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李嬪

秦雲頤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傳言已經很讓齊樅汶大發了好幾通脾氣,連在宮裏的皇後也沒躲過,斥責她管宮不嚴,一而再,再而三的出這種輿情事故,被罵了個沒頭沒臉。

其實這次真的冤枉皇後了,她聽到傳言後都嚇了一跳呢,畢竟都不知道李嬪的死法,更不會想到那個上麵去,再讓人去傳話。

齊樅汶盯的沒那麽緊了,秦雲頤就召善王妃進來陪她聊聊天。

“陛下近來有些肝火旺,這些丫頭們看著我欲言又止的,像是有事,但我一問,她們都說沒事。”

“想來想去,隻能找你來問問,可是宮外出什麽事了?”秦雲頤問。

“宮外沒出什麽事啊,都挺好的。”善王妃說,“貴妃不慎受傷,行宮裏騎馬打馬球的都少了,多是湊了三五家,請個戲班子,熱熱鬧鬧的就把時間給打發了。”

“可是和我有關?”秦雲頤說,“難道京中又傳我是妖妃了?”

“娘娘!”善王妃說,“那都是些無知的人不了解你才會胡亂被流言所惑。知道你的人都知道,娘娘是個好人。”

“果然是和我有關。”秦雲頤了然的點頭,“你不說也罷,橫豎京中傳我是妖妃一事,都快要比婦人來月事還來的準時。”

“我已經習慣了。”

善王妃扯開其他話題,閑聊了一會才離去。她走後秦雲頤就沉下了臉,妙安看一眼都沒敢上前去伺候,生怕娘娘要問她,這可是陛下嚴令不準和娘娘說的事呀。

齊樅汶來的時候,瞧秦雲頤的臉色不對就問,“不是說叫了善王妃進來陪你說話解悶嗎?怎麽還垮著臉不高興?”

“都瞞著我,隻把我變成一個聾子,瞎子,傻子,我怎麽高興的起來?”

“她和你說什麽了?”齊樅汶臉色一變,坐到秦雲頤身側說,“不要聽她說的,都是些無聊的人再做長舌婦。”

“她什麽都沒說。”秦雲頤看著他,“陛下不讓說,誰敢告訴我。”

“你為什麽一定要知道呢?”齊樅汶無奈說,“又不什麽開心的事。”

“我想知道。”秦雲頤說,“陛下跟我說吧。”

齊樅汶輕輕喉嚨,“就是前些時間,李嬪因著急症去了,不知道怎麽的,宮裏傳到宮外,說是朕處死的。”

“是陛下處死的嗎?”秦雲頤問。

齊樅汶看著她的眼睛,沉默片刻後搖頭,“不是朕,就是意外病死的。”

秦雲頤顫動了一下嘴皮子,但最終什麽也沒說,“為什麽傳是陛下處死的?”

“是和我的受傷有關係嗎?”

“傳言是假的,不要較真。”齊樅汶說,“馬上要回宮了,你收拾收拾吧。”

齊樅汶不善對秦雲頤說謊,算是落荒而逃。

妙安小心翼翼的上前來,“娘娘。”

“你現在可以說了?”秦雲頤看著她說,“陛下都先說了,你再說,也不會治你個欺君之罪。”

“奴婢不是不想跟娘娘說,奴婢是想打聽的清楚些,再來回稟娘娘。”妙安說,“娘娘知道的,隻要娘娘問,沒有什麽是奴婢不能說的。”

“隻要奴婢知道。”

“傳言是怎麽一回事?”秦雲頤問。

妙安就把如今傳的事給說了。“奴婢也覺得奇怪,如果娘娘在行山摔了腿是李嬪在宮裏用了厭勝之數,厭勝之數若是這般得用,古往今來還用的著其他手段嗎?”

“再有,宮裏對這事向來是避如猛獸,如果真是李嬪做壞事,陛下大可以直接處置了李嬪,旁人也不會說個不字,何至於這麽偷偷摸摸的,還替李嬪扯了一張急症死的遮羞布。”

“若李嬪真是陛下偷偷處死的,難道不該誇陛下仁厚寬宏,一人做事一人當,沒有遷怒無辜。”

“最可恨的還把高美人拖出來說嘴,高美人是自己身體不好,加上宮裏拜高踩低的,才會一病不起,怎麽現在說的言之鑿鑿,就是陛下一腳踢死的。”

“外界說陛下是弑殺嗎?”秦雲頤揪心的問道,她太知道,這樣的名聲對陛下意味著什麽。

“那到沒有。”妙安說,她小心翼翼的看著秦雲頤說,“他們隻說陛下平常的時候好好的,就是有關娘娘的事就會性情大變,殘暴不仁,像是換了個人。”

秦雲頤聞言鬆了口氣,“那就好。”不是說陛下殘暴不仁,那就好。

“娘娘。”妙安說,“他們這樣往你身上潑髒水,你怎麽還說好呢?”

“一定又是皇後娘娘起的幺蛾子,若不是她這麽些年不遺餘力的在外頭抹黑娘娘的名聲,何至於此。”妙安憤憤不平的說。

“如果輿情隻在我一人身上,真到無法挽回的地步,我做為禍頭子,一死百了,陛下不會受影響。”秦雲頤說。

妙安感動的看著秦雲頤,“娘娘一定是愛及了陛下,才會連死都甘願。”

“我這條命本就是他就的,什麽甘願不甘願,不過一啄一飲,還他罷了。”秦雲頤說,“這次應該不是皇後的手筆。”

“皇後自從被陛下訓斥過後,不會再用這麽簡單粗顯的手段。”

“那還能是誰?”妙安還是認為是皇後,“這宮裏除了她,還有誰有這個本事又恨娘娘的。”

秦雲頤陷入沉思,是啊,這後宮,還有誰恨她,想要置她於死地呢。

“等回去後,叫妙平來問問。”秦雲頤說。

“賢妃她們肯定替李嬪做了法事,你替我走一趟,讓她受累,也幫我做一場,不管她到底是怎麽死的,總歸是故人。”

“好。”

金昭儀一直避著憐嬪,好在憐嬪也沒有步步緊逼,就這麽從西山回京,因著馬上就是中秋國宴,妃嬪們也是要調整準備。

陛下在貴妃那宿了許久,也該回後宮了。

金昭儀盼著憐嬪去伺奉陛下,不要想起她來。

她也去姑母那探過口風,麗太妃堅信不疑的是傳言的那一套,李嬪厭咒貴妃,被陛下偷偷處死了。“貴妃摔馬真的是意外?”

金昭儀點頭,“應該是意外,誰敢拿柔嘉公主去做餌害貴妃呢?”

“再說陛下也就責罰了公主身邊的人和馬廄的人,隻是鞭刑,也沒要了人命,若是有人故意,就不會是這樣的結果。”

“隻是李嬪怎麽就敢厭咒呢?”金昭儀懷疑說,“她那個人小氣刻薄,但也最是惜命,該知道這事隻要查出來,就是一個死。”

“在宮裏待久了,什麽事都會發生。”麗太妃說,“冷宮裏的妃子都是怎麽瘋的?還不都是活活逼瘋的。”

“她怕是腦筋不清楚,才會一時做了這個的壞事。”

一個一手炮製了傳聞的罪魁禍首,一個早已知曉李嬪是被人陷害,姑侄兩你來我往的試探,本事骨肉至親,到頭來竟是誰也不曾說句真話。

皇後被冤枉的罵了一頓,自然是要去調查這話的源頭,一來二往的就查到了太後頭上,使人壓著人就去齊樅汶麵前叫冤,“陛下可真是高看臣妾了,厭勝一事臣妾隻在史書上見過,哪裏會想到用在栽贓他人身上。”

“臣妾再不堪,也知道這不是什麽好事,但凡發生就會引起腥風血雨,臣妾如何會用?”

齊樅汶看一眼那被堵了嘴的小宮女,使個眼色,韓興就領著人下去了,“朕知道不是你做的。”

“但是是你管宮不嚴,才有這樣的人興風作浪的機會,把宮裏的消息傳到宮外去。”

“如今隻是傳消息,等膽子大了那就是要往宮裏帶人了。”

皇後語塞。

“你是後宮之主,你如今能拍著胸脯跟朕保證,這後宮盡在你的掌握?”齊樅汶看她。

皇後張張嘴,又合上了,她不敢保證。才進宮時,她和太後好的蜜裏調油,後宮的事物也是在太後的幫扶下上手的,她怎麽知道,太後有沒有在其中安插了她的人手?

“你自己盤算盤算,不確定的人就都換了吧。”齊樅汶說,“不然,後宮出了事,朕找的還是你。”

皇後在回宮的輦上摩挲著腕珠盤算,等回宮後也叫來崔嬤嬤和春枝,把人手梳理一遍,該換的換。

“要確保對本宮忠心。”

“可是娘娘。”崔嬤嬤為難的說,“現如今可是榮華宮的人在內司裏待著,現在要換人倒是容易,再換上來的人,你不知道她是忠心娘娘還是忠心貴妃?”

皇後也想到這一點,“那可怎麽辦?”那陛下還催著她換人,是想替貴妃扶持勢力嗎?

“要奴婢說,咱們的現在的人就別換,不管他後麵是誰,至少明麵上還是忠誠娘娘的。”崔嬤嬤說,“娘娘拿了玉壽宮一個小宮女,也是威懾,日後不會有人再有膽子,敢瞞著娘娘做事了。”

“那先如此吧。”皇後說,“你們兩個也要抓緊時間,調教親信,日後還是要換的,不然風險太大。”

“竟然都是真的?”秦雲頤怔然的說,所有人都傳著這樣那樣的話,其實也未必會信,很多的還是將信將疑,就連她,也真的隻當是捏造的謠言,但是妙平卻說都是真的。

“起初是李嬪的宮女念夏找到了我,說是偶爾看見李嬪的鞋底裏塞著寫著娘娘名諱的紙條,她太害怕了,就來問我怎麽辦?”

“我將此事告知了鍾一貫,再由鍾一貫去西山回稟了陛下,當夜,陛下就回宮了。”

“陛下竟然還回宮了?”秦雲頤回想著那一天,她睡的比較早,可是她睡的時候陛下還在她身邊,而且早上的時候陛下也在,“不是叫人去處理,是陛下親自去處理的嗎?”

妙平點頭,“陛下全都查清楚了,是李嬪的娘進宮說到了這一厭勝術,然後李嬪突然不讓宮女伺候穿鞋,都是自己做的,而且那個紙條也是在腳下踩了很多天才有的樣子,陛下覺得證據確鑿,命人一杯毒酒,了了李嬪的性命。”

秦雲頤搖頭,“李嬪不是敢做這樣事的人。”

“她就是嘴上不饒人,其實膽子也就芝麻綠豆大,我不信她會用這麽蠢的辦法。”

“陛下顯然是信了,就是因為李嬪厭咒娘娘,娘娘才會失了運氣,遇到墜馬這樣的禍事。”妙平說,“此事有頭有尾,除了李嬪,還有誰能未卜先知,做了這麽周密的謀算。”

“若是厭勝術有用,這世上還有能有什麽深仇大恨,直接咒死就行了。”秦雲頤說,“我得好好想想,這事沒這麽簡單。”

“念夏是跟著李嬪從王府進宮的,還是後來內司派的?”秦雲頤問,這裏的關鍵人物就是念夏,仆舉報主,是死罪,她為什麽要這麽做?

“是李嬪一進王府就在跟前伺候的人。”妙平說,“她沒膽子上報,也沒膽子勸李嬪,就來找我,當是找小姐妹訴說。”

“不管你現在是內司的人也好,還是你依然在榮華宮,作為她主子咒謀對象的身邊人來說,她無論是找哪個小姐妹,也不該找你。”秦雲頤說,“她現在在何處?”

“她去皇陵給李嬪送靈,她本來也過了出宮的年歲,等到她在皇陵燒足七七的紙,就直接回家了。”妙平說。

皇陵內一處小小的墳室,念夏披麻戴孝的跪著燒紙,煙霧裏麵目麻木,“你也不要怪我。”

“你早早的準我出宮,自己就不會有這樣的禍事了。”

“你是嬪娘娘,我是宮女,你高貴,我低賤,這都是命,我認,可是娘娘呀,宮女也是人,心裏也有恨,我伺候你十來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你但凡對我和緩一絲,我也不會狠下心來做這樣的事。”

“我也想好好的活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