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一章 呂美人

賢妃來的時候,齊樅汶經過一夜已經能說話了,手也能握住筆,隻是寫出來字歪歪扭扭,偏他不服氣,非要練字,秦雲頤給他遞紙,聽來報後,迎著齊樅汶疑惑的眼神,秦雲頤就說,“後宮伺疾本就有這個規矩,我住在天清宮已經是不合規矩,若還不讓其他妃子過來伺疾,外人要擔心了。”

“朕現在不想見她,讓她回去吧。”齊樅汶說。

“伺疾也不是非得在陛下跟前端茶倒水,就在天清宮待上半日,也全了場麵。”秦雲頤說,“陛下不想見,就在這練字,我出去陪她坐會。”

“算時辰,內相們該過來了。”

齊樅汶微點頭。

秦雲頤出去見賢妃,賢妃見她來也沒有疑惑,點頭見禮後兩相坐下,“陛下沒事了吧。”

“比昨日好了很多。”秦雲頤說,“覺得自己病容不好看,不想讓你看見呢。”

“陛下安心養病最重要。”賢妃說,“我在跟前也沒有什麽作用,不見也罷。”

賢妃說了這話,兩人有短暫的沉默。

賢妃又說,“大公主聽聞父皇病了,吵著要來問安,被我駁回後,現在還在生氣呢。”

“本該把他們都帶來的。”賢妃斟酌著說,陛下病的蹊蹺,她也不知道該不該帶孩子們來,帶來了會不會添亂,上次就是沒深思,就把二皇子帶過來,之後許久,陛下對二皇子都淡淡。

“大公主孝心可嘉。”秦雲頤說,“等我去問過陛下,若是陛下想見,就使人去報信,讓大公主再來問安就是。”

“有勞貴妃了。”賢妃說。

“不值當。”秦雲頤笑,“我也是湊巧,當時就在天清宮,若不然,現在也跟你一樣在外麵坐著呢。”

“皇後那突然關閉宮門,遣人去問,也沒個主意。”賢妃說,“現如今,這宮裏,皇上,太後,皇後,竟都臥病在床,也不知道是不是開年的菩薩沒有拜好。”

“你說這話倒是提醒我了。”秦雲頤說,“皇後如今不出宮,陛下這,我也走不開,但後宮事務總要人過問,太後那,也得有人天天去問著。”

“這重擔,隻能教給你了。”秦雲頤說。

賢妃看著她,有時候她真的不懂秦雲頤,她和她所有見過的女人,想的都不一樣。她有寵,卻從不戀權,從前說她光棍一人,不戀權也罷,反正也不用為別人謀劃。但是她現在已經有了身孕。

而且正好這麽好的機會,皇後不能掌宮了,她不趁機把宮權握在手裏,還讓她去掌宮,她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

雖然陛下不曾明說,也不曾吐露過,要把太子位留給貴妃的兒子,但是這麽些年了,陛下遲遲不肯立太子,誰不猜測幾分,如果貴妃現在懷的是皇子,到時候和她直接麵對的就是她的二皇子。

賢妃私下也曾想過,她和貴妃之間若真的必有一戰,貴妃除了有寵,禮法,家世,都是她占優,勝負真不好說,但是貴妃還要主動往她手裏塞籌碼,這真的讓她糊塗。

“我不想跟你爭的。”賢妃鬼使神差的說了一句,她是真心的,畢竟秦雲頤當初為了救柔嘉跳馬,她發心誓要感恩她一輩子的。

“但是有些事由不得我。”賢妃歎息說,隨叫她生的是陛下的長子,到時候朝臣是必要把他拎出來的,到時候,為了保護她的兒子,她什麽都做的出來。

秦雲頤先是不解,後來明白後笑,“你想的太遠了。”

“後宮的事,我就和呂妃,姚妃,佳妃一起合計商議吧,正好陛下和太後那,都是一人輪一人的來,先去了太後那再來陛下這,也好讓陛下知道太後的近況。”賢妃說,秦雲頤不戀權,她也不戀,四個人分擔。

她如今,寧願少做,不要多做。

“你實在沒必要這麽小心的。”秦雲頤歎息說,“後宮人人慕你兒女雙全的好福氣,誰知道你活的這樣謹慎?”

“孩子就是牽在女人手裏的一根線,誰不會為了孩子多思多慮呢?”賢妃說,“貴妃日後就知道了。”

“總算我也能聽這些話了。”秦雲頤笑說。

“娘娘開懷晚,如今既然已經開懷了,指不定後麵也是三年抱兩的好福氣。”賢妃說。

兩人扯些閑篇時,突聽到寢殿傳來杯盞砸地的玉碎音,兩人齊齊往那邊望去,秦雲頗為頤擔憂的皺起眉頭。

“這些相公們也太不懂事了,陛下既然病著,怎麽還惹陛下生氣。”賢妃說。

“陛下現在最要不得的就是生氣。”秦雲頤低聲說,“來人啊,去把陛下的藥端進去,說陛下喝藥的時候到了,相公們有什麽事,明日再來吧。”

賢妃看她,陛下和內相們議事,貴妃也要做主,跟剛才仿佛又是兩個模樣。

齊樅汶用力扳著桌子克製自己,“你再說,直接把朕氣死了,你要立誰立誰,你自己當也行。”

還站著的人瞬間都跪下了,王輔賢著急的說,“陛下,趙相不是這個意思。”

“你讓他自己說他是個什麽意思?”齊樅汶說,“話裏話外,不就是咒朕早死嗎?”

趙宏安老淚縱橫,“若是能替命,老臣恨不得把壽命都添給陛下,希望陛下無病無災,千秋萬代。”

“但是陛下的身體,由不得陛下,也由不得老臣。”

“如今陛下又是沒有緣由的重病。”

“而今皇儲未立,朝野漂浮,等到日後,終究會腥風血雨,釀成大禍。”

齊樅汶閉眼,“朕說了,等朕死了,你想立哪個就立哪個,其餘三人都聽著,到時都可以為佐證。”

“那陛下也要立下明旨啊。”趙宏安哭泣著說,“不然還是會疑慮重重。”

齊樅汶用力把麵前的憑桌掀翻下去,在地上滾了兩滾,才落到某處停下。

“陛下,趙相已經老糊塗了,請陛下切莫動氣。”唐肅拱手勸道。

“既然老糊塗了,就告老還鄉吧。”齊樅汶說。“朕不殺你,是看在父皇的麵子上,若不然,憑你屢屢衝撞與朕,朕早就要了你的腦袋。”

不等趙宏安辯解,齊樅汶脫力倒向床榻,

“來人,著朕的旨意,命呂美人搬至地泰宮居住,呂美人之子由皇後抱養。”

“陛下。”趙宏安說。

“陛下聖明。”唐肅等人俯身說。

這時端著藥丸的得利進來,“陛下該服藥了,眾位相公,請回吧。”自昨日在貴妃那得了賞,天清宮都默認讓他在貴妃麵前聽令了。

“陛下好生休息。”唐肅說,然後和薛清泰,王輔賢使了個眼色,三人把趙宏安架了出去。

他們前腳一走,秦雲頤就匆匆進來了,見齊樅汶麵色赤紅,不由又急又氣,“都說了不讓陛下動氣,陛下怎麽就這麽沉不住氣呢!”

齊樅汶拉住她的手放在自己胸口,“朕也不想生氣。”

“但是有人要盼著朕死,總不能不生氣吧。”

“你繼續生氣,正好隨了他們的意。”秦雲頤氣道,“他們要立太子,陛下就立吧,遲早要立太子的,到底為了什麽,遲遲不立。”

齊樅汶看向她,又看向她的肚子,最終隻是閉眼不說。

趙宏安出了天清宮,就要挽起袖子去揍唐肅,“你個卑劣小人。”

“我是卑劣小人。”唐肅說,“我這個卑劣小人是在救趙相的命。”

“趙相是首相當久了,真的以為自己就是這個天下的主人了不成?”唐肅說。“這是陛下仁厚,若是先帝,趙相怕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

他說完甩袖而去。

薛清泰拱手告辭後也跟著唐肅去了,趙宏安看著他們遠去的背影,氣的吹胡子,“行啊,翅膀硬了,都有本事了。”

“我倒要看看,我這個先帝親封的相公,有沒有那麽容易被告老還鄉。”

王輔賢安撫他,其實他也覺得近幾年來,趙相公越來越膨脹,在朝上說一不二就算了,在陛下麵前也是說一不二,陛下生病,趙相催立太子,說的好像陛下馬上要死了一樣,陛下不生氣才怪。

明明說的是氣話,趙相還要請明旨,如今能得一個告老還鄉,已經陛下涵養深了。就算以後陛下要翻舊賬,王輔賢都不覺得奇怪。

看來以後要離他遠些才是。

王輔賢心裏是這麽想,嘴上卻說,“陛下好歹是讓呂美人住進了地泰宮,如果陛下不是存著抬舉東宮的心思,何至於此。陛下已經妥協了,都是趙相的功勞。”

“趙相先回府好生休息,等到陛下大好,在朝上,再請趙相回來就是。”

趙宏安喘著氣,“若人人都有你明白就好,我這番苦也沒白受。”

“唐肅這個小人,等到日後,我一定要他好看。”

呂美人正捧著肚子慢慢走,她和夢嬪差不多月份,兩邊都在算著誰會先生,也不是比較,就是算著好玩,她聽著太醫的吩咐,多走動到時候好生產。

聽聞陛下的旨意後,她一下就愣住了。

宮女擔憂的看她,“美人,得接旨啊。”

“是啊,得接旨。”呂美人喃喃說。

等到傳旨的人走了後,宮女才含著眼淚說,“美人想哭就哭吧,等到地泰宮,就不好哭了。”美人好可憐,辛苦懷孕了這麽久,等生下孩子,卻不能叫她一聲娘。

“其實我們都早就做過預想不是嗎?”呂美人擠出一個笑容來說,“本來都這個月份了,還以為不會了。”

沒想到。

“罷了,這大約就是我的命吧。”呂美人悲哀的說,“皇後的養子,總比美人之子要好,隻要他好,我什麽都可以。”

“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