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 如嬪

雖然陛下說了元宵節是風吹滅了燈,如嬪臆測出有鬼,但是後宮裏,信真的有鬼的不在少數。好些人都偷偷穿上了紅內衣,天黑就不再往外走。

還有念金剛經的。

幸好榮華宮離後宮各處都遠,宮妃們無事不用經過這,也省卻了要刻意遠離的煩惱。

太後把皇後叫來,紮著抹額,一臉火燒臉頰的病容,嚴厲措辭讓她去勸陛下,“如嬪就這麽一點小錯,要圈禁也太嚴了,陛下這是置哀家不顧,哀家還沒死,陛下就如此對如嬪,等哀家死後,如嬪還有活路嗎?”

皇後私底下也是覺得陛下嚴懲太過,但是她也知道,陛下最不能容忍的就是對皇嗣動手,“主要是如嬪推了勤嬪,害的勤嬪小產,不然陛下也不會發這麽大脾氣。”

“那個時候花燈都被鬼吹滅,黑燈瞎火的,路又隻有這麽寬,她是慌不擇路,又不是故意的。”太後說,“哀家的侄女哀家知道,是個老實性子,雖然明日裏驕縱了些,但是絕不會生起害人的心思。”

“哀家現在叫陛下,陛下都不來,隻能讓你去替哀家說說。”太後拉著皇後的手說,“如嬪無子無寵,在後宮裏除了仰仗皇後,還能指望誰?”

皇後隻能應下,她心裏實在沒有底,讓內膳司燉了一碗補湯,送到天清宮,齊樅汶看她,“皇後怎麽來了?”

“臣妾看陛下政務辛苦,想讓陛下喝點補湯,休息一會。”皇後說。

齊樅汶給麵子的喝了湯,“你去看了太後?”

陛下既然主動提起,皇後忙接話說,“去了,母後病了,臉色很不好看。”

“讓禦醫就駐在玉壽宮,務必把太後的身體照料好。”齊樅汶說。

“母後這是心病,禦醫恐怕不好使。”皇後說。

齊樅汶不說話了。

皇後說,“臣妾今日又去了上林苑看看,那條道本就不寬,這天一黑,如嬪跑動起來沒注意帶到了勤嬪,也是有可能的。”

“臣妾隻是想著,如果如嬪是無心之過,陛下罰的就有些太重了。”

齊樅汶看了她許久,這麽多年了,這個皇後始終還是不能做到和他一條心,實在是令人失望,他開口說,“你以為朕沒讓人去試過嗎?”

“勤嬪的宮女在那條路上被撞倒了二十餘次,被人帶倒還是被人推倒,她還是能分辨的出。”

皇後幹笑兩聲,“這事,宮女護衛不周也有責任,許是怕陛下責罰,把自己站不穩的原因推到如嬪的身上。”

“皇後無事就回去吧。”齊樅汶說,“如嬪一事,朕意已決,無需再提。”

皇後訕訕的從天清宮出來,這麽個結果也不好去玉壽宮回稟,幹脆用了拖字訣最高一招,裝病,回去後就說自己病了,要靜養,去玉壽宮告假,也免了宮妃的請安。

玉壽宮聽說皇後病了,就問皇後今天去了哪,宮女老實回了去了天清宮,太後一聽就明白了,這是皇後在天清宮碰釘子了,也沒臉來跟她回話,就直說自己病了。

“沒用的東西。”太後怒道,“真不知道她這個皇後是幹什麽吃的,在陛下麵前一句話也說不上。”

她在說這個話的時候,忘記了自己在皇後時,不但在陛下麵前一句話都說不上,更是連管宮權都拱手讓人了。

太後無法,“去叫貴妃來。”

隻能向貴妃低頭了。

秦雲頤聽到玉壽宮傳召,也沒有猶豫就去了,妙安走在步輦旁邊噘嘴,“用腳趾頭都知道,太後叫娘娘去就是為了如嬪的事,娘娘何苦去受那個氣。”

“她是太後,她召我,我不去,豈不是狂悖。”秦雲頤說,“不過就是走到那聽聽,左耳朵進右耳朵出就是。”

“娘娘這些天本就是有些情緒不振,還要去聽那些不好聽的話,心情會更壞。”妙安說。

到了玉壽宮,太後卻出人意料的沒有從前的厭惡嘴臉,讓秦雲頤坐到她床邊,拉著她的手竟然是潸然淚下。

“太後娘娘?”秦雲頤有些慌。

“都是哀家的錯,哀家當初不該執意讓如嬪進宮來,她是太後的親侄女,不嫁到皇宮,京中的好男兒任她挑選,當家主母,生兒育女,日子幸福美滿。”

“因著哀家的執念,她進宮來,不得陛下歡心,進宮多年,未誕育子嗣,如今更是因著莽撞,犯下如此大的錯事。”

“如果她真的被圈禁一生,哀家如何對得起她。”

秦雲頤斟酌一下言語說,“陛下不是心狠的人,他如今隻是氣頭上,圈禁,多則一年,少則半年,陛下就會放她出來的。”

“可是陛下的明旨是逢大赦都不出。”太後淚道,“就是死刑犯,逢大赦還能有一線生機,如嬪她是犯了什麽滔天大錯,竟是連死刑犯都不如。”

秦雲頤默然。

“好孩子,哀家知道,哀家從前對你不好,其實哀家不是針對你,哀家隻是怕陛下太寵愛你,讓你恃寵而驕,做出像麗太妃那樣狂悖無禮的事來,才時時的提點你。”

“如今也隻有你能替如嬪在陛下麵前說兩句話了。”

秦雲頤婉拒道,“太後知道的,陛下不喜歡朝令夕改的。”

“這樣,我嚐試著去和陛下說說,每月也讓如嬪出來見一次太後,這樣太後知道她的情況,也能放心。”

“你說什麽,陛下都會聽的,隻看你去不去說。”太後說,“好孩子,你去求陛下,能得一條明旨最好,一年,半年,起碼能確定如嬪到底要圈禁多久。”

“我盡量去試試吧。”秦雲頤說,“但是陛下能不能聽我,我實在沒有把握。”

“隻要你去說,陛下一定會答應的。”太後說,“他最疼你了。”

從玉壽宮出來,太後還賞賜了不少東西給她帶走,妙安嘖嘖稱奇,“這麽多年了,娘娘總算也能從玉壽宮得東西了。”

“這東西拿的燙手。”秦雲頤說。

秦雲頤這些天心情不好,也不想應付陛下,並不留陛下在榮華宮過夜,即使他很想留在榮華宮,他還怕秦雲頤見了鬼,晚上夢魘又想起舊事。

所以秦雲頤來人說想和陛下一同用晚膳,齊樅汶馬上就過去了。

進殿先看到擺在一側的若幹個錦盒,“這是要幹什麽?”

“這都是太後今天賞賜的,才回來,還沒得及入庫。”秦雲頤說。

“你要什麽東西朕給你。”齊樅汶皺眉說,“她往日裏不喜你,如今想到你有用了,又拿這些東西來討好你,誰稀罕呢?”

“我是不稀罕。”秦雲頤笑說,“但是太後今日拉著我好一通哭,倒是奇景呢。”

“這是她的哀兵計。”齊樅汶說。

“她也是真心疼如嬪的。”秦雲頤說。

“沒有這事,朕也早就看她不順眼了,如今正好借著機會,以後眼不見為靜。”齊樅汶說。

“她是心疼如嬪,還是心疼她自己的威望?”齊樅汶說,“朕讓人審問了宮女,竟然還問出了,太後有意讓如嬪抱養呂美人的孩子,必要時還要去子留母。”

齊樅汶如果一開始要圈禁如嬪是一時氣憤,等查的越多,越覺得自己關的對。

“太後的心太大了。”

“太後如今已經病了,若陛下再不答應,太後恐怕就要臥病不起了,然後國舅在外一扇風,禦史就要上折子勸陛下仁孝了。”秦雲頤撫摸著他的背說,“而且陛下都辯無可辯,畢竟如嬪這樣的過錯,不至於此。”

“何況還有太後以命保她。”

齊樅汶沉默不語,擰著的眉顯示他並不高興。

秦雲頤又伸手去撫平齊樅汶的眉毛,“早晚都是煩心事,越到後麵更煩。”

齊樅汶抓著她的手說,“就這麽輕輕放過,朕實在意難平。”

“那陛下下一道明旨,如嬪到底是閉宮思過一年,還是半年,隻要有個確定時間,我想太後也不會鬧了。”秦雲頤說。

“這和輕輕放過有什麽區別?”齊樅汶說,“她生了害人心思,還能被放過,日後隻會犯的錯越大。”

“朕難道還要再忍受一次失去的痛?”

秦雲頤安撫他,“好啦,好啦,陛下想關著就繼續關著,關到陛下消氣為止。”

齊樅汶又想,太後都這麽懇求貴妃了,如果沒個結果,豈不是讓人誤會貴妃在陛下心裏的位置,齊樅汶本人是很樂意為秦雲頤做任何事的。

“你讓朕再想想,一定能想出好辦法來。”

齊樅汶第二天下了明旨,鑒於太後病重,思親心切,就讓如嬪戴罪立功,搬至玉壽宮伺候太後。

太後以為是陛下的恩旨,但是如嬪一見她就哭了,“我住在凝玉軒,不管何時,隻要姑母還在,陛下總有一日要讓我出去,我還能等來陛下,如今陛下讓我搬到玉壽宮,陛下如何會來玉壽宮臨幸我。”

她在玉壽宮自由有什麽用,她已經注定了下半輩子守活寡的命。

太後也才想到這一點,忙叫人去找陛下,“玉壽宮裏住的都是寡婦,不要讓如嬪住進來了,不吉利。”

送如嬪來的宮人垂著手,“陛下說了,如嬪犯了大錯,若不是因為太後的緣故,是必要狠狠罰的,如今也就是罰如嬪伺候太後,太後若還不滿意,就隻能把如嬪送出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