殊,娘不是怕清苦,也不是怕幸苦,但是有很多事,不是你我能承擔的起的。”
“要不是舅公,咱們也許活不到現在。”
“我知道。”思秦說,“但是咱們能進京來,就說明已經沒有性命之憂了。”
“娘娘現在需要我,我要再縮在周家,就對不起娘娘對我的期待。”思秦說,“我也想讓娘不要再待在屋子裏做活,想讓娘管家,忙裏忙外。”
“我不行的。”珍瓏說,“娘的身份不合適。”
“合適的。”思秦說,“舅公說,娘娘會給娘一個身份。”
秦思秦從周家搬出去,除了少數人盯著知道,大多數人都不知道,但是架不住陛下從宮裏遣了內侍監去賀秦思秦,還給取了字,叫承誌。
承誌,承什麽誌?承秦家的誌,秦家什麽誌,造反的誌,趙宏安在家中口沫橫飛的說,“陛下糊塗啊。”
“貴妃迷惑陛下,連謀逆大罪都能輕輕放下,長此以往,朝綱危矣。”
秦雲頤並不在意,大公主的婚期將近,現在京中宮中都在忙活這些事,陛下嫁女興致高昂,那本要上書的臣子也被人勸說,有什麽事等大公主出嫁了再說。
秦思秦就這麽著立府單過,從周家的家塾出來,考進了太學,每日去太學上學,其餘的熱鬧,他不探不問,隻潛心修學。
賢妃到榮華宮來,“今日來是有個為難事。”
“你現如今不要說一件為難事,就是十件,百件,隻要我能做的,都會幫你。”秦雲頤笑說。
“你知道,等回門過後,柔嘉和駙馬就要起身去北疆,遠嫁的公主,都要帶著故土的種子去。”賢妃說,“我知道,陛下說過,榮華宮的紫藤不往外去,但是,我也就是想給孩子討一個好兆頭。”
“願她能像娘娘一樣幸福美滿,夫妻恩愛。”
賢妃說完,秦雲頤一頓,“你都不介意這是妾處出的,我難道還能舍不得幾株紫藤?”
“讓花匠去挑幾根粗壯的枝移土栽培,再準備兩百粒種子,讓賢妃帶回去。”
“如此就謝謝娘娘了。”賢妃鬆了一口氣,“什麽妾不妾的,娘娘一輩子心都和陛下在一塊,就這個,就夠讓人羨慕的了。”
秦雲頤低頭笑。
“我這些天天天忙的不真切。”賢妃說,“大公主是我的心頭肉,陛下遲遲不指婚時我著急,如今轉眼就要出嫁了,我這心,也不落忍。”
“大公主出嫁了,然後就生了小外孫來給你玩,到時候你再想起自己現在的心情,隻會覺得可笑。”秦雲頤笑說。“再說,陛下也舍不得大公主,不會讓她在北疆常住的。”
“此去北疆,路途遙遠,可要受罪了。”賢妃說。
秦雲頤隻聽著,不應和了,她看出來賢妃隻是想找個人說說自己的焦慮,這些焦慮其實都有辦法解決,她也知道,但是她就是止不住焦慮。
讓她說就好了。
皇後在地泰宮養病,想要管大公主出嫁的熱鬧,被賢妃一個軟釘子給頂了回來,她也賭氣,省了自己勞累的功夫。
然後宮人說,二公主常替大公主跑前跑後的,氣她不爭氣,把她叫來,“你是堂堂的嫡公主,在她麵前鞍前馬後的獻什麽殷勤,本宮還沒有死。”
麗嘉低頭看鞋,不說話。
“你不是很能說的嗎?怎麽到本宮麵前就跟啞巴一樣。”皇後尖利的嗓子說,“你這幅形態,敢讓你父皇知道嗎?”
“我不敢。”麗嘉說,“想必母後是很敢的。”
“這般潑婦姿態在父皇麵前。”
“你,你怎麽說話的?”皇後道,“你就是這樣學的規矩,春枝,你就是這麽照顧公主的,讓她這樣目無尊長,口出不遜。”
春枝跪下。
麗嘉強忍住白眼,“我不說話,母後說我是啞巴,我說話,母後說我不遜,既然這般為難,母後為什麽要叫我來,兩不相見,各自安好不好嗎?”
“反正咱們十四年都是這麽過來的。”麗嘉說。
“怎麽,你對本宮還心懷怨恨?”皇後怒道,“本宮費了半條命才生下你,你的命就是本宮給的,不管本宮怎麽對你,你都不能對本宮有一絲一毫的怨懟。”
“否則,你就是個畜生。”
“我是畜生,那拚下半條命生下我的母妃是什麽?”麗嘉反問。
皇後被她氣的發笑,“是啊,是該這樣牙尖嘴利的。”
“春枝,本宮當初信任你,才把公主托給你照顧,結果你就替本宮照顧出這麽一個好女兒來,本宮真是要好好謝謝你。”皇後說。“來人啊,把春枝拉下去,掌嘴。”
“憑什麽?”麗嘉騰的站起,“她犯了什麽錯,你要罰她?”
“她是代你受過。”皇後說,“你這般出言不遜,難道不該受罰嗎?”
麗嘉站了片刻,屋外一點聲音都沒有,不是,還是有聲音的,那巴掌甩到臉上清脆的聲音,響在她的耳側,仿佛一聲驚雷,但是呼痛,求饒的聲音是沒有,她知道,春枝就是今天被打死在地泰宮,也不會發出一點聲音。
麗嘉艱難的咽了咽口水,對皇後說,“母後,兒臣知道錯了,兒臣再也不敢了,兒臣再也不會頂撞母後,還請母後饒春枝一次吧。”
“呦呦呦,還在這上演主仆情深呢。”皇後說,“一個下人,就能讓咱們二公主求饒了?”
麗嘉噗通跪下,膝行到皇後床前,“都是我的錯,母後要罰就罰我吧,不要罰春枝了,她什麽都沒做,太冤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