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八章 嶽清英

太後懿旨要貴妃回宮,聽說陛下還不願意,太後強令,陛下才聽從的,這讓之前隻是小範圍流傳的猜想,變成大多數的猜想。

貴妃是不是失寵了?

貴妃的陰影盤踞在後宮太久了,久到都沒人相信貴妃會失寵。

但是如果不是失寵,怎麽解釋陛下不接貴妃回宮呢?陛下難道還真能信太後的病是因為和貴妃相衝?

秦雲頤在報恩寺裏接了懿旨,也沒說什麽,就讓人準備收拾回去,“也不用急,慢慢收拾吧。”

妙安在家待了半個月就回了報恩寺,“天天跟我婆婆大眼對小眼的,可真沒意思。”

“你夫君呢?”秦雲頤問。

“夫君也有夫君的事。”妙安說,“他也不會把我帶到皇莊去。”

“對於你成親後還要來我這伺候,你婆家沒什麽意見吧?”秦雲頤問。

“他們巴不得呢。”妙安笑說,“娘娘可是人人稱羨的大靠山,能靠緊點就靠緊點。”

秦雲頤笑著點頭,要回宮了,她讓妙安回去把家裏的事整理一下,下次再回去,就沒有從報恩寺回去那麽方便。

等妙安走後,她讓妙清下山,讓周大郎悄悄去請常雲初到家裏來,“就在墳山見麵吧。”

妙清看她,“娘娘?”陛下因為常大人,至今沒有消氣,娘娘怎麽還想著要見他呢?

“他想要告訴我的那些事,我總要問個清楚才行。”秦雲頤說,“等入宮後,就更加沒有機會見麵了。”

“這裏可不比當初娘娘初來的時候,奴婢瞧著,這裏裏外外加了三四層人,娘娘有信心能瞞天過海嗎?”妙清說。“指不定,連墳山也瞞不住的。”

秦雲頤怔愣。

“娘娘若真有必須要見常大人的理由,不如寫信吧。”妙清說,“奴婢親自去送,保證除了娘娘和常大人,不會經過任何人的手。”

寫信能明白嗎?

秦雲頤提筆,卻發現根本寫不出一個字來,她要如何問,根本沒有頭緒。

“讓善王妃帶常雲初的夫人來報恩寺見我吧。”秦雲頤說,“他若有什麽想跟我說的,就會知道怎麽辦了。”

嶽清英收到善王妃的帖子時十分奇怪,“我與善王妃從來沒有過私交,她為什麽會下帖子給我讓我過去小聚?”

常雲初一愣,立即想到善王妃與貴妃私交甚好,常去報恩寺見貴妃。

會是貴妃的意思嗎?

她怎麽能篤定,他就能信得過他的新婚妻子,會讓她去替他傳話,她就不怕人誤會嗎?

常雲初想到,是啊,貴妃為什麽不篤定呢?他們之間清清白白什麽都沒有,自然不懼露與人前,尤其是他的妻子,若是他能坦然讓妻子去傳信,妻子不會猜忌,日後兩夫妻有了共同的秘密,也能更親近些。

雲兒是個心思透徹的,從頭到尾,抱有執念的隻有他。

常雲初歎氣,揮退了左右,對嶽清英說,“現在我要告訴你的是我最大的秘密。”

常雲初從他父親因為秦家一事就辭官一事說起,然後說到他這些年來一直在調查秦家的事,“這些事,必須讓秦家唯一活著的人知道。”

嶽清英伸手捂著胸口,“你,這麽些年,你就一直堅持著調查秦家的事,一個人?爹娘知道嗎?”

常雲初搖頭。“但父親與秦伯父莫逆之交,我和秦家大郎二郎也是知交甚深,我不能什麽都不做。”

“那你多苦啊。”嶽清英說,“一個人背負著這些,稍有不慎,就是萬劫不複。”

“我知道不該把你牽扯進來。”常雲初說,“隻是我見不到貴妃,善王妃和貴妃一向要好,所以我隻能拜托你幫我傳封信給貴妃。”

“你為什麽要和我說這麽見外的話?”嶽清英說,“我既嫁了你,就要與你休戚與共。”

“現在我也知道了,從今以後就不是你一個人要背負這個秘密。”嶽清英婉言笑說。

常雲初有些觸動,他握著嶽清英的手,“那我的身家性命,都拜托娘子了。”

在寫信的時候,嶽清英就坐在對麵,“但是我有一點不明白?貴妃深的帝寵,若是她要替父翻案,隻需求陛下就是,何至於讓你一個人這麽隱秘的調查?”

“因為她不知道秦家到底是真謀逆還是假謀逆。”常雲初說,“外人看著她風光無限,實則從她還是庶妃時,就有傳言說她恃寵而驕,引得陛下寵妾滅妻,到身為貴妃,坊間對她的非議也從來沒有停止。”

“她隻是一個親族俱無的女子,凡事隻能小心謹慎,不能任性。”

嶽清英點頭。

常雲初寫好信放進封皮裏,遞給了嶽清英。“若是能麵見貴妃,親手給她是最好。”

嶽清英疑惑,不是通過善王妃轉給貴妃嗎?怎麽又能親見貴妃了?

嶽清英到了善王府,善王妃一副要出門的打算,“也是不巧,貴妃那突然召我去,把你叫來,卻不能好好招待。”

“這樣吧。”善王妃爽朗的笑說,“你跟著我一起去見見貴妃娘娘。”

嶽清英也不知道自己怎麽就上了去往報恩寺的馬車,善王妃還要笑說,“這報恩寺又遠又偏辟,得坐上好一段時間呢,你閉上眼睛歇歇。”

嶽清英則說,“我還從未見過貴妃娘娘,這心裏實在難安。”

“不要難安。”善王妃說,“貴妃是個再和氣不過的人,要不然我也不敢招呼都不打,就帶你去報恩寺。”

“娘娘是個喜歡有趣人的人,你的才名在閨中就人盡皆知,娘娘見了你一定很高興。”

“不敢當。”嶽清英說。

穿過層層的把守才上了山,步行到報恩寺時,嶽清英環顧四周,任誰都想不到,重兵把守中竟是一個破的不能再破的小寺。

“娘娘就在這樣的地方待了兩個月?”

“不僅如此,娘娘在報恩寺都是吃素,就是知道懷孕了,也就隔天走到山下喝碗葷湯。”善王妃說,“貴妃心誠。”

嶽清英點頭。

秦雲頤在廂房等她們,善王妃行禮後笑說,“我本是約了常家娘子到家裏來見麵,一聽說娘娘有東西給我,我立馬就過來了,常家娘子馬車都沒下就被我帶到這裏來,娘娘不會怪我莽撞吧。”

“不過是些親手做的素月餅,你這樣跑過來,我要不給你金月餅,倒是我不好意思了。”秦雲頤笑說,她笑著對嶽清英點頭,“你無需拘束,說起來,若是照著小時候來算,我還得稱呼你一聲嫂子。”

嶽清英道不敢,這個時候她徹底明白過來,她之所以來報恩寺,都是貴妃和夫君的默契罷了。

“昨日夫君還和我說起小時候的趣事。”嶽清英說,“當時我還說能見一次貴妃就好了,沒想到今天就見到了。”

善王妃見兩方已經接上話就說,“那我出去選我的月餅了,娘娘做的有限,我趁著先機挑些好的才是。”

善王妃走後,室內有一陣子的沉默,嶽清英的婢女都留在善王府,恐怕此時都以為她還在善王府呢,嶽清英見貴妃身後的婢女沒有出去的意思,顯然也是心腹,就從袖子裏把信拿出來,放在身邊的桌子上,“都傳娘娘貌美,我今日見了才知道,傳言的美貌不及娘娘十分之一。”

秦雲頤莞爾,“容貌易逝,才情永存。”

“你的才情我也是聽說過的,真替常伯伯常伯母高興,得此佳媳。”

“我準備了一點小禮物來恭賀新喜。”秦雲頤說後,妙清遞上了一個錦盒,“不值當什麽。”

“娘娘手裏出來的東西難道還會是凡物不成?”嶽清英說,“善王妃帶我來這一趟,倒是我得大便宜了。”

“我這樣的人,原本應該什麽故人都不該有的,我家已經是這樣,不該再連累他人。”秦雲頤低聲說,“常伯伯是霽月光風的人,常家哥哥秉持父誌,也是真正的正人君子。”

“我實在不知該說什麽好?”

“娘娘什麽都不用說。”嶽清英說,“夫君在做他認為正確的事,這就行了。”

“我支持他。”

走的時候,嶽清英也得到了一盒貴妃親製的素月餅,“真是賺了。”

“王妃日後若還有這樣的好事,記得再來叫我。”

“貴妃回宮,就再沒有這樣的好事了。”善王妃說。

秦雲頤借口說要休息,一個人躺著,才打開信,常雲初說,秦家等人入獄到行刑都不合規矩,匆忙而行,急著落罪。

秦家家丁在隨後一年裏也死了個幹淨,在秦家翻出的罪證也就找不栽贓人的人證。

此事難辦也難辦,雖然時間過去了很久,人證物證都追尋不到,但是從受益者反推,如果陷害的人還活著,隻要重啟調查,就能查到蛛絲馬跡。

陷害的人還活著。秦雲頤用指甲尖在這幾個字旁邊掐下痕跡,誰是栽贓者,誰是受益者?

當年秦家謀逆是太子倒台的開段,受益者是當時的三王爺,他是陛下愛子,卻要屈居在太子之下,行動言辭常有不敬,等到太子死後,他就是呼聲最高的太子人選。

若不是他沉不住氣,想要早些登基,被陛下圈禁,恐怕此時的皇帝就是他。

而他,現在還在圈禁之地好好活著,有酒有肉,還有女人。

秦雲頤眼圈發紅,心裏止不住的惡意。

常雲初又在末尾提醒她,此事不能操之過急,尤其要以陛下的主意為主。

簡而言之,陛下要查,他們才能查,陛下不想查,沒有萬全把握前,他們都要守口如瓶,不要走漏了風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