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七章 斷尾求生

麗太妃像是被當頭一棒喝醒,她在做什麽,為了和太後爭一時之氣,全然忘了她這十餘年蟄伏的目的。

她在深宮中,有多少人手被折,她都沒關係,隻要有錢,隻要有法子,總會有人用。

但是朝堂上的人,她半生的心血,原是為了兒子們爭儲拉攏的人手,這些年也絲毫沒有放下,依舊是恩威並重的籠絡著。

這些人,折損一個,就是現在的她再也沒辦法找來同等分量的另一個。

而她竟然為了置氣,把這些人都暴露與人前,麗太妃不由顫抖起來,若是讓陛下有所察覺,繼而查出她的目的,那麽她,她的兒子孫子,她的娘家人,都要一起去死了。

“不要動用薑大人。”麗太妃果斷的說,“傳話出去,讓他們也不要再為我爭辯,等我認罪後,就上書給陛下,說是之前證據不明,太後又有逼死淑太妃的例子在前,他們如此袒護我,不是袒護太妃,而是袒護先帝遺命。”

“娘娘?”宮女不解,娘娘竟然要認罪了嗎?

“希望陛下能信這番說辭。”麗太妃說,“淑太妃留有女兒,如今又嫁到了魏國公府上,得知淑太妃的死因,怎麽也要鬧上一番。”

“就算我認罪,太後也無暇來針對我。”

“我會自請去先帝靈前自苦自省。”麗太妃說,“不管怎麽說,有先帝遺命在,我總能保住命不死。”

“娘娘。”宮女擔憂的說,“皇陵清苦簡陋,娘娘的身子可怎麽受得了。”

“這是盡全力的補救方法。”麗太妃到此時才完全想明白自己的魯莽之舉,把她陷入多危險的地步,“如果陛下已經生疑,那就隻能把那個消息捅出來,讓陛下自顧不暇。”那是她壓在手裏的底牌,原本想著這一招使出來,就是要陛下和朝臣徹底離心,現在時機不對,但是為了自保,也是無法了。

麗太妃說做就做,卸下釵環,隻著樸素衣裙,步行到真元殿外請罪,“是罪婦心胸狹窄,罪大惡極,毒害太後,請太後娘娘責罰。”

她連聲高喊了三遍,就撲在地上不再抬頭。

宮人匆匆進去轉告了太後,太後一驚,“她這又準備使得什麽幺蛾子?”

“快,先把太醫請來放這裏。”太後想到一種可能就說,“她是該死,但要是用死來誣陷哀家,也是想惡心哀家。”

太醫也來了,宮女說,“奴婢瞧著,麗太,那罪婦像是真的來請罪的。”

“國有國法,家有家規,她既然主動來認錯了,那就請陛下過來,讓陛下做個決斷吧。”太後說,“免得人人都說是哀家容不下下他,要傷了她這個先帝的心尖尖。”

遣人去了天清宮,天清宮來人說,陛下不好走動,還請太後和太妃移駕到天清宮說話。

太後坐在步輦上,眼睛餘光看到麗太妃亦步亦趨的走在後麵,和宮女一般無二,不,那佝僂的身軀,比宮女還不如。

隻覺心裏暢快。

齊樅汶事先撐在書桌邊上,等太後進來低頭問禮後才卸力坐下,麗太妃進來就默默的跪在中間,齊樅汶今年來少見她,今日猛一見,隻見她麵容憔悴淒苦,身形削弱,一點都沒有當初寵冠後宮的絕代風華。

他又隱隱懷疑,那個還有能力在朝上翻雲覆雨的人竟是這樣的她?

“麗太妃你可知錯了?”齊樅汶問。

“罪婦知錯。”麗太妃低頭說。

“你錯在何處?”齊樅汶問。

“太後娘娘身邊的大嬤嬤早年間曾和我有舊,我對太後娘娘懷恨在心,日積月累,最終在太後再一次把我叫去冷嘲熱諷時忍不住了,仗著昔日的情分,讓大嬤嬤替我下藥讓太後病上一陣。”麗太妃娓娓道來,“但是我沒想過要太後死的,我隻是想讓太後纏綿病榻,不再找我的麻煩。”

“先帝在時總說我是花花架子兩麵光,實則內心草包。”麗太妃嗚嗚哭道。“是我錯了,千不該萬不該,也不該給太後下藥的。”

“請陛下責罰。”

“隻求陛下垂憐,隻罰我一個人,我身邊的宮女,宮外的家人都是無辜的,千萬莫要連累他們。”

太後冷哼一聲,“你現在說的可憐,當初查到你頭上,你怎麽死活不認?還要倒打一耙說是哀家要陷害你?”

“哀家要陷害你,還用等到今日嗎?”

“當初就直接讓你去給先帝陪葬了。”

“我知道太後寬宏大量,是我小肚雞腸,不顧念太後恩德,恩將仇報。”麗太妃說,“當時我隻是太害怕了,怕株連別人,就反咬一口。”

“現在事越鬧越大,我才悔不當初,思來想去才敢來請罪。”

“我知道事到如今怎麽做都不會讓太後娘娘消氣,隻有這條命賠給太後了。”

麗太妃往頭上磕了一個頭,然後起身往柱子撞去,這下去的狠絕,當下就鮮血直流,人事不省。

“來人,快去叫太醫。”齊樅汶喊道。

等宮女把太妃放平到屏風後側,等太醫時,齊樅汶對太後說,“麗太妃既然招罪,就該責罰與她。”

“母後雖然此次受了委屈,但是必須父皇留有遺命,得讓她壽歸正寢才是。”

太後冷哼一聲,不回話。

“麗太妃此次撞柱,若是死了,朕日後就算和父皇解釋也能說這是麗太妃自己的選擇,但若是不死,母後就當是她逃過一次死劫,允許她活罪抵死罪。”齊樅汶說。

“活罪?”太後說,“都是先帝遺孀,哀家不欲趕盡殺絕,她倒來謀害哀家,還往哀家頭上潑髒水,這些天,哀家就沒誰個囫圇覺,一想到這事就氣的胸口疼,可惜陛下,朝臣,都隻記著她是先帝的心尖尖,是遺命要好好護著的人?”

“但是哀家呢?”

“哀家也是明媒正娶的正皇後位,哀家在正妻位上受了一世的委屈,如今到了奶奶輩了,還是要受她那個小妾的鉗製,哀家如何能服?”

齊樅汶退一步說,“那母後覺得該如何罰?”

“隻要能保住她不死,朕都允了。”

“一,金家的人要逐出京城,至少在哀家死前,不能回京。”

“可。”

“二,剝奪麗太妃的封號,貶為庶人。”

齊樅汶遲疑,“麗太妃畢竟是伺奉父皇的人,如今也有懷平郡王在宮外,若是貶為庶人,實在

太過難看,是皇家的臉麵受損。”

“不如就褫奪封號,貶為太貴人。”齊樅汶說,“也和庶人無區別了。”

“三,哀家要讓她死後不能葬入皇陵。”太後說,她看著齊樅汶,“陛下先不要急著否決哀家,哀家知道,先帝有遺命,日後等太貴人死了要合葬,但是哀家實在不想死後也有她來惡心哀家。”

“何況太貴人的位分太低,若能陪葬帝陵,才是不合規矩。”太後說,“陛下若覺得對先帝不好交代,那就到時候陪葬一身太貴人的衣物,哀家捏著鼻子也能認了。”

齊樅汶思考了許久。

太後不悅的說,“陛下先才說了隻要保住她的命,什麽責罰都任由哀家定,如今卻要反悔不成?”

“那哀家也不必思慮陛下的為難之處。”

“其餘責罰都作廢,哀家隻要她死。”

“母後無需如此。”齊樅汶說,“朕允了你就是。”

“畢竟太貴人確實位分低了些。”

父皇臨終前確實說要麗太妃合葬,但是這個時候已經沒有麗太妃了,太貴人金麗自然是沒有資格和先帝合葬的。

“其餘她必是要尋個地方圈禁自省的,什麽地方隨陛下心願吧,隻是要離哀家遠遠的,以免哀家想到她就心情不好。”太後說,“既是自省,條件也不要太好了,餓不死凍不死就行,不要像她的兩個廢物兒子,被圈禁還好酒好肉的伺候著,還派了女人去給他們生孩子,他們是去受罰還是去享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