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四章 交心

秦雲頤哭的很傷心,根本不能自已,齊樅汶哄到最後都說是自己的不是,不該來問責她的,不該懷疑她的,但是秦雲頤控製不住自己。

仿佛她已經不是她,隻是一個盛不住水的容器。

齊樅汶被她哭的心慌意亂,想要讓人去找太醫來,被秦雲頤緊緊抓住衣襟不讓,“你再這樣哭下去不行。”

秦雲頤哭的都有些抽抽了,齊樅汶撫摸著她的後背說,“別哭了好嗎?”

“我有事瞞著你。”秦雲頤哽咽著說。

“瞞著朕不要緊。”齊樅汶說,“隻要你別哭,你就算要朕的命,朕也給你。”

秦雲頤搖頭,“我之所以一定要去報恩寺,是因為我家人就葬在那附近。”

“我是過去祭奠的。”

齊樅汶隻一愣後就說,“這就好,當年朕也曾派人去給亂葬崗收屍,但是沒有找到,隻聞聽到是你家老仆去收了屍,想必也會妥當安葬,朕怕你傷心,從不曾提起。”

“我早早就知道,但是我今年才第一次去。”秦雲頤說,眼睛紅腫不適,她要半眯著眼才不會幹澀的痛。“他們是那樣的死法,我不敢常去祭拜,連石碑都不曾立,一個一個的墳圈,得有人告訴我,我才知道裏頭埋的是誰。”

“別哭了。”齊樅汶見她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淚又要冒出來,忙安撫說,“朕下旨

給他們修墓立碑,以後你想要祭奠就大大方方去。”

秦雲頤搖頭,她看著齊樅汶,“那天,常雲初出現在報恩寺後山,他是來找我的。”

齊樅汶這下一點猶豫都沒有,一點都看不出當初為了這事還鬧了一場不小的別扭,馬上就說,“他來找你,肯定是有事,你們兩家是舊時好友,你和他青梅竹馬的感情,朕信你們是光明磊落。”不過說到青梅竹馬還是酸溜溜的。

“常雲初是個好人,是個真正的正人君子。”秦雲頤說,“我都不知道,原來這麽多年來,他一直在試著調查我爹的謀逆案。”

“我枉為人子,竟然還不如一個外人,他尚且相信我爹正直,不會謀逆,而我隻會自怨自艾,想著自家的悲劇,卻不知道去怪誰。”

齊樅汶聽到這個後一時沒有言語。

“如果我父親真是冤枉的,我一定要給他討回一個公道。”秦雲頤說,“我不想他的名字是因為我如今的身份才能重見天日,我希望他是沉冤得雪,他是士大夫,少年狀元入朝為官,不是謀逆犯。”

齊樅汶一下一下的安撫她,“常雲初查出什麽了嗎?”

“查出不合常理的地方。”秦雲頤說,“當初我爹和哥哥們都是匆匆定罪匆匆行刑,而當時獄中經過手這事的人,從上到下,就連獄卒,都在這些年裏死了個幹淨。”

“還有在我家搜出來的證據。”

秦雲頤捂住頭說,“我頭好痛。”

“痛就不想了。”齊樅汶摟住她說,“也不說了,你好好睡一覺。”

“這些事,不要再擔心了,朕會替你都解決的。”齊樅汶沉聲說。

秦雲頤閉上眼,等到久到齊樅汶以為她睡著了,她又開口問,“你會不會後悔當初救了我?”

不救我,就不會有這麽多的麻煩事。

她是漂亮,但是這天下漂亮的女子何其多,她又有什麽出奇之處。

齊樅汶的回應則是緊緊的把她摟入懷裏,這樣的事,她從來不和他說,依她在他心裏的重要性,什麽事她說出來他不會滿足她。

但是她沒說,從當年的七王庶妃,到如今的和敏貴妃,她一個字也不曾提起。她難道是不曾想過嗎?不是,她隻是不想讓他為難。

是,他是救了她,於是在她心裏,這一份沉甸甸的救命之情一直壓著她,即使寵愛在身,她也不會得意張狂,讓他再為難半分。

外人都道是她命好,得陛下眷顧,生生把死路走活,外人也都不理解,他為何寵愛一個女子這麽多年,除了一張臉,她還有什麽。

但是他想說,就是秦雲頤體貼他的這份心,就是誰都替不了的。

“我這一世最不後悔的事,就是當年去向父皇要了你。”齊樅汶輕聲說,“如果說幼時還有什麽值得惦記,那就是養母給的溫情,如果說現在還有什麽讓我不舍得去死,就隻有你。”

“我從未說過,你對我有多重要。”

“因為你,我不是一個冷冰冰的孤家寡人,我在你麵前,隻是你的男人。”

秦雲頤用力的回抱他,眼淚濡濕了他胸口的衣裳。

哭了大半夜,第二天起來的時候,眼睛都睜不開,等齊樅汶回了天清宮,袁大夫來看她,搭完脈一瞧,沒有昨天的鬱鬱,袁大夫忍下了想說的罵詞,隻開了些外用膏,塗在眼周,“等塗完藥膏就熱巾敷眼,過會就能舒服呢。”

秦雲頤點頭,她問袁大夫,“陛下的腿什麽時候能好?”

“藥一直在吃,也一直在施針刺激,至於什麽時候好,就要看老天了。”

“就沒有別的法子了嗎?”秦雲頤擔憂的說。

“現在已經是最好的情況了。”袁大夫說,“如果不是這次突然的刺激,讓他發作,被瞧了出來。再等到幾年後,藥性入骨,他就會愈發暴虐易怒,控製不住脾氣,聽不進人話,隻怕天下臣民就要受苦,他的後果會如何,也不好說。”

“在說他原來的身子底子也不是很好,這麽嚴重的失語都能很快恢複,隻有些不良於行,已經是僥天之幸。”袁大夫說。“你可不要太貪心了,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你也是知道的。”

“可是陛下太久不上朝,總歸不是好事。”秦雲頤說。

“外人現在不都知道陛下在養病嗎?”袁大夫說,“雖然不曾聽說有過不良於行的皇帝,但是陛下一向仁政愛民,總不至於因為陛下不能走了,就要讓陛下退位。”

“袁大夫,你可不要嚇唬娘娘了。”妙清看到秦雲頤蹙起了眉頭就說,“陛下這個腳又不是摔斷了,就是一時堵著經脈,等哪天經脈通了,陛下就好了。”

“經脈一事說起簡單,你知道哪天通?”袁大夫說,“我說這個不是為了嚇唬你,但是你要做好最壞的準備,這樣每天一點微妙的進步,都能讓人寬慰,而不是抱著明天就能好的心態,日日期待,日日落空。”

“尤其你現在是個孕婦,想這些對你毫無益處。”袁大夫說,“左右陛下現在腦子清楚的很,他自個心裏有數,不用你擔心。”

秦雲頤說,“我擔心有什麽用。”

“我隻能給他添亂。”

“你又想錯了。”袁大夫說,“不要怕給陛下添亂,說不準,你越給他添亂,他越開心。”

秦雲頤不解的看他。

袁大夫一個半老頭子,跟秦雲頤說這個也不合適,但他眼尖啊,一眼看出妙清聽到這話是心有戚戚,就知道她明白其中奧妙,就跟秦雲頤說,讓她的宮女跟她說。

袁大夫走了後,秦雲頤就看著妙清,妙清卻不說,“娘娘前天起就沒好好吃飯,奴婢讓內膳司做了娘娘喜歡的菜,娘娘用了膳,奴婢再和娘娘說吧。”

秦雲頤本說不想吃,先說了再說,但是肚子違反她意願的咕了一身,秦雲頤錯愕的看著肚子。

“是小皇子餓了,跟娘娘叫餓呢。”妙清說,“那讓人把膳食端上來,娘娘邊吃,奴婢邊說,可好?”

秦雲頤點頭。

妙清搬了個繡墩坐在秦雲頤跟前,“讓奴婢想想,該從何說起。”

“娘娘少女的時候,夫人可曾教過娘娘要如何對待以後的夫君?”妙清問。

秦雲頤蹙眉,“我娘如何會和未定親的我說這個。”

“倒是很小的時候,娘曾經說過,做人妻子,就要替夫君分憂,要懂事,要受得了委屈。”

苗禽微笑,“奴婢猜就是這樣。”

“娘娘也知道,奴婢從小是被人當小星養大的,奴婢學的可不是懂事這一套,媽媽告訴我們,男人都是賤骨頭,你捧著他,讓著他,他不會把你當回事,你要吊著他,磨著他,反而他還會丟不開手,愛的不行。”

“青樓楚館裏多的是為清伶一擲千金的人,他們都不想睡她,為什麽要給那麽多錢?”

“不過就是看著她可憐罷了。”

“男人都有憐貧惜弱的心態,都覺得自己的小妾可憐,卻從來不會覺得自己的妻子可憐。”

“同樣的事情,小妾說了是可憐,妻子說了就是不懂事。”妙清說,“你看,男人就是這麽個性子。”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秦雲頤說,“我也不是沒有向陛下示弱過。”

“那是娘娘跟陛下說話間的情趣,核心卻是不一樣的。”妙清低聲說,“娘娘性子中有剛烈的一麵,娘娘永遠也不會像那些柔弱的女人一樣,全心全意的依附男人而活,沒有男人,就活不了了。”

秦雲頤又沉默了一會後才說,“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我不想向陛下要求太多,第一個是因為自小受的教育作祟,即使現在我成了小妾,也自有我的一份原則在。”

“其次,也是我舍不得為難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