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 懇談

韓海利突然發現這幾天,師傅韓興對他關心了不少,日日帶在身邊不說,晚上也常找他聊天。

“師傅,你這是怎麽了?”韓海利問。

“哎,這不是貴妃在陛下跟前伺候,用不著我時刻在嘛。我就想和你多聊聊。”韓興說,“咱們兩也許久沒聊天,我想著日後你要接我的班,這有些事得多提點你。”

“不然我總忘了。”

“師傅。”韓海利卻自嘲的說,“你如今身體好著呢,陛下也愛重你,誰也接不了你的班,我就給你打打下手跑跑腿就成。”

“再說了,陛下的心思也不是師傅你能做主呀。”

“我瞧著那得利那小子,是入了貴妃的眼,如今天清宮裏數他最跳脫。”

韓興心裏一沉,聽話頭,看來是積怨已久了,他竟然從來沒發現,他防著天清宮所有人,他也不會防著他徒弟啊。

“他是運氣好。”韓興說,“在王府時我就怎麽跟你說的,得好好巴結著貴妃,她是陛下的心尖尖,你隻要在她麵前落了個熟臉,陛下自然也會看在眼裏。”

“我也想,但沒我的用武之地啊。這榮華宮到天清宮總共就那麽點距離,兩邊都不瞞著,陛下要有事,抬腳就去了,娘娘要問陛下的事,不是直接問陛下,就是直接問你,再說她也不好打聽這口。”

“至於陛下要寵幸其他娘娘去不來榮華宮,這去榮華宮報信,不是添堵嗎?我好歹也是你的徒弟,這身上也是內三品的帶子,我去通知這個這不跌價嗎?”

韓海利說。

“看來我教給你的你都全忘了。”韓興失望的搖頭,“咱們是什麽?咱們就是伺候人的奴才,還是沒根的奴才,你出宮去,別人敬你是天清宮出去的,點頭哈腰,公公長公公短的,那是衝著你嗎?衝著你身上內三品的帶子?”

“不是的呀。”

“是衝著你是陛下的奴才,人家這臉麵給陛下的。”韓興說,“現在伺候陛下,伺候娘娘,你還覺得跌份了,那你告訴我,你要做什麽你才不跌份啊?”

韓海利嘴快說漏了嘴,見韓興麵色不好,立馬上前捏肩捶背。“都是我不好,惹師傅生氣,師傅打我兩下,可別氣壞了身子。”

韓興斜眼瞧他,“我問你,這宮裏宮外,你收沒收什麽不幹淨的銀子?”

“哪能呢。”韓海利眼神閃爍了兩下。

“你別瞞我,都是當太監的,我懂。”韓興說,“我出宮,或是去其他娘娘那,孝敬紅包也收了不少,但有一條,求辦事的黑銀子,那絕對不能收。”

“都是陛下的人,收了別人的錢來害陛下,那不是吃裏扒外嗎?”

“你今天老實跟我說了。”韓興說,“到時候你要出事了,我還能幫你兜一兜,你要瞞著我,到時候也沒別怪我無情呢。”

“哪能呢。”韓海利隻頓一下然後繼續捏肩說,“師傅你知道,我膽子小的很,就是收點小銀子,這大銀子我壓根不敢收。”

韓興沒等到他的實話,也很失望,“你最好是如此。”

“行了,你回去歇著吧。”

秦雲頤坐在桌子的另一邊畫花樣,畫好了讓宮女們繡在孩子的衣服上,榮華宮現在空閑的很,搶著要給小皇子做衣服。

齊樅汶拿著一本書,但是許久都沒翻頁了,目光一直落在秦雲頤的腹部上。

秦雲頤畫好兩張嬰戲圖,收筆讓妙清拿出去,她看著齊樅汶,“陛下這回就是把它盯穿了,這孩子也不可能馬上就從肚子裏蹦出來,見風就長,有了幾歲模樣,還會喊父皇。”

“這孩子若來的再早些就好了。”齊樅汶說。

“早晚有什麽分別。”秦雲頤說,“他都排行老七了,我以為陛下早熄了那個心思。”

“老七怎麽了?朕不也是老七嗎。”齊樅汶說。

秦雲頤不讚同的看著他,“陛下是兄弟不和睦,但是那麽多兄弟死的死,圈禁的圈禁,我就不相信陛下心裏沒有一點噓唏?”

“陛下的兒子個個都可愛,兄友弟恭的,你要他再經曆一番腥風血雨,父子不父子,兄弟不兄弟的上位,那我寧願沒生了他。”

“朕自會有穩妥的辦法。”齊樅汶說。

“眼前已經有穩妥的辦法,陛下卻不用,非要追求另一個穩妥的法子,那個法子真的穩妥嗎?”秦雲頤問。“還是隻有陛下一人覺得穩妥?”

齊樅汶歎氣,“朕是受了父皇偏心的苦的。”

“朕自以為對那幾個孩子是一碗水端平,但是如今朕才知道,偏心這個事,他不講道理的。”他拉著秦雲頤的手說,“這是朕盼了這麽多年的孩子,朕想到他出生後的模樣,心裏就軟軟的暖洋洋的,等他會綿綿的開口叫父皇,朕懷疑朕會毫不猶豫把所有的東西都給他。”

“那先定了太子,江山怎麽給他?”

“昨日二皇子走後,不知道誰說二皇子真是個好孩子,賢妃把他教的很好,若是好好培養,也是個好苗子。”秦雲頤說,“陛下,不患寡而患不均這個道理不用我說,陛下也是懂的。”

“當初,不就是先皇對三王寵愛過溺,才造成後麵的悲劇,陛下親自經曆了,難道還沒有接受教訓,還要再愛子如殺子嗎?”

“朕知道啊,所以朕遲遲不立太子。”齊樅汶說,“如果一開始三王就是太子,也沒有後麵這麽多事。”

“先帝當時若先立的三王做太子,在內,麗太妃一家獨大,再外,其他皇子外家不顯,又無帝寵,也許能平穩度過。”

“但是咱們的兒子,是不會那麽平穩的。”秦雲頤說。事關她的兒子,在懷孕的那一刻起,她就在反複思量。“賢妃家世清貴,二皇子是皇長子,名正言順。就算陛下沒有送呂美人過去,皇後也絕不會罷休,她娘家一門雙侯,京中勳貴同氣連枝,呂妃家裏沒什麽人,姚妃的兄長,也是朝中的新貴,更難得他是從縣官一路做上來的,是實幹派,若他登高一呼,難道沒有人應和?”

“還有四皇子,雖然因為生母早逝,姨母也不得陛下喜歡,在陛下這常常沒有名字,但是他娘是趙相的外孫女。”

“趙相雖然已經告老,這曾經被戲稱的趙半朝,難道就也都跟著還鄉了?”秦雲頤細細數來。“無論陛下隻擇長還是擇嫡,有禮法壓著,其他人生不起心思來。”

“陛下若要立愛。”秦雲頤說,“那麽人人都會想,為什麽自家的皇子不能當太子?於是爭鬥,互相構陷,無窮無盡。”

“本來好好的皇子們,因為各自的支持者也會變得陌生,會毫不留情的對手足下手。”

“別再說了。”齊樅汶說,“你有沒有想過,他注定得到朕的寵愛,在其他人眼裏,會嫉妒他,會猜忌他,等到朕死了,就會有人去傷害他,到時候他如何自保?”

“不要說什麽王爺,這天下隻有一個至高無上的皇帝,他想要王爺死,王爺也不得不死。”

“我相信陛下教導出的好孩子,不會這樣的。”秦雲頤說。

“你把事情想的太簡單了。”齊樅汶說。

“陛下才把事情想的太複雜了。”秦雲頤說,“現如今陛下和皇子們父子和睦,皇子們之間兄弟融洽,這是陛下小時候從來不敢設想的事情不是嗎?”

“那麽為什麽要覺得這些好孩子,會像他的叔叔們那樣,狹隘不容人。”

齊樅汶扶著頭說,“哎呦,頭疼。”

“不說這個了。”秦雲頤立馬轉移話題說,“也許我生的是公主,那就是皆大歡喜了,陛下怎麽疼女兒,都不過份。”

“那朕還是想要兒子。”齊樅汶說。“兒子多好,朕還能多陪他幾年,女孩大了就要跟朕避諱了,不好。”

“還要便宜別人家的臭小子,真是想起來就生氣。”

“陛下你安安神吧。”秦雲頤失笑說,,“頭疼就別想那些東西了,想想明天吃什麽?”

英妃來天清宮伺疾,陛下依舊是不見,她要不見怪,衝著裏間福個禮,就溜達到偏間去喝口熱茶,“今天起來就刮的一陣邪風,冷的很,我都以為要入冬了。”

“那還得一兩個月才能入冬呢。”秦雲頤笑說,“你這皮毛背心都穿上了,也太誇張了。”

“生了孩子後就怕冷。”英妃說,“沒生之前,我就跟身體裏有個小火爐似的,大冬天手都熱的很,現在可比不了。”

她關切的看著秦雲頤,“你如今懷著身子,可要小心風寒。”

“我也沒出去走動,在殿內不覺得冷。”秦雲頤說。

“你找人瞧過沒,你肚子裏的是男是女?”英妃問,不過她很快又接了一句,“不過你生男生女都無所謂了。”

“我這麽大歲數才懷的第一個,確實是生男生女都無所謂,隻要健康就好。”秦雲頤聽著英妃話裏似乎有牢騷,就笑問,“你當初不還覺得生公主貼心嗎?現在又覺著公主不好了?”

“公主自然是好的,我的貼心小棉襖。”英妃說,“早上我說我冷,她就要伸手來給我捂耳朵呢。”英妃說起女兒來一臉驕傲。

“不過世人眼裏,還是兒子金貴些。”英妃有些意興闌珊的說,她的家世在後宮裏,隻在皇後和賢妃能一較高下,但是這皇後一病,掌管宮權的卻是有兒子的呂妃,姚妃和佳妃,就沒她什麽事,讓她氣了的倒仰,這不是瞧不起她是什麽。

秦雲頤想了一會,“難道是因為沒叫上你掌宮,你就不樂意了?”

“這不是我樂不樂意的事,掌宮難道是什麽好事,我還難得麻煩呢。”

“呂妃姚妃就罷了,佳妃和我一同入宮,還有她沒我,怎麽能叫人不多想。”英妃說,“她們四個都是育有皇子的人,隻我生了個公主,排不上號呢。”

“沒有這事。”秦雲頤溫婉說,“當初就是四個人說順口,不然都是協理掌宮,多一個少一個有什麽關係。”

英妃隻說娘娘別安慰我了。

秦雲頤說,“我現在要給你加個名額,你必定也是不願意的,覺得是自己求來的。”

她思考一會,“這樣吧,陛下已經在看地方準備大公主和二公主的公主府,你家是出了名的會造園,到時候,我讓陛下把這個差事給你。”

“娘娘說的。”英妃說,“我一個宮中內眷,我還怎麽去宮外看人造園子呀?”

“攬總的都是說說話。”秦雲頤說,“你就幸苦些,兩邊問話,你去問了公主們的喜好,再和工部的人說了,時不時再派人去看兩眼。”

“反正以後你的三公主也要有這麽一遭,你就當提前練手呢。”

“那皇後和賢妃能願意?”英妃問。

“怕著她們是生母,礙著麵子不好提要求,有另一個人操辦,就好說的多。”

“既如此,就多謝娘娘了。”英妃說,她知道貴妃此意,是讓她和賢妃,皇後都能更親近些,以後的日子也好過些。“娘娘真是個善人,老天必定會保佑娘娘生個健壯的小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