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子點上煙,在路上順道問起了剛才的宅子。

老周猛吸了口煙,似乎在享受自己從未抽過如此高檔的香煙所帶來的那種舒適,等過了一會兒老周慢慢的把煙氣吐出來後,就回應道:“對,那是個老宅子了,村委也是讓我負責來看守這座老宅子。這宅子很有年頭,宅子主人叫許子境,是清朝時候的秀才,1928年去世,享年八十八歲。你們剛才從村頭進來後看到那個石碑了嗎?那個就是那老宅子的主人在同治年間自己善款立下的。”

老周在回答皮子問題的時候,還特意的扭過身子抬起右手指了指村頭的石碑處,之後就接著剛才的話說道,“這一家人可了不得,他父親在長毛(太平軍)那裏做過官,而許子境在當時就是個很有名氣的算命先生,到後來這門子‘學問’也一直一輩輩的傳下來。你們要去找的那個太乙老人,老許頭,他就是許子境的孫子。”

“原來太乙老人就是許子境的後人?!”

皮子剛聽完老周的這個句話後就著實震驚在了原地一動不動,起初他還以為這個太乙老人跟許應良、許子境根本是八竿子打不著邊的關係,但沒想到,那個太乙老人竟然是許應良的後代,這可讓自己好一陣驚訝。

“居然這麽巧!”

翁先生剛才在聽到老周的話後也是驚訝的差點沒被煙氣給嗆著。

其實不光他倆,就連小青都有些好奇,雖然她並不清楚這個太乙老人是誰,但還是從皮子和自己舅舅的表情中能領悟出一些東西來。

“巧嗎?”一直負責看守這老宅子的老周在聽了眾人的唏噓驚訝後不明所以,因為他並不知道皮子要找的正是許應良的後人,而對於之前聽周子文說的那個算命神乎其神的太乙老人來說,皮子還真的沒有什麽興趣。

不過眼下這兩件事居然撞到一塊去了,皮子也正好和阿成他們一塊去瞧瞧,拜訪下這個老許頭。

...

“照你說的年歲來看,那個老許頭的年紀可不小了吧。”翁先生很好奇那個太乙老人的年紀,畢竟剛才老周說過,這個老許頭就是許子境的孫子,照這麽推算的話,老許頭的年紀恐怕真的和之前楊同光說的似的,最起碼得九十好幾了。

老周點了點頭,應了一聲:“這老許頭今年93了!”

也許是在有意告訴皮子、翁先生他們答案,這個老周在說老許頭年紀的時候,還特意的太高了腔調,生怕皮子他們沒聽清楚。

“就在去年,國家還進行了一次人口普查,而這個老許頭的身份證明上就清清楚楚的標注了他出生於1890年,也就是清朝的光緒十六年,你們可別小看他,這老許頭可是個經曆了舊中國和新中國整個曆史變遷的人物呀。”

(1982年,新中國進行了繼53年、64年後的第三次全國人口普查。)

老周越說越興奮,似乎是在對於談論這個久經曆史的老許頭很有一種自豪感。“剛才你們看的那個老宅子就是他爺爺許子境留下來的,後來在66年的時候老許頭為了避免被禍害,所以就主動的把這宅子給捐了出來,他自己卻在村西頭另蓋了間草廬,從那之後就一直在那裏住著。而原先的老宅村裏也派我專門負責看守,這也算是曆史留下的一種文物吧。”

...

幾個人就邊走邊聊,皮子在和老周聊了幾句後,也多多少少的知道了這個太乙老人——老許頭的一些經曆。

老泉村並不大,皮子跟著老周走了不到三分鍾的路,老周就把皮子他們給帶到了村西頭。

“那裏就是了!”

老周用右手指了指前方靈龜山下的一片竹林前的一座很簡陋房子。

草廬不大,整個房子包括外麵的籬笆也都是用竹子做成。這竹屋的周圍是一片空地,在竹屋後麵靠近靈龜山的方向是一片茂密的竹林。竹葉鬆鬆垮垮的借著秋風零落而下,嘩嘩啦啦的響個不停,看上去也別有韻味。

皮子看到在竹屋外的籬笆入口處站著兩個人,一男一女,從穿著打扮上看也應該是本地的村民,隻不過他們每個人看上去都是心急慌慌的,從剛再到現在一直在外麵來回不停的徘徊,看樣子像是出了什麽急事。

“他們應該是找那老頭算命的吧?”

阿成跟在皮子的身後,看到了這兩個人後就不免好奇的說了一句。

“他們是...”老周皺著眉瞪大眼睛瞅了瞅站在老許頭家門前的那兩個人,“哦!原來是我們村的馬叔和馬嬸。”

“這老許頭算命準,在漳州市都很有名氣,以前我小的時候還記得這裏好多人包括市區的都來找他算命,不過後來因為*嘛,算命這東西都是四舊的毒瘤,所以在那之後敢來找他的人也少了,再加上老許頭都一大把年紀了,所以現在老許頭的生意要比十幾年前冷清了不少。”

接著,老周又說道:“而且老許頭這人很怪,給人算命隻收一毛錢的卦金,具體啥子情況我也不清楚,畢竟我可不敢信那些東西。而且公安也查得緊,這幾年來找他算命的也幾乎都是偷偷摸摸的來的,以往村子裏有什麽大事或者幫忙求測什麽的,老許頭也很樂意答應...”

話雖然這麽說,但皮子聽得出來老周還是帶有幾絲顧慮和餘悸,看得出來他對於老許頭的名氣最多也隻是停留在高壽這一方麵,至於老許頭的算命本事,他卻絲毫不在乎。

當然,聽老周這麽一說,皮子心裏還真有些嘀咕,擔心自己萬一吃了閉門羹可怎麽辦,畢竟眼下能找到老馬頭的線索恐怕也隻有這麽一個了,而這個老馬頭也很有可能是從許氏一族的墳墓裏發現的,所以不管老許頭知不知道這件事,最起碼得讓他了解情況才行。

老周把他們送到這裏後也並沒有跟著往前走,皮子謝了下老周後,就同小青、翁先生還有阿城一塊朝老許頭的竹屋那裏走去。

這竹屋外圍的籬笆很低,也就是半米多高,對於院子裏麵皮子在走近後也是能一覽無餘。

院子裏空蕩蕩的,除了在草廬門口的左側種著一顆遮住將近半個院子的老槐樹以及樹下的一張石桌外,剩下的也隻有從竹林中被風卷來的的滿地枯葉。

等走到了那兩個人的身前,還沒等皮子抬頭看這幾個人的時候,這兩人就都不約而同的用帶著鄙夷的目光看著自己身前的這四名突然到訪的陌生人。

或許他們也許是有些擔心被皮子這幫突然造訪的人給搶了自己的先機,所以在一看到皮子他們走過來時,那一男一女斜著有些蔑視的目光瞪了一眼皮子後就迅速的轉身快步的搶先地走到了屋子前。

其中的那名跟翁先生差不多年紀,穿著一件深灰色破毛皮大褂的中年男子走到了門口並咚咚咚地輕輕敲了敲門,並一邊用很謙和地語氣說著:“許老叔,您醒了嗎?”

看來這幫人也是來找太乙老人求測的。

那穿著破毛皮大褂中年男子敲了半天門,皮子本來以為那個老許頭或許並不在家,但之後卻聽到了竹門吱呀呀的敞開聲音,之後,從屋子裏走出了一位瘦削弓腰的白發老先生。

看到屋子裏的這個老先生,皮子當真覺得他不一般。

老先生鶴發須眉,高鼻梁,臉上的皺紋幾乎掩蓋掉了他本來的樣子,皮子跟在那兩名陌生人的後麵一直打量著這個開門的老先生。他仙風道骨般的裝束,穿著一件十分褶皺的棕色麻布長袍,而且在胸口和袖子上都打了好幾個補丁,一塊塊的不知道這衣裳穿了多少年頭了。

“哦,是小馬呀,怎麽了!?”

老先生背著雙手站在門口在打量了下眼前的這一男一女後就隨口問了句。

“許老叔,剛剛敲門沒人應,我還以為您出去了呢!”

眼前的這名中年男子在看到了老許頭後,就像看到了救命恩人似的,原本一直緊張焦慮的心也一下子也變的輕鬆了許多,“是這樣的老叔,我兒子大壯失蹤了好幾天了,我想讓你幫我看看。”

“哦?”老許頭皺了皺眉,在聽到這中年男子的話後就站在門前頓悟了有那麽四五秒鍾,之後他才突然間轉變了語氣,神色有些慌張的對這兩人說道,“不大好,卦中有變!”

須臾片刻,老許頭就立即轉身蹣跚的回到了屋中。

皮子和小青他們也一塊跟著那兩個人進了屋。

隻不過皮子看到這些人走失了親人,所以才有意的站在屋裏沒有吭聲,隻是靜靜的看著他們。

竹屋內不大,總的來說也就是七十多個平方,雖然左中右三間屋子,但每一間都規整的十分幹淨利索。

皮子跟著老許頭他們走進了左側裏屋,這間屋子裏除了一張老式的長方形高腳辦公桌和一把用竹子製成的長背椅子外,剩下的也隻是兩個古時候用的方形紅漆木頭箱子擺在屋子最靠裏的牆角處。

老許頭似乎並沒有察覺到皮子和小青他們的身影,而是專心致誌的坐在桌子前,拿起筆筒裏的鉛筆就在平鋪在桌子上的一張白紙上麵橫七豎八的畫了起來。

“許老叔,大壯真的出事了嗎?”

這時候,一直麵紅耳赤、心急如焚的中年婦女走到了老許頭的跟前,看樣子她應該是那個叫大壯的母親,還沒等老許頭畫完,她就急急忙忙插上了話。