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 金犯軒轅

秦雲頤一時沒了言語,那些矯情的話,說出來刺嗓子,除此之外也沒有想要說的話,但是如果說沒事,陛下肯定會覺得是她糊弄她。

“我能自己整理好的。”秦雲頤低聲說。

“你能自己整理好,就不會不能跟朕說了。”齊樅汶歎氣。“哎,朕也不逼你,朕隻是希望你能快樂一點,朕每到此時,都是覺得自己是多麽的無能為力。”

秦雲頤輕輕靠著他,“陛下為我做的已經夠多了。”

“我不想陛下再為我做什麽了。”

我還不起。

“好好吃飯,好好睡覺,不想見朕也沒關係,把身體養好,可以答應朕嗎?”齊樅汶說。其實他何嚐不知道,秦雲頤的心結,但是人死不能複生,他就是再有本事,又去哪裏給她找齊家人來。

至於秦家謀逆一事,此事水深,他每次心疼秦雲頤時,也想過不管不顧給秦家平反,但是他把當時的卷宗攤開一看,現實就給他潑了一盆冷水,讓他不要輕舉妄動。

秦家謀逆,是倒太子的開端,牽連了大半個朝廷,上至丞相,下到衙門雜役,說是血流成河都不為過。

秦家平反容易,他們呢?

秦家沒有謀逆,那就說明太子是冤死的,他要向世人昭告,父皇冤死了自己的太子嗎?這還是其次,太子一脈都死絕了,若真是冤枉,恢複身份,再寫幾篇祭文就是。

三王,五王可都還在,太子被冤,麗太妃一定會也趁機鳴冤,時間過去這麽久,當初的證人也早就不在了,再查也隻能查後造出來的證據。三王可是父皇曾經口頭說過要立太子的人,放出來,他能供著嗎?

還有最重要的一點,還是唐肅提醒他的,“當初陛下跪在天清宮外求要貴妃,先帝允了,當時三王及其黨羽就將矛頭對向過陛下,說陛下與太子同謀,與秦家同謀。”

“如果不是陛下先前閑王名頭立的住,王府更是從頭到尾都是內司的人,先帝相信陛下隻是兒女情長,如今坐在皇位上的就不是陛下您呢。”

齊樅汶皺眉。

“如今陛下要給秦家平反,首先,秦家到底有沒有謀逆現在不能確定。其次雖然一直有聲音說先太子謀逆一事是三王策劃,但是三王和五王被先帝關了圈禁,而陛下成為了陛下。一旦陛下重啟秦家謀逆案的複查,隻消有一個人說當年太子一事,主謀不是三王,而是陛下,輿論一戰,陛下就辯無可辯,必輸無疑。”

齊樅汶摟著秦雲頤的腰,你根本不知道,朕說愛你,其實朕根本豁不出去為你做些什麽。齊樅汶眼裏有些自棄,“朕隻盼著你多陪著朕,不要有一日,讓朕送你走。”

“陛下誇張了。”秦雲頤雙眼噙淚的看著他,“我會陪著陛下的。”

“盡我所能。”

太後是真的病了,如嬪安置在玉壽宮後殿,“如嬪今天好些了嗎?”

“如嬪娘娘今天還是不肯吃飯。”嬤嬤說,“人都快要瘦脫形了。”

“昨日不是讓她娘進來勸她了嗎?一點都沒變化?”太後躺在**問,她紮著抹額,麵色蒼白,不施脂粉的臉上,皺紋縱橫,平添老態。

“如嬪如今是不主動尋死了,但是現在這樣不吃飯,又能撐到什麽時候。”

“孽障。”太後閉眼說,“誰會在意她的命,她這是拿她的命來要挾哀家。”

“可是哀家有什麽辦法,陛下已經說了,她不在玉壽宮,就出宮,她難道想出宮嗎?”

“出宮也是死路一條,難道她還能改頭換麵,重新嫁人不成。”

“娘娘,既然陛下那裏說不通,不如換個方向使勁?”嬤嬤建議說。

“哀家哪裏還敢換個方向使勁?”太後歎氣,“你看看,找了貴妃的後果就是這樣。”

“娘娘對付陛下沒什麽法子,對付貴妃,倒是有的是法子。”嬤嬤說,“娘娘是太後,是陛下的嫡母,貴妃是陛下的妾,太後隻需稍稍難為一下貴妃,陛下心疼了,就會順著太後的意思了。”

“有這麽簡單嗎?”太後懷疑的說,她一直以來對貴妃也說不上好啊。

“娘娘就是太心善了,你的那些冷言冷語算什麽為難?”嬤嬤說,“得讓貴妃切身感到痛才行。”

“隻是陛下的性子?”太後還有些猶豫,怕是不吃這套。到時候他把吳家人找幾個錯處關到牢裏去,最後還不是得她退讓。

“娘娘是太後,又不是和陛下做對,隻是貴妃不遜,惹了太後不喜,陛下要為了貴妃就這樣做,朝臣們不會幹看著不管的。”嬤嬤說。

“你容哀家再想想。”

六月裏有一夜天象異變,大朝上齊樅汶照例是要問詢司天監,有何解釋,司天監出列說,“金犯軒轅大星,軒轅星是後宮星,後宮裏皇後安然無恙,而太後久病不起,此星象該是應在太後身上。”

“有什麽辦法嗎?”齊樅汶皺眉問,“太後病了許久,禦醫早晚問診,不敢懈怠,太後卻不見好轉,朕實在是憂心。”

“後宮金者最甚者,乃貴妃娘娘。依微臣愚見,是貴妃娘娘氣勝,礙著了太後娘娘。”

齊樅汶在案下握緊了拳頭,久久沒有說話。

“陛下。”趙宏安出列說,“自古尊不避卑,如今既然是貴妃礙著太後娘娘,為了太後娘娘鳳體著想,也該讓貴妃娘娘避讓一二才是。”

“那依趙相所見,貴妃要避讓到哪裏去?”齊樅汶問。

“也不用太遠,西山行宮就挺好。”趙宏安說,“貴妃每年都去西山行宮,也不會有生疏不自在。”

“那貴妃要避讓多久呢?”齊樅汶又問。

“這個。”趙宏安說,“自然要等到太後娘娘鳳體康健才好。”

“退朝。”齊樅汶沒有再說什麽,直接說了退朝後就離開了。

朝臣們麵麵相覷,這個司天監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啊。

一邊是愛妃,一邊是太後禮法,陛下該如何處置。

下朝後,貴妃克著太後的消息也傳遍了後宮,其他人將信將疑的時候,玉壽宮先有了動靜,太後讓人去天清宮說,“司天監是胡說,陛下不要在意,貴妃若是克她,早就克著了,還能等到今天才讓她病重。”

“貴妃身份貴重,人又嬌嫩,怎麽能出宮呢?”

太後這樣通情達理,陛下的遲疑反而更顯的不孝,秦雲頤去天清宮,“請陛下下旨,讓臣妾出宮退避一二。”

“這是她的手段。”齊樅汶強忍怒氣的說,“好人歸她做了,你還要順她的意,你知不知道,隻要你今天退卻了,日後她想要你留在宮裏就留在宮裏,她想要你出宮,你就必須得出宮。”

“大不了朕馬上讓如嬪出來就是。”

“陛下。”秦雲頤說,“其實太後也是嘴下留情了,如果她說我不死,她就好不了,我現在也隻能去死了。”

“放屁。”齊樅汶說了粗話,“朕在一日,朕看誰能要你的命。”

秦雲頤上前握住他的手,“陛下今日在大朝問的,司天監怎麽說的,朝上朝下如今都該知道了,現在太後這樣通情達理,陛下和我,都十分被動。”

“讓我留在宮裏,有千萬的難處,而要解如今的局麵,隻要我出宮就成了。”

“出宮容易,可什麽時候才能再回來?”齊樅汶說。登基這些年來,他自以為已經大權在握,可以獨斷朝綱,直到今日他才發現,原來他擁有的還不夠,還是有人在暗處蟄伏,隻要瞅準機會一擊,他就會陷入被動。

“我出宮了,陛下難道心裏就不記著我了?”秦雲頤說,“陛下想我了,也可以來見我。”

“其實我也不是為了別的。”秦雲頤說,“那天鬧鬼,我心裏還是有些在意,也許離了皇宮,我能忘記這些事。”

秦雲頤都說到這了,齊樅汶還能怎麽辦,隻能下旨說,貴妃為了太後身體安康,自願去城外報恩寺修行,替太後祈福。

不去行宮,也是秦雲頤的意思,報恩寺是個在深山裏的老寺,曆史悠久,但是因為出入路遙遠又不方便,漸漸被其他寺廟搶了香火去。

報恩寺有著成片的桃林,和秦雲頤為家人偷偷設的牌位。

齊樅汶的旨意一出,許多人的第一反應是不相信,第二反應就是問報恩寺在哪?貴妃要避讓也有大把的好地方,怎麽選了這麽一個名不經傳的地方,等知道報恩寺隻是個破舊的老寺,更是嘖嘖稱奇,不過他們不知道在齊樅汶下旨的那一刻,報恩寺已經被禁軍團團圍住,附近山頭都不準閑雜人等進入。

陛下此舉為陛下博得了一個仁孝的好名聲,畢竟貴妃受寵,是眾人皆知,而陛下如今知道貴妃有礙太後,立馬就讓貴妃避讓。此等孝順,實在是國朝之福,朝廷百姓上下之楷模。

齊樅汶聽著趙宏安說著這些恭維話,手依舊在案下攥成拳頭,“趙相歇歇吧,都是為人子的本分,說正經朝事吧。”

他才不要這委屈雲兒來的好名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