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 關心

夜已經深了,齊樅汶坐在寶座上還不準備入睡,他想到秦雲頤笑著對他說,婦人懷孕都是如此,隻是她們不敢把這一麵目展現給陛下。

陛下若是覺得突然,下次不要再突然來了,通報一聲,也讓她有時間準備麵聖。

過後她又吐了起來,齊樅汶在那裏也沒什麽用,最後算的上是落荒而逃。

“去叫太醫來。”齊樅汶突然說。

韓興忙從暗處動身去往太醫院,本來值夜都應該是小太監做的事,但是他今天見陛下神色不對,就自己盯著,果然,陛下就有了指示。

劉禦醫在睡夢中被刨起來,迷迷糊糊被小太監一通裝扮把衣服穿好,再兩個人架起他就往天清宮走,若不是在皇宮裏,劉禦醫都疑心自己是不是被綁架了?

到了天清宮才知道,是陛下憂心貴妃的身體,夜不能寐,特意找他來問問。

“晚時,娘娘就止吐了。”劉禦醫說,“臣問了清楚,在報恩寺時,娘娘隻有晨起才有反胃惡心的跡象,日常並不常吐。”

“今日吐的厲害,蓋是因為馬車顛簸。”

“止吐就好了。”

“貴妃能平安生產嗎?”齊樅汶問,“朕想要一句準話。”

“這句準話,隻有大羅金仙才能給陛下。”劉禦醫誠實的說,“婦人生產,從來都是九死一生,鬼門關打轉,臣現在給陛下準話,就是欺君。”

“後宮中,除了姚妃第一次生產,有些不順,其他人都是順利生產的。”齊樅汶說。

“除去命,運,這和個人的體質,懷孕時的養護也有關係,還有年輕還是有些優勢的。”劉禦醫說,“年紀越大,就越可能難產。”

“那。”齊樅汶說了一個字就咽下了餘下的詞句,他和雲兒第一次敦倫後就期待的孩子,期待了那麽久的孩子,他剛才竟然想,如果生產必有危險,那麽不如讓貴妃落胎,不就沒有了幾個月後的生死曆劫。

他想要雲兒的孩子,他更想要雲兒。

齊樅汶手握著拳頭放在膝上。

“孕婦該如何養護?”齊樅汶收拾心情說,不會那麽不幸的,他的雲兒一定會母子均安。“貴妃在報恩寺兩個月,一點都不見長,反而消瘦,今日一見,憔悴不堪,朕派去的太醫難道不知道該如何養護嗎?”

“貴妃在報恩寺時一切都好。”劉禦醫說,“臣看過脈案,沒有不妥之處。”

“不是富態就是好,也不是消瘦就是不好。”劉禦醫說,“如今隻要娘娘好生養著,心情放鬆,到生產那一日,還是能順利的。”

“心情?”齊樅汶問。

“婦人懷孕時心態往往會發生變化,和平時不同。”

“若孕婦憂思過慮,對生產,甚至對皇子出生後的身體都有影響。”

“你的意思是,貴妃現在有些憂思過慮?”齊樅汶敏感的問。

劉禦醫低頭,“今日診脈是覺得娘娘有些不太開心。”

“不過舟車勞頓,又吐的厲害,娘娘不開心也是正常。”

“等到明後日再去診脈,就有判斷了。”

“劉禦醫,朕把貴妃托給你了。”齊樅汶說,“惟願你護她平安。”

“臣之職責,欣然從之。”

劉禦醫可以回去睡覺了,齊樅汶還是沒法安睡,他問韓興,“你知道怎麽哄孕婦開心嗎?”

韓興擾頭,“陛下這就問倒小的了。”

“不過小的想,隻要陛下常常陪著娘娘,娘娘一定會開心的。”

“她。”齊樅汶忽的起身說,“走,去榮華宮。”

“啊。”韓興看著時辰,“娘娘說讓陛下去榮華宮前都給通信的,這麽晚了,還要把娘娘叫起來接駕嗎?”

“朕想什麽時候去榮華宮就什麽時候去榮華宮。”

“她是為了朕在受苦。”齊樅汶說。他為他今天竟然隻關注到秦雲頤的容貌而羞愧,他一個男人,誤會她,羞辱她,過後竟然還自持身份,等著她來道歉,示好。

明明知道她懷孕了,還是讓她在那偏辟簡陋的地方呆著,所以才會這麽消瘦。

她是懷了他的兒子才受這份苦,他卻不心疼她,那過往說的愛語仿佛是巴掌,一次次拍在他臉上。

說他虛偽。

“朕怎麽會嫌棄她儀容不整,她已經很辛苦了,難道還要為了應付朕再平添辛苦?”齊樅汶喃喃說。

值夜的宮女見陛下來都大感驚奇,正要叫人,齊樅汶卻讓她們噤聲,“朕去看看貴妃。”

安睡的秦雲頤有些柔弱,她蹙著眉,彎腰睡著,頗有些不安。齊樅汶坐在床邊看她,伸手握住她的手,他們已經有兩個月不曾見麵。

連知道她懷孕的喜悅都沒有表現給她知道。

齊樅汶輕輕摩挲著她的手,“若說先前是十分的喜,那現在就是十分的驚,十分的優,朕真的不知道你懷孕會自損如此大。”

“若我知道,我寧願和你此生無子。”

齊樅汶閉上眼說,“我惟願能和你白頭到老,除此外,人生無憾事。”

秦雲頤嘴裏似喃喃,齊樅汶湊近了去聽她講什麽,旁的含糊不清,隻有娘,清晰明了。

齊樅汶心疼的看著她,“你如今要當娘了,自然會想你的親娘。”

“隻可惜朕什麽都可以給你,卻給不了你娘。”

齊樅汶坐到淩晨才離去上朝,心裏一直琢磨著如何能讓秦雲頤開心,等到朝堂上看到了工部侍郎周信,突然想到,雲兒雖然父母沒了,爺爺那支血親是單傳也沒了,但是她母親的娘家還在啊。

下朝後他就讓韓興去問,周家的老太太還健在嗎?如果還健在,就請她進宮來看看貴妃。

也是他的疏忽,雲兒不提,他就從來沒有想過,雲兒還有外祖呢。

周家突然接了旨,老太太淡定讓人去把誥命服拿出來,周信有些擔憂的說,“如果娘娘要怪,母親盡管把事都推到我的頭上,是我這個做舅舅的不念親情,好歹讓娘娘顧及母親的香火情。”

“當初既已表現的絕情,此時也不用上前去展現溫情。”老太太。“貴妃這麽多年也不曾為難我們,日後也不會為難。”

周信的夫人倒是明白一點,“許是貴妃懷孕了,生兒方知父母恩,此時才想到要和外祖親近。”

“當年秦家出事,老爺也跟著吃了瓜落,陛下登基讓老爺回朝,但是這麽多年來,貴妃就真當沒有外祖舅舅,老爺和我,為此在京中吃了多少冷言碎語。”

“如今宮裏終於召見母親,旁的我也不盼,隻盼著麵上情圓的過去就好。”

“這事不能怪貴妃。”周信歎氣。“她也是可憐孩子。”

但那事,到底要不要告訴貴妃呢?

周老太太進宮時,秦雲頤才吐完,含了一口清水在嘴裏,聽聞來報,一時失察,直接咽了下去,“你說誰來了?”

“是周老太太來了。”佩珠說,“是陛下讓她來的。”

“請進來吧。”秦雲頤說,她支著妙清的手,“快扶我起來。”

老太太滿幅披掛,見著貴妃就要行禮,秦雲頤讓人托住了。“不必多禮。”

等兩相打個照麵,一時都紅了眼眶,互相別開眼,沒有接言。

“老太太身子看著還康健。”秦雲頤有些哽咽的說,最後一次見外祖母,是那年的踏青,過後就再也沒見過了。

“娘娘倒是瞧著讓人有些心疼。”老太太說,“瘦了。”

“這是前幾日回宮時坐馬車傷的,現在停下來還覺得是在馬車裏晃呢。”秦雲頤笑說,“在七王府時不便,等進了宮,陛下初封就為貴妃,我倒不好去見外祖母舅舅,物議斐然,不要受了我的拖累。”

“還請外祖母和舅舅不要怪我。”

“這怎麽能怪娘娘呢?”老太太說,“當年你娘出事後,你舅舅就被人彈劾,在大牢裏住了半年,是我托人四處走的關係,說是,外嫁女已經是夫家的人,怎麽還能連累娘家,多番周圓,指天發誓和你家再無關係,你舅舅才被放出來。”

“我知道你當時聽了這話肯定不高興,但是,事是我做的,娘娘要怪,就怪我吧。”

“我怎麽會怪外祖母?”秦雲頤苦笑說,“我父親的親族都恨不得割席明誌,我又怎麽能苛責外祖母呢。”

“還連累了舅舅。”

“陛下登基後,你舅舅就重返官場了,如今當個工部侍郎,也還不錯。你的那些表哥們也都各有官職,表妹們也都出嫁,有了歸宿。”老太太說。

“那挺好的。”秦雲頤說,“都挺好的。”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