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九章 暗湧

齊樅汶的藥裏有安神的成分,沒一會兒就熟睡了,秦雲頤見他熟睡就悄悄的出來,妙清在外候著,見她出來就上前扶住她,“娘娘到現在還沒吃東西,奴婢溫了鴿子湯在茶間,娘娘好歹吃點,墊墊肚子。”

秦雲頤點頭,“你回去拿了我的鋪蓋來,這幾日我就宿在天清宮。”

“奴婢等會就去。”妙清小聲說。“皇後讓人關了地泰宮的門,不讓進出了。”

“陛下還沒罰她,也不知道她是乖覺,還是故意氣陛下的。”秦雲頤說。她想著等韓興回來要問他皇後後來是怎麽想的。

“那其他娘娘要過來伺疾是允還是不允?”妙清問。

“就妃以上的過來,一人來半天,明天從賢妃開始。”秦雲頤說,“她們來了天清宮,就讓在偏殿坐著,也得看陛下到時候願不願意見。”

妙清點頭。

喝了鴿子湯,秦雲頤又回去齊樅汶身邊坐著,不一會兒,劉禦醫進來,“相公們都走了。”

“臣再替陛下把把脈。”

秦雲頤移開位置給他。

劉禦醫給齊樅汶把過脈後又示意讓秦雲頤把手伸出來,“臣在給娘娘把把脈。”

“本宮無事。”秦雲頤說。

“娘娘心係陛下,就容易忽略了自己。”劉禦醫說,“娘娘如今是兩個人,可不能馬虎。”

秦雲頤伸手讓他把脈,脈象還算平穩,“娘娘要注意休息,切不可勞累。”

“陛下這樣,本宮如何安心休息。”秦雲頤說。

“依臣所料,陛下如果明日能正常說話,之後恢複就不成問題。”劉禦醫說。

“那如果不能呢?”秦雲頤問。

“不能,就好的慢些吧。”劉禦醫說。

“隻要會好,好的慢些都不打緊。”秦雲頤說。

韓興從地泰宮回來,“皇後娘娘那小的問過太醫,傷口已經處理好,沒有大礙,娘娘不願意見小的,小的很春枝姑娘說了陛下的意思,春枝說,會勸好皇後娘娘的。”

“宋妃娘娘則還在昏睡著,宋妃宮裏的人都是老實性子,小的就幹脆囑咐她們這些天也關緊門戶,少張嘴,一切等娘娘好了,有精神了再把陛下的意思說給她聽。”

“小的去問了韓海利,今日唐相公還沒和其他相公說呂美人的事,那小的什麽時候再去傳旨?”

“等唐相公說出來以後吧。”秦雲頤說。

晚間齊樅汶醒來一次,睡一覺好了許多,能單字的單字的說,他先讓秦雲頤去休息,秦雲頤搖頭,“陛下睡的時候,我眯了一下。”

“先用點膳,再喝藥吧。”秦雲頤說,“免得喝了藥,就沒胃口吃飯了。”

“陛下也沒吃什麽東西。”

齊樅汶點頭,膳食是清淡的雞茸粥,齊樅汶喝了一碗後就偏頭不要了,他嫌這個味淡。秦雲頤想著既然陛下有胃口,那吃總比不吃好,就說,“我讓膳房再做一碗麵條來,淋上點花椒油?”

齊樅汶說少吃好。

“人吃好了心情就好,何況陛下才喝了一碗粥,這才哪到哪,就算多吃一碗麵條,也不會撐著的。”秦雲頤說,她起身出去,留給陛下問詢韓興的時間。

韓興走到跟前,“今日趙相公非要進來見陛下,唐相公說陛下已經歇息了,趙相公隻顧著去跟唐相公爭執,說他故意不讓他見陛下,好把持陛下,薛王兩位相公忙著勸架,今日竟是什麽都沒說。”

“不過趙相公說了明日是必要見到陛下的。”

齊樅汶從鼻子哼了一下。

他必須見就是必須見,他是皇帝還是他是皇帝。

“皇後。”齊樅汶問。

“皇後娘娘沒有大礙,她讓人關了地泰宮的門,等候陛下發落呢。”韓興說,“小的沒見著娘娘,隻和春枝說了,陛下不想讓外人知道娘娘撞過柱子,春枝明白的。”

齊樅汶點頭,

這個皇後,他真是厭煩了,每次遇事都要跟他架著來,夫妻做到這個地步,和仇人有什麽區別。

但是為了這麽個理由廢後,朝臣們是不會同意的,尤其他身體突然不爭氣,更要求穩,齊樅汶在心裏歎氣,為什麽當皇帝越久,越覺得處處受鉗製,不自由。

現在連發脾氣的自由都沒了,他要再這麽來一下,不知道什麽時候就突然死了。

他還什麽都沒安排好,若是突然死了,必是不甘心的。

韓興見陛下沒有什麽想問的了,就退了下去,帷帳外環佩作響,貴妃回來了,一碗麵頂多就放一兩半麵,湯多,湯上浮著幾滴黃黃的花椒油,齊樅汶卻沒急著吃,“得利。”

“陛下現在想聽得利說故事了?”秦雲頤笑說。她揚聲把得利叫到眼前來,“陛下想聽故事了,你便講講你今天聽到的故事。”

“是。”得利拱著手說,“小的去聽時,前頭兩句沒聽到,到時正好聽到趙相公在詰問唐相公,他腆居四相之末,狗膽包天,要攔首相。”

韓興聽了一凜,陛下怎麽又讓得利去聽了相公們的牆角,難道陛下是不信任他了?心裏不由有些委屈,陛下怎麽能不信他呢。

齊樅汶一邊讓秦雲頤喂著吃麵,一麵聽得利繪聲繪色的講述當時聽到的事,唐相沒說陛下之病重,隻是突然暈倒,讓太醫醫醒來後覺得疲憊,要休息,這才不見其他相公的。

趙相卻是不信,說陛下從前也有一次突然暈倒,那可是有人下毒,誰知道這次是什麽情況?他必要見見陛下才能安心。

“陛下如今睡著了,你非要闖進去,趙相公,你這是什麽為臣之道?”趙相被唐相說的不能反駁,很是生氣。

然後薛相公就出來打圓場,說陛下暈的突然,可有其他交代。

“陛下恐怕有幾日不能上朝,朝政依舊由我們四人處理,在來禦前稟告,有懸而不決之事再去稟告陛下。”

王相說陛下既然能聽朝政,可見身體還好,無需過分擔憂。他還問了陛下的病因。

唐相說是因為宋妃之過,趙相就嗤氣,“宋妃的牌麵恐怕不值當陛下生這麽大的氣?怕是另有其人。”

唐相說這是陛下說的,趙相若是不信,等陛下病好後再去問陛下就是。

趙相說,趙相說唐相無恥,竟然走了貴妃的路子,難怪越來越得陛下寵幸,你這和佞臣有什麽區別。

唐相說他一個字都沒提及到貴妃,為何趙相要想到貴妃身上去,趙相就說了,如今就隻有貴妃在地泰宮,陛下在貴妃來之前,還是好好的,怎麽貴妃一來,陛下就暈倒了。”

“陛下上次暈倒,可也和貴妃脫不了幹係。”

齊樅汶的頭一偏,麵湯落在了下巴上,怒目圓睜,可見氣的不輕。

秦雲頤拿手絹給他擦嘴,“平心靜氣,平心靜氣。”

“陛下要再這麽生氣下去,我就讓劉禦醫給你開安睡的方子,讓你躺著睡覺了。”秦雲頤勸慰說,“暴怒傷身,陛下不能再生氣了。”

齊樅汶鼻翼扇動,他也不想生氣,可是聽聽他那說的是什麽話?

秦雲頤想要再喂麵,齊樅汶已經不想吃了,秦雲頤也不勉強,把麵碗放在宮人的盤子上,又接過熱水帕子給陛下擦拭,再擦拭自己的手。

得利說完最後一句,王相說趙相是關心心切,失態了,就強拉著他走了,過後唐相和薛相也走了。

“你說的很好。”秦雲頤說,“賞你一個荷包。”

得利得了誇讚又得了賞,喜形於色,叩謝後又退到了殿外。

韓興一身冷汗的跪下,“趙相來的時候,小的去地泰宮了,沒有親耳聽到,都是回來後才找人打聽的,那人沒說的這麽詳細,實在是小的不知,不是小的故意隱瞞。”

“韓總管快起來吧。”秦雲頤說,“陛下就是懷疑誰,也不會懷疑你的忠心。”

“也是想到不是韓總管親自去聽的,所以才又找了個人聽,原本隻想著到時候兩下一對,互為佐證。”

韓興低頭慚愧,“小的是問的小的那徒弟,韓海利,也是從潛邸教起來的,小的實在沒想到他會欺瞞小的。”

眼睛都沁出淚花,韓海利不會不知道涉及到貴妃的事都是重中之重,必要跟陛下回稟的,但是他卻沒說,最大的可能是,他的心已經不在天清宮了。

想到什麽,韓興麵色蒼白,他從潛邸帶進宮的徒弟,最開始,就是最信任的人,大部分事都交與他,天清宮的人來來回回,他總是不變的。如今天清宮裏的太監,他是第一,韓海利就是第二號人物,若是他收了別人的錢辦事,怕是不知道什麽時候做了損害陛下的事,他都不知道。

“小的該死。”

“小的親自去了解了那個孽障。”

齊樅汶冷靜了一會後說,“不。”

韓興疑惑的看他,“這樣不忠不孝的人,陛下還留著他幹什麽?”

“你,回去,再問。”齊樅汶說,看他能說多少實話。

“如果,離心。”

“留著他,順藤摸瓜。”

韓興聽懂後點頭,“陛下想留著他查出背後之人?”

“這樣的人幾板子下去就什麽都招了,實在不用這麽迂回。”

“陛下的意思是,處置他容易,但是一處置,背後之人不就知道陛下發現了嗎?”秦雲頤說,“留著他,才知道背後之人要幹什麽?”

“這得好好觀察才能知道。”

“他不是一般太監,收買他的人到底圖什麽呢?”若隻是單純的傳遞消息,說話好,那還好說,到時候直接處置了也不遲,但若所圖非小,那就必要小心對待了。

秦雲頤還不知道,齊樅汶早就有了被暗中喟歎的不好感覺,但是一直沒查出來,還有嚇秦雲頤的那個鬼,也一直沒找到,一直是齊樅汶的陰影。

現在發現這個,會不會是線索。

韓興點頭,“小的明白了。”

此時齊樅汶遍尋不著的鬼正被人堵到憐嬪宮裏,看著憐嬪十分無賴,“娘娘不是說事已全了了,不會再找我,為何又找我來。”

“好請你不來,隻好讓你堵著你來。”憐嬪說,“找你還能有什麽事,當然是圖你那點好本事。”

“我也是惜命的,上次弄的那樣大的動靜,我是不敢再去裝鬼嚇貴妃的。”水笙說。

“本宮知道你惜命。”憐嬪笑道,“就不知道你愛不愛惜你師傅的病。”

“什麽意思?”水笙瞪圓了眼睛,她扭頭就要往外走。

“你現在回去也晚了,保管是找不到她的。”憐嬪說,“本宮知道你們師徒兩都是有本事的人,可是費了好些功夫才處理的這麽天衣無縫。”

“你放了我師傅。”水笙怒道。

“簡單。”

“你再去嚇貴妃一次,她現在懷著孕呢,可沒有從前皮實,現在還在天清宮伺疾,想必接下來的幾日都不會好好休息。”

憐嬪說,“等你辦完,本宮立刻送你出宮和你師傅團聚,還會送上豐厚的銀子,保管你們師徒兩,去哪都能過好日子。”

“你去吧。”憐嬪說,“你若不想辦,自己想辦法出宮就是,對你也不是難事,至於師傅,日後清明燒幾張紙錢,就當是報了她的養育教導之恩。”

“畢竟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